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爷的脸色在他说到邪祟的时候已经阴沉了下来,等他说完,他心中焦急,立即朝他询问这件事的真假:“此事卓公子可肯定?”
“应是八九不离十。”
叶老爷沉默了下来,过了半晌,他招来一旁等候的仆人,“去通知小姐一声,让她来正堂一趟。”
“是的,老爷。”
等清芷收到了叶老爷派人传来的话,并且来到了正堂之后,就发现了那里并不只有她爹一个人。
“爹,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芷儿,这位公子你可还记得?”叶老爷朝卓堇阳看过去一眼。
“女儿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清芷不知道他是因何事叫她前来,却也没说谎,“前段时间与娘亲去万灵寺时,我曾与这位公子偶遇过。”
叶老爷放下心来,看来卓堇阳应该是没骗他了。
事实上,明玄推荐的人他本不应该怀疑,只不过这关系到了他唯一的女儿,他自然要更为小心谨慎一些。
“叶小姐,你好。”看到她,卓堇阳温和地打了声招呼。
“你好。”
“芷儿,”叶老爷想了一会儿,对她解释道,“是这样的,这位卓公子乃明玄大师认识的人,虽年纪轻轻,但已是一位高人,修为不俗,你自小体弱,且最近时常外出,按照卓公子所言,你的身上可能沾染了一些阴邪之气……”
清芷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最后蹙眉打断了他的话,“爹,我并没有沾染上什么阴邪之气,想必是这位卓公子看错了。”
“这哪里是你这个女儿家能够确定的?”叶老爷一摆手,当即下了决定,“这段时间卓公子就住在我们府上,你且配合他,莫要让爹为你操心。”
清芷:“……”
最终,她没再出言拒绝,无奈地点点头。
“叶小姐,这段时间恐怕要打扰你了。”卓堇阳起身道。
“不碍事的。”她语气和婉,“倒是要麻烦公子了。”
卓堇阳观察了一番对面的少女,暗自皱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叶小姐身上的那股阴煞之气似乎浓郁了一分。
思考了一会儿,因为还是感到不放心,于是卓堇阳就从袖中掏出了一物,递到了她的面前,“叶小姐,你将这个东西随身带着吧。”
“这是?”清芷看着他手上那刻画着道道符文的木符,并未马上接过。
“这是灵罡符,有驱鬼辟邪之效。”他解释道,事实上,这是他祖上流传下来的物品之一,只要随身携带它,一般的厉鬼都不敢近身。
“可是……”她有些不情愿。
“芷儿,听话。”叶老爷在一旁劝道,“卓公子也是为了你好,收下它吧。”
过了一会儿,许是想通,清芷眉间舒展开,终是答应了:“好。”
“此次还得多谢卓公子相助。”叶老爷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连忙朝他道谢。
“您不必客气,这也算是在下的职责。”他态度温和,谦恭地回应。
……
自从卓堇阳在叶府中住了下来,且每天都明里暗里地向她询问一些事后,清芷心中便生了一丝不耐烦的情绪。
而今日,她正在花园中散步,身后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呼唤:“叶小姐。”
清芷脚步一顿,过了一会儿,她唇边牵起了一抹与以往一样的温和笑意,回过头:“卓公子,有事吗?”又是他。
已经过去几天了,哪怕清芷再好的脾气,此刻也感觉到了一丝烦躁,只不过她还是维持着表面良好的形象。
“在下忽然想起令尊曾说过的话,叶小姐你有时会离开府邸,外出游玩。”卓堇阳想到她之前所说的自己平时都待在家里,这明显与叶老爷所说的话有些矛盾。
“偶尔出去罢了,而且只是去百味阁小坐一会儿。”哪怕被拆穿,清芷仍旧语调平和,一点儿都没有被他那番话所影响。
“百味阁?可是酒楼食肆之类的地方?”他沉吟了一番,猜测道。
“是的。”
“多谢叶小姐告知。”得到这个线索,卓堇阳朝她拱了拱手,“在下先告辞了。”
清芷目送着他离开了花园,笑意微敛。
不知道他回来后还会不会过来找她。
想到这里,她心中愈加烦躁。
于是在这种烦躁的驱使之下,清芷独自一人离开了叶府,来到了她表哥易文修的家里。
易文修看到她时感到很惊讶,却也对她的到来表示欢迎,于是他暂时放下了手中的事务,打算陪着她,同时也让人通知了叶老爷一声。
