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的是吴非昳, 正三品的将军比韩重淮的军衔还高, 他看韩重淮的目光没多少信任,大部分都是疑惑。
“那就三天之后赶到。”韩重淮不急不缓, 信鸽对他的吸引力远胜过面前几人, 他的手搁在洁白的羽毛上轻拍,明显不打算给吴非昳一个满意的答案,“太子让你们听我指令, 我自有我的安排。”
“有太子的吩咐, 我们当然会听韩大人的指令,只是韩大人有什么打算不妨与我们说清对策, 不然我们两眼一抹黑误事怎么办?!”
吴非昳说完便见韩重淮直直地看向了他,韩重淮抚摸手边信鸽的动作温柔至极,但是看向他们的目光却淡漠冷清。
“兵听将令,吴将军不懂?”
吴非昳心中憋屈,他一个将军到韩重淮跟前就变成了兵了, 身边同僚拉住他才没有大发脾气。
一群人离开书房,吴非昳一脚踹到了树上:“你们说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这是不信任我们,还是没把我们当回事!”
吴非昳打了不少仗,岁数论起来可以当韩重淮的叔伯,以前太子爷都不会那么对他,没想到在韩重淮跟前会被冷待成这样。
“你这是误会韩大人了,我听说过他以前在军营的做派,他以前在军营时就是这个样,明天就要两军交锋,今日他手下的兵将还不知他要做什么。”
有人为韩重淮解释道,“有的将军打仗前喜欢布置的巨细靡遗,也有他这样的怪才,你看他那些仗输了没有,他不是草包我们听他的就是,他既然让我们在原地等待,我们原地等待。”
“那要是耽误了事情……”
“行了,太子信任他,你不服他也得服,要是发现他不值得信任,不忠不义,我们杀了他就是,本就是合作关系。”
这话说得有理,但吴非昳还是觉得憋屈,以前韩重淮的名声他听过,要是以前的韩重淮他可能还要放心点,但自从老国公爷死后,韩重淮做事就变得没什么章法,连韩家都不认了,性子变得怪异乖戾。
“我记得鱼老是他的老师,他不听我们的,总不能不听鱼老的,我去给鱼老去信让他劝劝韩重淮。”
没人阻止他,见他兴致勃勃,还庆幸有事能消耗他现在没处使得精力。
太子薨逝之后,鱼老就开始四处云游,他要是能把信递到鱼老的手上也是本事。
“大人想让我们怎么做?”
吴非昳他们走后,屋里又来了另一波人。
这些人严格算起来不是韩重淮的属下,但对比起吴非昳,他们要恭敬的多。
这些人是老国公爷的旧部。
韩重淮本以为他踏出了国公府,第一件事就是对付他们,谁想到他们主动上门,带着老国公爷留给他的信,张嘴便是老头子曾命令过他们,若是他安然当个贵公子留在国公府成亲生子,他们这些旧部就各过各的日子,若是他有心为官,他们需得帮他三次。
老头子给他留的信上面,不提他的身世,末尾只让他思考他想做什么,不要浪费了三件事。
他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为了老国公爷曾经念念不忘的错事追责,而第二件事,是为他自己。
韩重淮指向桌上的图纸:“你们分散在这几地等我吩咐。”
“是,大人。”
韩重淮指的几个地方并不相连,只有一处是幽州要道。
等到屋中空无一人,韩重淮取了信鸽脚上的纸张,推开了赖在他手边不走的白鸽。
玉桃乐不可支,打趣让陈虎给韩重淮送信。
而陈虎还真给自个主子送了信,千里传书只为告诉主子被嘲笑了,
信上的用字已经委婉,但依然无法避免表达了玉桃拆穿了魏锦阳之后的反应。
——夫人,笑,且笑难止。
韩重淮看着这句话微蹙起眉,玉桃笑他见过不少,但却没有见过她大笑不止的时刻。
一时间竟然想不出该是什么模样。
梨涡该是显的,眼睛该是弯的,或许还捂着脸颊,因为腮帮子笑痛了。
除却玉桃近况,信里头还有一份邀请。
“福王想见玉桃夫人。”
韩重淮站起,看着信鸽先他一步展翅离开,韩重淮嘴唇微扬,信鸽要在几处据点停留换鸽,说不定他会先一步到玉桃面前。
*
主子的回信陈虎看了一眼,就立刻呈到了玉桃的面前。
信纸中的字刚劲有力,墨透纸背。
上面就一个字——归。
把这个字反复看了几遍,玉桃看向陈虎:“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准备鞭炮迎接他?”
