凌钥又说了这学期的课业安排,发了课表,混乱有序的第一天从第二节课开始步上正规。
连个喘息都没有,第二节课开始全堂测验,一天测验,每科都是测验。
按老师们的话说,“作业不能反应你们暑假过得怎么样,但成绩可以,这是属于你们一班的特殊待遇”。
在这百忙之中,祁真的班级微信群仍是利用几个简短的课间迅速成型,并且把她也拉了进去,群名很不要脸,叫“伯贤的希望”。
大家进群的第一件事就是集体呼吁更改这羞耻的群名称,第二件事就是呼吁更换群主。
两样诉求都被群主驳回,并要求所有人五分钟内备注群名片,不然踢出,大家妥协了。
叶蔓蔓也把群名片换成了自己本名,然后将群消息设定为免打扰。
下午第四节课下课,所有人都准备去吃晚饭,叶蔓蔓收拾了书包,规矩地双肩背好走了出去。
正在讨论晚饭的一教室人立刻全换了话题。
“卧糟,这是公然翘晚自习的意思?”
“不愧是大佬,这般的目中无人,令人起敬。”
“别闹,人家是女生,叫什么大佬。”
“那叫什么,同学?这般普通的称谓,配得上这位姐吗?”
众人仰天回顾今日种种,不明觉厉,邃齐摇头,“配不上配不上。”
林珑觉得可乐,但此时饥饿占领高地,他脑袋里除了今天翻哪种食物的牌子外再无他物。
“考了一天试,我感觉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吃食堂,不如咱们兄弟三人去考察一下学校旁边的那家‘夜来香不香烧烤店’经历炎夏的洗礼后水平有无退步如何?”
“这才开学头一天,你就已经按捺不住了。”张兆京一推眼镜,“可。”
两人看向陆开,陆开看了眼时间,说,“随便。”
这就等于全员通过,于是三人出发。
回避去往东食堂的人潮,快到学校大门时,陆开远远瞧见大门处一抹清瘦的校服身影。
她正从一个中年女人手里接过一只巨大的行李箱。
陆开脚步稍定,一把拽住林珑衣领,像牵驴一样硬生生将他转了个方向。
林珑:“大侠手下留情,我这校服还得再穿两年呢!”
“从大门出去有些配不上你的身份。”陆开说。
林珑神色一凛,“我什么身份?”
陆开没理他,先一步朝校西侧飞奔而去。林珑愣了下,一跺脚,“今天我陆哥玩心挺大啊!别跑!”
每一所高校的围墙都有自己的传说,不是施工遗留问题,就是校霸战争的灾后产物。总之,每一所高校的围墙都有一个缺口,静静杵在那,年久失修,老师们也仿佛眼瞎,平白地任那缺口成为一届又一届学生的青春回忆。
这代表传说的标的物于伯贤来说,就存在于校区西侧一片小树林后。
这边的墙没有缺口,但贴着一栋老旧的建筑,是用来存放园艺工具的仓库。
脚踩在仓库的窗檐上,手就刚好能摸到墙头。
没有特殊情况,大家通常不□□,因为会弄脏校服。
林珑作为体特生,每次面对那面墙都很激动。他完全接受了陆开的挑衅,首当其冲一个飞身,右脚踏窗檐不停歇地向上一跃,单手支撑墙沿加上向上的借力,整个人转瞬蹲在窄窄的围墙顶上,呲一口大白牙冲下面的人乐。
“发挥稳定。”他夸自己。
张兆京和陆开毫无灵魂地拍了两下手后,都规规矩矩地攀上墙头,二米七的墙高往下跳才是问题,而这墙下早被前辈们用各种尺寸的砖头垒高了一截。
他们都平安落地时,林珑已经为了奖励自己掏了支烟出来。
出了校门,他就是社会人士。
然而摸遍了全身,没有火。
“操,又落厕所窗台上了。诶张总……”
张兆京还在拍身上的土,火已经递到了他面前。林珑不管不顾地就着火深吸了口,然后才惊觉这个正在给自己点烟的人是陆开。
他夹着烟,有点犯傻,“我这算是,苦尽甘来?”