清芷在他家待了一天,直到了晚上,在确定了卓堇阳今日已经没可能再来找她之后,她才打算回家。
易文修本想亲自送她回去,却被她婉拒了。本来她突然跑过来就已经给他添麻烦了,如今还要他送她回去的话,那就太浪费他的时间了。
见她拒绝,易文修也不坚持,派人为她准备好了马车送她回府。
现在已是夜晚,天幕暗淡,夜空中星子闪烁,凉风渐染了周围的空气,凭空添了几分寒意,马车载着清芷,行驶在一条行人稀少的道路上。
两旁灯火昏暗,衬得周围的一切影影绰绰。
清芷想着这里离叶府还有好一段路程,又感到有些乏,就对车夫道:“林伯,我先歇会儿,等会儿到了家之后你再告诉我一声。”
“好嘞,小姐。”林伯爽朗地回应了一句,中气十足。
清芷见他应了,于是就在软榻上躺了下来,轻轻地阖上了眼睛。
……
溶云城,降昼楼。
此时,高楼之上,星辰之下,一身锦衣的华美男子伫立在凭栏边。
旁侧的檀木桌上放置着一张棋盘,玉质黑白棋子交错放置,一眼望去,入目皆是黑白,但很显然可以看得出来,如今白子已呈现出颓败之势,于棋盘上处处收到掣肘,被黑棋夹围。
这是一盘死局。
周围有道道黑影隐现,他们匍匐在他的脚下,口中发出了一阵极为细微的声音,似在汇报着什么。
重锦抬眸,眺望着远方都城的方向,眼底幽深一片,似有暗色渐渐滋长。
众鬼不敢过多停留,汇报完之后就立即退了下去,身影消失在空气中。
周围寒凉清寂,无声无息,诡谲阴暗,安静得令人心声恐惧。
忽然,他回过头,看了底下城中不远处的某个方向一眼,周身的气息森寒了一分。
那里,有一股令他厌恶的气息。
“看来是这些年杀的人不够多,否则怎么还总有一些不长眼的凑上来呢。”他自言自语,声线飘渺轻柔。
下一刻,空气似乎扭曲了一瞬,紧接着他的身形如同烟雾般散开,消弭无踪。
……
昏黄暗淡的街道之上,一辆马车行驶而过,马蹄重重地踏在地面上,发出了一阵哒哒哒的声响。
林伯持着马鞭,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也不忘注意着前方的道路。
“呵。”正在这闲适之时,一道轻缈空灵的笑声忽然自空气中响起,明明是不大的声音,但不知为何在这夜色中显得尤为清晰,甚至一点儿也没有被马蹄声给掩盖住。
林伯一愣,而后他在前方看到了一个身影。
借着昏黄的灯火,他隐隐分辨出那是一个身姿挺拔的锦衣男子。然而此刻他来不及想为什么这锦衣公子会突然出现在路中间,他心中惊慌,立马朝着那个拦路的人大声喊道:“快让开!”
同时,他急忙拉住了缰绳,却还是来不及了。
眼看着马车就要撞上那人,林伯心中冷汗淋漓。就在他以为要发生惨剧时,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千钧一发之刹,马车从那锦衣公子的身体穿透而过,如过无物。
林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时却感觉到一阵浸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随后,他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了身后的车壁上。
而此时,马车也慢慢地停了下来。
重锦面容冷淡,身形倏地在原地消失,下一刻已出现在了马车内。
他伸出手,修长有力的手指带着凌厉的气息,朝着榻上之人抓去。
就在手指即将握住榻上之人的脖颈时,重锦的动作忽然一止,他看着少女那熟悉的面容,微微蹙眉,怎么会是她?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定定地看了她良久,眸底幽深似潭。
只不过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手。
之后,他的目光转向她的腰间,见那里系着一块刻着符文的木牌。
重锦将它摘了下来,然而刚刚入手不久,它周身就泛起了一层刺目的黄色光芒,他唇角扯出了一抹轻蔑的弧度,下一刻,木符自中心之处龟裂开,在他手中碎为了齑粉。
一会儿过后,“重锦?”一道有些迟疑的声音响起,他抬眸,却见榻上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她缓缓起身,青丝披拂而下,垂落在肩上,更衬得面容苍白,她眼中有一丝惊讶的情绪,似是不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