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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姑娘怎的与不夜天曾经的花魁娘子生的这样像?”
    有此感慨之后,引得从北若城出来的几人纷纷上前打量。
    言寒轻诧异地望着她“你,你怎么是个女子啊?”
    不夜天是什么地方,但凡进过北若城的都有所耳闻,言寒轻此言一出,众人便纷纷怀疑起云渺渺的身世。
    与曾经名噪一时的花魁肖似的脸,还曾在不夜天做过小奴,其来历多少都能猜出几分。
    云渺渺低着头,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言寒轻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你是晴茹姑娘的女儿?”
    云渺渺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一旁的人忍不住猜测:“她要真是晴茹姑娘的孩子,那她爹又是哪一位?”
    “一个青楼花魁生下的孩子,哪个晓得谁的种?看她这副样子,多半也答不出吧。”
    云渺渺抿了抿唇,似乎没什么兴致,乖顺的脑袋冲着他们,那些锥心之辞仿佛拳头打在棉花上,没激起一点波澜。
    言寒轻眉头一皱,口中啧了声:“你娘是个千人枕万人骑的妓子,你在不夜天这么多年,不会也”
    意犹未尽的话,令在场之人无不浮想联翩,看着她的眼神也多了几份不怀好意的揣测。
    云渺渺始终一言不发,只能望见她半垂的眼,有一下没一下地眨着。
    余念归一回头便瞧见云渺渺被一群人围着,落在了后头,赶忙跑了回来,先将人拉到身后,一脸戒备地盯着为首的言寒轻:“你们作甚!”
    众人吃了一惊,旋即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其中一人规劝道:“余姑娘,你这个清白人家的女子还是离这个青楼出身的野种远些好,免得平白污了你的清誉。”
    “什么?”余念归一下没听明白,言寒轻便道出了云渺渺的来头。
    话音未落,余念归便毫不客气地往他腿肚子上狠狠来了一脚。
    “姑娘家的清誉也由得你在此编排!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暂且不论,看你谈起不夜天如此滔滔不绝,想必也是常客了吧!不要脸的浪荡子,再不滚远点,休怪我不客气!”说着,她便作势要拔剑。
    言寒轻没料到她会这样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吃痛地捂着腿。
    “你这女子!”
    “我怎的了?”余念归理直气壮地瞪了他一眼,探向怀中的灵心玦。
    言寒轻捏了捏拳,终究还是有些发虚。
    毕竟青乐城余家可不是那等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户,若真动起手来,谁占上风还真难说。
    况且,他们这边的喧闹声已引起了步清风的注意,再不依不饶地闹下去,保不齐会断了他日后前程。
    他可不想在上山之前得罪天虞山掌门的徒弟。
    权衡之后,他又看了云渺渺一眼,却被余念归挡了下来。
    “还看!”
    他脸色发僵,看着不远处的步清风,只得悻悻散去。
    “怎么了?”步清风走了过来,见她二人脸色不大好,便多问了一句。
    “没,没事!”余念归怕他追问下去,慌忙摆手,拉着云渺渺快步走到前头去了。
    避开了闲杂之人,余念归瞧着她垂眸不语的样子,忍不住得替她愤愤不平:“他们都那样说你了,你怎么不争辩几句啊!”
    云渺渺默了默,神色淡淡道:“同他们吵,并不能改变我是不夜天出身的事实。”
    她似乎压根没打算否认自己的出身,也没有任何难以启齿的尴尬。
    坦坦荡荡,一如她此刻的眼神,连一丝动摇都无。
    余念归心头咯噔一下,想起言寒轻和那些人说的话,一时语塞:“那,那也不能任他们欺负啊!你就一点也不生气?”
    她抿了抿唇:“生气么好像有一点。”
    “傻渺渺!要我说,你方才应该狠狠招呼他一拳!那等口无遮拦之人,就是欠收拾!”她叉着腰,愤懑不已,絮絮叨叨地嘱咐她下回可不能这么白白受欺负了。
    云渺渺陷入了沉默,在余念归看不到的地方,不动声色地瞥了身后的言寒轻一眼,眸中冷意一闪而逝。
    是夜,一行人在林间露宿,步清风与其他天虞山弟子在四周布下了阵法,以作提防。
    天渐渐暗了下来,吃了些野兔肉后,众人便各自去歇下了。
    言寒轻避开了友人,走进了密林中,望着漆黑一片的林子,他面色微沉。
    “把我喊出来,自己却藏头露尾的吗?”