陆开没理他,扣上了火机盖。
林珑双眉上挑,盯着他手里那支打火机,“陆神,讲究人啊。”
陆开虽然也抽烟,但跟他们一样更习惯用几块钱一个的塑料打火机,因为打火机这种东西实在很容易丢,又不让上地铁,更别提还要时常面对大刘的搜身。对他们来说,打火机跟日抛隐形眼镜没有区别,是可以随时被无情丢弃的物品。
而陆开的日抛已经从几块钱升级为几百块,显然已经达成了质的飞跃。
张兆京瞥了眼,也附和了句,“骚气。”
陆开没理这两个人,在把打火机收回去前没忍住多看了眼,浅灰色拉丝表层,好像还真是挺骚。
“就这,还指望我身体健康?”
叶蔓蔓和朱涟欣往住宿楼那边走,朱涟欣一路都在感叹伯贤的校貌,这也好那也好。
“蔓蔓,去宿舍要经过图书馆吗?”
叶蔓蔓想了想,老实地答了句“不知道”,她才来第一天,甚至不知道伯贤还配备了图书馆。
“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啊?妳知道这学校的图书馆叫什么名字吗?”朱涟欣很清楚她对这种事不感兴趣,但还是很坚持地说完,“叫行开楼,是陆匡明以个人名义捐盖的。”
叶蔓蔓停下脚步,微睁大了眼,“捐了座图书馆?”
朱涟欣点头,“就在陆开升高中之前。虽然是为了他才盖的,但妳这次转学能这么顺利,也托了这图书馆的功劳。”
忽然的沉默,朱涟欣像意识到说错了话,尴尬地笑了下。
叶蔓蔓笔直地走到了宿舍楼前,费力地将那只特大号行李箱提上了三楼。
其实搬宿舍这事早就该办了,但朱涟欣固执地要陪她一起来,而她又基本脱不开身。陆开的奶奶最近身体不太稳定,身边一刻都离不开人,于是一拖再拖地就拖到了这会。
宿舍里这会没几个学生,都在上晚自习。从舍管阿姨那登记好,领了床褥之类分配的住宿物品,拿了钥匙打开302的门,一眼就能将宿舍看遍。
伯贤的宿舍条件很好,全是两人一间,并带有独立卫生间。
空间被很公平地一分为二,布局也很对称,两张单人床分别靠着房间两边的墙壁,被木梯架在二层,床下面的空间是书桌,旁边是同样材质的衣柜。
直对大门的墙上有扇通向阳台的门,阳台上这会空荡荡的,只孤独地挂着几个衣架。
在远离卫生间的那边床上已经有了被人占据的痕迹,朱涟欣非常勤快地踩着□□上了对面那空床,开始铺床。
“妈,我自己来。”
“妳上一天课了坐下歇会,妳哪铺过这种床?”
叶蔓蔓垂下眼帘,心想是没铺过,但她好歹自己独立生活了三年,还有什么不会的。但她也理解朱涟欣的心情,并没有阻止,由着她铺好了床又把她的衣服挂进衣柜,将洗漱用品摆进卫生间。
朱涟欣手脚利索,很快就把属于她的那半部分折腾完了,她看着自己的成果很满意。
“去吃饭吗?”叶蔓蔓适时问。
朱涟欣犹豫了下,笑了出来,“不了,这会附近全是学生我跟着参合什么,妳自己休息会,出去吃点东西连带熟悉熟悉周边环境,我一会还有点事。”
叶蔓蔓顿了下,“去见陆叔叔?”
