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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有些不是这样,对于这些学者而言,常常接触学界顶尖领域,对很多词汇的外文要比对中文熟的多,于是下意识就用出来了。
    甘甜现在读魔法书就差不多是这种情况。
    说起来,读的这些魔法书中,最难的反而是最开始几本…都是一些说明常识的——这些反而更接近科普读物,对于语言文字的要求更高一点儿。
    在对魔法有了足够的了解之后,甘甜自然想到要尝试一些简单的魔法。而就像仙法中会大量使用到书写工具作为载体一样,魔法除了念动咒语、挥舞魔杖,用羊皮纸作为载体施魔法也是很常见的。
    不过没有九州用纸张这样常见就是了。
    甘甜猜测,这可能和西牛贺州历史上从来没有真正普及过纸有关。相比起便宜的树皮、稻草之类作为原材料制成的纸,羊皮纸还是太昂贵了,根本不可能普及到普通人手上。
    而九州因为‘纸’的意义十分独特,所以有了一种特有的‘字纸神性’。
    甘甜修行到如今,对于修行之事也有了更深刻的了解…或许她曾经的世界是唯物的,或许这个世界的某些方面也是唯物的,但在修行这件事上,总体来说却是唯心的,很多地方都在告诉她一个事实。
    意识决定物质!
    为什么‘纸’会在仙法体系中占有那样重要的地位?正是因为九州的修仙者和普通人都相信‘纸’本身就是具有重要意义的,而写在纸上的字,画在纸上的画,也同样具有神奇的力量,和描绘的本体息息相关。
    譬如‘福’字,又譬如‘门神’,都是这一点的体现。
    甘甜现在为了更好的学习魔法,在使用的工具上也在逐渐靠拢魔法师——她觉得这肯定是有用的,甚至觉得早就应该这样做!
    “西牛贺州的巫师就是用的羊皮纸、鹅毛笔,还有这种和我们不同的墨水学习、改进、创造魔法的,如果使用相同的器具,在学习时也能和西牛贺州先贤更‘近’一些罢?”甘甜一只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就是学习过程中与法术创作者的一种‘神交’‘心感’,不止是学习魔法的时候用得着,甘甜以前在修行之路上已经多次尝试了。而就她的学习经验来说,这一招有奇效!
    揣摩先人心意,自己动手时成功率要高出不少呢!
    不过这一招也不是所有人都适用,所谓的‘揣摩先人’心意自然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或者说,对于有些人来说很简单,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却很难摸的着边。
    真要具体解释,也很难解释的清,这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技巧。
    不过,虽然甘甜方方面面做准备,细节也注意到了,而自身的学习能力、眼界在同龄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但她也不可能一点儿不借助外力钻研一门九州体系之外的法术,而且对于甘甜来说,现在有一个现成的、可以请教的人。
    “古德…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有写下这些魔法的算式和冥想法则,你来帮我看看!”甘甜捧着魔法书和几卷羊皮纸,请古德帮自己纠错。
    古德本就是西牛贺州的巫师,虽然他接触魔法的时间很短,但他确实是个巫师没错!相比起甘甜来说,魔法就是他的‘母语’,甘甜作为一个‘外国人’觉得向他请教没毛病——虽然是魔法,但魔法、法术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根植于一个文明中的。一些对于甘甜来说怎么也想不通的地方,对于巫师来说可能就是‘自然而然’‘古已有之’。
    根本没必要解释!
    而且甘甜能够感觉到古德聪明又勤奋,虽然接触魔法的时间不长,但魔法基础打的很牢固。这种情况下,向他这个‘初学者’请教反而更好,这有点儿像同学讲题的效果有时候会超过高年级的哥哥姐姐,后者知识更多,但他们不一定理解正在学这个知识的弟弟妹妹觉得难在哪里。
    黑发青年低下头,翻阅甘甜写的满满的羊皮纸。这个时候甘甜离他很近,第一感觉就是他的皮肤比甘甜上次见时感觉更白了…倒不是说苍白,只能说现在更像白色大理石了——冰凉、僵硬。
    甘甜歪了歪头,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拧起了眉头:“古德…”
    古德鼻腔中发出一个低沉的‘嗯’,但没有抬头:“有什么事吗?”