    他想起方才在火堆边,为所有人盛汤的云渺渺将碗递给他时,在他耳边低声说的话。
    她会邀他单独一见,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凭她那细瘦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胳膊腿儿,他倒也没什么可怵的。
    在林中转了一圈,云渺渺依旧没有现身,正当他觉着八成被那丫头耍了,打算回去找她算账之际,忽然感到一阵地转天旋,腿肚子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他下意识地探了探自己的脉搏。
    像是毒,又有些不对劲。
    错愕之际,他发现自己不仅浑身疲软,竟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不过片刻,便倒地不起。
    眼前渐渐模糊,耳边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他吃力地抬起眼,望见的是绣着桃花的靛青色衣摆,宽大的袖下,露出的了一截寒光涌动的利刃。
    那一瞬,他忽然想起了那碗汤。
    云渺渺亲手递给他的兔肉汤。
    他再度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竟被绳索紧紧地捆在树干上,远处的火光忽明忽暗,似是比他方才走得还要远许多。
    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了一遍,身上的衣裳也沾满了草叶和泥巴,可想而知他是怎么被带到这个地方的。
    他试图挣扎一番,却发现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想喊,也气若游丝。
    夜风寒凉,掀起了斑驳树影中一片柔软的衣摆。
    他登时浑身一僵,戒备地望着树下的人,咬牙切齿地询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层云散去,薄凉的月白落在了林间,照进那双沉静的眼眸中,她一步一步从树下走出来,手中的匕首微微一晃,寒芒刺眼。
    言寒轻顿时怒上心头:“你这个小野种!还不松开本公子!”
    云渺渺静静地望着他,待他骂够了,才不紧不慢地走上前。
    “下在你碗里的药,是我从不夜天偷出来的,这种药没什么叫得上来的名儿,但是常用来对付不听话的新姑娘,服下之后,少说一个时辰动弹不得,你大可以喊倘若你这虚软无力的声音真的能被听到的话。”
    她轻描淡写的口吻,仿佛只是刚刚捉了一只兔子,至于一会儿是要扒皮去毛嗷嗷待煮,还是提溜起来慢慢折腾,也不过在她一念之间。
    这一刻,言寒轻切切实实地感到了自己大概要完。
    云渺渺:我这人不记仇的。
    言寒轻:那你先把绳子给我解开!
    月黑风高夜,正是磨刀霍霍向杠精的好时候。
    第十六章 :我一般不生气
    “我一般不生气。”她提着匕首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蛋,“除非忍不住。”
    在言寒轻惊慌而无力的躲闪下,她稍稍顿了顿。
    “从前没爹没娘的时候,其实我脾气还算不错。”
    她的目光十分平静,染着幽幽的月光,分外好看。
    “我不太喜欢和旁人争执,也懒得记仇,填饱肚子好好活着才最要紧。”她缓缓地看了过来,令言寒轻不由得抖一激灵,“像你这样的人,应当没尝过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滋味吧?饿过肚子没?三天三夜水米未进的那种,走在路上被人用石头砸过吗?虽说没人在意过,但其实挺疼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闭嘴,我让你说话了吗。”她冷冷地扫了眼,手中的匕首也贴在了他的左脸上,锋利的刀刃,仿佛随时会在他脸上来上一下。
    “你可有记挂的人?我倒是觉得记挂是一件挺麻烦的事。”她似乎在问他,却又并不希望听到他的回答,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到他心颤,“我孑然一身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得到什么,失去什么,都无所谓。
    曾有个照顾我的婆婆,时常给我送些吃的,许是将我当成了她早已离世的孙女儿,孤苦无依之时,还能从我这得到些许宽慰。
    她死的时候,我一点也没觉得难过,我觉得那很麻烦记挂了,就会放不下。
    倘若没有得到过,也就不会有什么贪嗔痴恨不是吗?”
    她俯下身来,似是在认真地思量这个问题,匕首亦渐渐下移,冰冷的利刃一寸一寸滑过他的咽喉,很稳,却还不曾用劲儿。
    缓慢的消磨着,逼得他几乎要疯了!
    “昨日之前,我都不敢想象,自己还有个娘,还有一个人乐意全心全意地记挂着我,给我一针一线做衣裳,可你晓得我是怎么回报她的吗直到她死,我都没叫过她一声娘。”
    一个看似光鲜亮丽,众星拱月的人,实则一无所有到只剩对你的一颗真心,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从前不知道,如今也想象不出来。
    晴茹的死,就像一块尖锐的石头压在她心上,光是想想,都觉得要喘不上气了。
    她一直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从第一世她便晓得,她没有可以给予别人的真心,也不配得到。
    她从白辛城那十六年间学到的,是这世间的一切,无论你想得到什么,都应该用什么去交换的。
    可这个早已根深蒂固的认知,却被一个青楼女子搅得粉碎!
    言寒轻感到颈部一阵刺痛,那是匕首划破肌肤的冰冷。
    他终于感到了惧怕:“你别乱来!”
    云渺渺始终面色如常,乍一看仿佛还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阿九,然而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在乎,日后会不会成为同门我也不在乎,但我要是再从你嘴里听到侮辱我娘的话,我就把你的舌头一刀一刀地割下来喂狗。”
    她说得有些漫不经心,但言寒轻却不觉得她在同他说笑。
    因为就在她说完之后,抵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匕首又割深了一点。
    尖锐的刺痛令他头皮发麻,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你就不怕我将今夜的事传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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