朱涟欣将碎发娩到耳后,“嗯”了声。
叶蔓蔓便没再说什么,朱涟欣见她也没有追问的意思,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可叮嘱的,临走时她犹豫再三,还是多说了句,“蔓蔓,妈妈做什么都是为妳好。”
“嗯。回去时打个车,别不舍得。”
朱涟欣笑了下。
轻轻的关门声后,狭小的宿舍里便静得没有丁点响动。
叶蔓蔓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觉得很饿。她打量这陌生的空间,她人生中短暂的居所。
书桌上有面倒扣着的小圆镜子,她随手推去了一边,整个人趴在了桌上。
脸颊贴上有些凉的木质桌面,浅色的眸子对着大门一眨不眨。
有时间要去拜会下那座对自己有大恩的图书馆。
从一间重点校转到另一间重点校,好了不起。
暑假期间,她耳边永远环绕着朱涟欣那句:“妳本来就该去伯贤的,不要觉得欠了别人什么,只管念书就好。都是大人的事,跟妳没关系。”
可怎么能没关系呢?
想到了什么,坐起来掏裤兜,除了手机外还有张被揉成团的白纸。
叶蔓蔓甚至没有把那张纸再铺开,再读一遍上面的字,很直接地将之丢进了垃圾桶,然后准备接着发呆,余光瞥到了手机上的几条未读。
抽条杰:给我一张妳的自拍。
蔓点:?
抽条杰:要现在,此时此刻的。
蔓点:想看我新宿舍?
抽条杰:看妳新发型。
蔓点:……
抽条杰:不给看是吧?不给以后就别来我家了!
蔓点:终于要跟我断绝关系了?
抽条杰发了把滴血的刀的表情,隔了一秒,又补上了一颗爱心。
抽条杰:发张宿舍照片也行,让我们土包子也见识下伯贤的住宿条件。
蔓点:女生宿舍。
抽条杰:行,看来这新学校比我想象的靠谱点,妳心情不错。
叶蔓蔓唇边勾起一个笑,认真打字:如果我心情不好呢?
抽条杰:那还能回我信息?
好有道理,叶蔓蔓跟对方贫了几句,又莫名地被嘱咐了一通。
她已经17了,还要被人叮嘱在新环境下要团结同学。
团结同学……叶蔓蔓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建立第一天,信息数量已经999的“伯贤的希望”。
这会该在上晚自习,群里的信息却刷的飞快,全在抱怨白天的测验。再对应群名,莫名嘲讽。
没有细看那些聊天内容,叶蔓蔓顺手划开了群成员名单,虽然已经实名备注了,可这些人的名字她依然没什么记忆点。
她只找出了班长,群主,她的同桌,以及……
指腹停在那里,那是个纯白背景下一团暖黄色涂鸦的头像。
点进个人名片,微信名“k”。放大头像,原来那团暖黄色,是一只蜷趴着,下巴抵在爪子上睡着的金毛。
彩铅手绘,温暖绵软。
在狗狗边上也有一个花体的字母k,和微信名一样。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反差吧,原来反差感还真的能激发出人的好奇心。
叶蔓蔓就那样看了金毛好半天,然后返回。
当宿舍门再次发出响动时,叶蔓蔓已经洗过澡换上了便服,正在专心致志地坐在桌前看题集。
进来的人看到屋里亮着灯,桌边还坐着个人,显然吓了一跳。
叶蔓蔓扭头,那姑娘仿佛惊吓过度,背撞在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
“我叫叶蔓蔓,是妳的室友。”
贺雯筠,她的室友,有着双大眼睛,头发有些自然卷,受到惊吓的时候像某种小动物。
贺雯筠从起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但一时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一般,几番打量叶蔓蔓,最后眼光落在她那本习题集上,有点结巴道,“今天都没有讲课,妳还在看书啊?”
“做点课外题。”叶蔓蔓心中默念,社交,“你们班今天也没有开新课吗?”
“咱们是一个班的。”
社交失败,并且再也提不起干劲。
贺雯筠只见新同学冷漠地眨了下眼,透亮的浅色瞳孔在台灯的映射下有些深幽,叫人心里有点毛毛的。
露出两颗小虎牙,勉强一笑,“我是没什么存在感啦。”
叶蔓蔓接受了同学的善意,并且真心附和了句,“我也是。”
贺雯筠却噎了下,觉得这天确实是没法再聊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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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同学:妳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