    甘甜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开口了:“你…你最近好像不太好…如果遇到困难,一定要说啊!就算身边的朋友帮不上忙,也能轻松一些…我是说,我是说我也是你的朋友。”
    终于说出来了。
    第144章
    “你…你最近好像不太好…如果遇到困难,一定要说啊!就算身边的朋友帮不上忙,也能轻松一些…我是说,我是说我也是你的朋友。”
    听到这句话的古德像是觉得这很有意思一样,笑了一下:“困难啊?大概在下觉得最困难的事情就是魔法本身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觉得这很苦恼一样摇了摇头:“您知道的,魔法需要的基础知识很多…啊,东方的仙法也是一样的…大家都很难。”
    看起来古德很好,刚刚甘甜觉得的不对劲仿佛只是一种错觉。甘甜稍稍安心了一点,也跟着笑了起来:“知识的获取之路总是如此,充满了各种艰辛和歧途。如果只是修行这件事,无论九州,还是高登兰,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然而,告别的时候甘甜背过身往小楼走,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他忽略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一样。
    站在原地的古德就这样看着甘甜的背影,脸上投着斑驳的树影,有一半的身体都在幽暗的阴影里。而甘甜走的路,一路都是过于澄澈的阳光,就好像她走在光芒大道上一样。忽然,古德笑了起来…他意识到,他们果然是两条路上的人。
    一开始是,而现在也是。
    古德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这才施施然离开。会住处的路上他想了很多,有关于甘甜的,也有关于自己的。
    看到甘甜的时候,他才相信,冥冥之中或许真的有未知的存在决定了人的命运。只不过命运这样的存在从不公平!它的原则是,拥有的要使其更多,贫乏的要拿走其剩下的。至于当事人的想法,这对于命运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
    所以,他不断被命运剥夺走任何一点儿好东西是正常的,正如命运从不吝啬给予甘甜任何,这是一样的。单拿出来看都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既然发生了其中一个,再发生另一个就显得非常合理了。
    这同样是命运的‘不公正’。
    甘甜这样的少女,从小生活在强大父母的庇佑下,有强大、温和、慈爱、会引导他的长辈,有能永远支持她的朋友,有人人艳羡的天赋,有取之不尽的权力…她身上任何一点都是别人的求而不得。
    于是得到了一个她这样的少女…没有一丝阴霾,她的存在本身就可堪比无瑕无垢的青天白日。生活在幽暗中的人,哪怕注视她都不能太久。事实上,她甚至没有被命运磨损一分一毫,以至于是这样光亮如新的样子。
    看到她会联想到刚刚出生的婴孩,小小的婴孩还没有被这个世界告知任何一点儿‘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所以思想和肌肤一样晶莹剔透,眼睛和呼吸一样轻盈明澈——看到这样的甘甜,他明明应该嫉恨的,却最终怎么也嫉恨不起来。
    自己身处幽暗就见不得别人身披光明,这种内心深处阴暗的念头,本身就是阴影一样的存在。而阴影,只要光足够强、能够无处不在,就会无处遁形,最终消失。
    见到她,于是一切阴暗都消失了。
    到了住处,爱德华有些敬畏地看了他一眼,显然,现在爱德华已经明白自身的处境了——当古德一点儿也不在意玛丽对他有什么看法之后,爱德华的处境就由他掌控了!他就算是杀了他又如何呢?只不过是一个巫师杀了一个普通人而已。
    连稍微有威慑力一些的惩罚都不会有。
    爱德华瑟缩了一下才说:“伯爵在楼上等您呢…”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如此恐惧才对,这听起来像是情人间的约会。而作为给情人传信的‘红娘’,这个角色应该是讨人喜欢,能够得到奖赏的。即使爱德华心里存了对古德的畏惧,这个时候也应该是正面的情绪居多。
    只能说,有些时候人的本能比经过仔细思索后得到的‘理智’更加敏锐…他本人都没有意识到,但他的潜意识里已经知道——这并非是一场你侬我侬的浪漫恋情,甚至连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都算不上。
    这只是一场由强权促成的胁迫,玛丽沉醉在掌控欲得到满足、过往的遗憾得到补全的美妙情绪中。但这种美妙只是单方面的,对于另一个当事人古德来说,这只是充满了屈辱、痛苦,不知道何时会醒来的噩梦!