“这……”陈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大人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一张纸就写了这一个字,恐怕就是这个意思。”
把纸放在了一旁,玉桃手支着头,反正她也闲着没事干,那就迎一迎他。
“去准备几响鞭炮,弄点布,写几个大字,欢迎大人归来。”
知道明面上韩重淮是一直在京城没离开过,玉桃还特意让陈虎不要把布挂在外头。
陈虎迟疑了一下,便应声去办。
这吩咐要是换做其他人,他一定不去做,他想都知道他家大人不会喜欢什么放鞭炮,挂横幅。
但是这吩咐的玉桃,他连劝都没有劝。
他感觉着玉桃会下这样的吩咐,好像是代表有什么不一样了。
说起来她之前还会教训府里的人不要称她为夫人,这次回来却再没有提过这事。
“大人看到夫人那么欢迎他一定会很高兴。”
大花没陈虎那么多心思,听到要放炮感觉就跟过年差不多,兴奋地感叹道。
“是吧,会高兴的对吧。”
玉桃耸了耸肩,有些期待韩重淮的反应。
以前韩重淮想挖她心中在想什么的时候,她只觉得他没事找事,她就是个无聊至极,内里空荡荡的人。
你他妈能指望一个人生目标是活着,最高目标是可以舒服活着的人,内心有什么千回百转,丰富多彩。
那时候她觉得韩重淮好奇她,就是误解了她的实际,有错觉她跟其他人不一样。
但是到了现在,她觉得韩重淮可能没误解什么,就是纯粹的喜好与旁人不同。
他鼓励她要做自己,那她就不客气地展示了。
传书到府,玉桃以为韩重淮至少还要几天才会回京,谁知下午时分她午歇还没醒,就被鞭炮声给吵醒了。
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玉桃晕乎乎地坐在床上,看着韩重淮推门而入。
韩重淮身上穿着最简单的玄色衣裳,简单的颜色更衬得他唇红齿白。
玉桃聚焦在了他的嘴上,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的确是笑而露齿了,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高兴成这样。
扶着床沿下了床:“大人回来了。”
韩重淮颔首:“你今日要陪我去见一个人。”
开口第一句既不是嫌鞭炮吵耳朵,也不是抱着她说土味情话,玉桃眼眸眨动醒神:“大人要带我去见谁。”
“福王。”
玉桃还愣着,韩重淮就抱了上来,趁着她没反应过来时,补上了在船上他离开时候没亲到的那个吻。
韩重淮一向能压抑自己,落空的吻能让他离开她之后抓心挠肺,他迷恋这种折磨自己的感觉。
炽热的吻辗转吮吸,试图吸干玉桃身上每一丝的桃味。
被吻得喘不气,玉桃觉着韩重淮应该庆幸她一醒来就顺手用香茗漱了口。
等到韩重淮亲完摸完,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玉桃换了衣裳出门,见着挂在她房门口的长布条。
——恭迎大人回府,大人一路平安,万福金安。
横幅喜庆的像是退休花魁重新开业。
让人撤了布条,玉桃依在红柱边看着跟着出来的韩重淮,他已经换上了出门的衣
裳,麒麟袍,白玉冠。
到这刻她才有空想着韩重淮要带她见福王。
福王是他的亲爹,是他现在的靠山。
这一趟难不成是见家长的意思?
玉桃眯了眯眼,回想韩重淮跟他说见人的神情,又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还有这人一回来就给她丢下一颗炸弹,之后又堵着她的嘴不让她说话,总不会是怕她因为他让魏锦阳的事嘲笑他吧?
要是这样的话,她现在就要开笑了。
第七十八章 消失
这几日倒春寒, 天色时时昏沉,云层低垂像是随时都有一场雪。
听着马车外呼啸的风声,玉桃睇向上了车就一言不发的韩重淮:“大人, 你是不是要给我提个醒, 为何要带我去见福王?”
见人总是有缘由的,无缘无故的, 难不成他觉得她滋味好, 打算送给亲爹也尝尝。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脑门被弹了下,玉桃瞪眼“啊”了声:“我说什么了?”
她总不可能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
“眉梢挑起,嘴巴轻抿,想笑又憋着,眼珠子低垂像是在心里偷乐……”
韩重淮的目光像是x光穿透她的脸, 把她心里的想法读了出来, 边说他的嘴角边翘了起来,“生气了?”
玉桃轻抿的唇还是抿着, 但脸上其他细微表情消失一空。
这模样明显就是生气了。
他知道人都不喜欢旁人把自己的心思看得那么明白, 但是他觉得玉桃不是旁人,他想让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想知道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