    古德固然没有表现出极端的反抗,他只是没给玛丽好脸色,始终维持着冷漠的外衣而已。但身为旁观者的爱德华并没有像玛丽那样被彻底蒙蔽,他分明感受到了幽暗深处、潜藏着的极度危险。
    现在的古德,本身就让爱德华觉得恐惧了。
    “我知道了。”古德只是点点头,却没有因此就赶着上楼的意思。管厨房的人要了一些吃的喝的,就是很简单得到清水、未发酵的面饼、一点儿水煮的豆子,分量也都很少,不足成年人所需。
    自从上次之后,古德一直如此…他的内心其实远不如表面看起来平静。一边是极端的仇恨,而另一边是屈辱、羞耻、厌世,而他现在还不能将这些表现出来。这种情况下,折磨自己的身体,反而能让他的内心好过一些。
    得到片刻的宁静。
    他很缓慢地进食,等到最后一口水也喝了,这才擦擦嘴,往楼上去。他并没有去玛丽的房间,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玛丽就在他的房间等他。眼下穿了一件居家的袍子,就坐在他床边的一把扶手椅上,正在阅览一份文件。
    察觉到有人进来,才放下手中的文件,朝他笑了笑:“我猜你不会来,所以特意在你的卧室里等你,果然是这样。”
    玛丽很高兴,但对于古德来说可没有一点儿高兴的地方。连他的房间也被玛丽入侵了,这让他有一种最后一点儿私人空间都不存在的感觉。
    脸色顿时变得比刚才还冷,冷漠道:“这是我的房间…如果老师您受过哪怕一丁点儿教育,也应该知道,在没有经过主人允许的情况下,不应该随便走进。”
    “啊哈!”玛丽倒是不觉得尴尬,只是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好笑地看着古德:“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儿’总是这样,格外在意‘私人空间’…以后你就会知道了,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至少对我没有必要…没有人比我们更亲密了,只是分享房间的话…”
    发现古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玛丽这才举起了双手,停下了原本的话,做出投降的样子:“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你很在意这种事,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了——到此为止吧,美妙的时光不应该用来讨论这些。”
    说着,她的手放在了古德的肩膀上,压低了声音:“你说呢?”
    就事论事的说,玛丽女伯爵的长相很不错,是典型的高登兰美人的样子——好吧,也不是那么典型,她有一头红色秀发,这种颜色的头发在高登兰并不多见。但不管怎么说,她是个美人这是没错的。
    因为是个巫师的关系,猜测不出她到底多少岁,但单就脸和身材来说,都非常棒!感觉上这就是女孩子一生之中最美好的时期。
    而且其中隐隐有一种成熟女子的魅惑,对于古德这样的青年来说,是很有诱.惑力的。
    但古德像是完全没有接收到这份‘魅惑’一样,连眼睛深处的冷漠都没有一丝融化。他一点儿转圜的余地都没有给,直接道:“今天我没有时间,功课还没有完成…我的魔法比别人起步已经晚了很多了,更应该努力。”
    他的眼睛直视着玛丽,没有一点儿躲避。一开始因为他的生硬拒绝已经生气,甚至有点儿窘迫的玛丽却忽然笑了起来,故作无事地站起身笑笑:“我知道了…学习魔法啊,确实很重要…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
    走到门口的玛丽忽然回头,充满暗示地道:“我是说,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在玛丽看来,古德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或许他还有些不忿,一时之间不太能够接受,以至于如此冷脸。但她觉得,古德其实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的拒绝其实对她来说不重要!
    身为魔法更强那个、且是他的老师,他们之间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是那样清楚明白。
    她甚至有的时候会想,古德最后的抵抗说不定只是在‘欲迎还拒’…之所以不能平静地接受,只不过是自尊心在作祟。她看得出来,哪怕不是巫师,古德的自尊心也非常强。而现在做为一名巫师遇到这样的事,一时之间只会更不能平静对待。
    等到玛丽离开,古德依旧冷着脸。良久他才伸出手来,嘴巴动了动,念出了一串短咒,手上的魔法杖也轻轻挥舞——这是一个家务魔法,随着魔法生效,房间里出现了抹布、水桶、清洁剂之类的东西,叮叮当当有条不紊地做起了卫生。
    古德像是要给整个房间做消毒一样!
    床单、枕头在自动更换,古德走到了玛丽坐过的扶手椅旁,轻轻挥手施咒,椅子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很快成了可以拿去当柴火烧的木柴。当下和大扫除中出现的其他垃圾一起包成了一个大包,自动移到了门口。
    这些会有人去处理。
    然而就算是这样,古德依旧觉得房间里哪里都不对。捧着魔法书站在窗边研究魔法,另一边重复释放着家务魔法,反复清洗、整理着房间,连被玛丽拍过肩膀的袍子都不例外,早早进行了洗涤…直到最后,房间里几乎闪闪发光,闻起来都是洗涤剂的味道。
    看着这样的房间,古德心里才稍微轻松了一点儿。然而,到了晚上上床休息时,他又忍不住想,他的床是不是玛丽躺过了…虽然他已经替换过床上用品了,但躺过就是躺过。只要想到他现在躺的位置,玛丽也曾经肌肤相贴,他就忽然毛骨悚然起来。
    于是,半夜时分他神经质一般起了身,毁了自己的床,然后又利用写字台、椅子、窗户栏杆等材料,施法造了一张床,勉强对付了一夜——魔法和仙法都是很神奇的,但不能无中生有!所有看起来的无中生有,其实都是事先做好了准备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中生有。
    第二天,昨晚没能好好休息的古德显得有些疲倦,以至于早餐时更加漫不经心了一些。但一起早餐的玛丽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她甚至更痴迷这样的古德…这样的古德更像她曾经暗暗喜欢的那个少年了。
    原本古德只是自尊心强,有一股自己的傲气,但和初恋的清高、疏离还是不一样的。但现在,两者奇妙地融合了。
    “如果很辛苦的话,就稍微放松一下吧…老师我是这样觉得的,绷的太紧也没法好好学魔法。”玛丽一只手托着下巴,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谆谆教诲’。
    然而古德心里只是冷笑!如果玛丽真的是用老师对学生的方式对待他,现在说这样的话他会感激她。但知道她有着怎样的念头,她又做了那样的事后,再听她说这样的话,他只会觉得恶心。
    就连一点点清水和豆子都吃不下了,他板着脸道:“我吃饱了。”
    “吃这么少了…”玛丽似乎是才意识到古德食谱和食量的变化,觉得有些惊奇。回忆了一番最近古德在餐桌上的表现,连忙劝他:“怎么不多吃点儿?是吃的东西不合胃口吗——我记得你很喜欢辛多的火腿的,我让爱德华拿点儿火腿和白葡萄酒来,还有海鱼,煎一煎就能吃了。”
    对此,古德只是扯了扯嘴角:“不用了,这些已经够吃了。”
    古德最近迅速地消瘦了下来,但这并没有让他显得弱不禁风。不知道是魔法的原因,还是他最近有尝试锻炼自己的力量…这种消瘦只是凸显出了棱角分明的、坚硬的骨头,让人觉得靠近他都会被伤到。
    这样的古德,身体本身就呈现出一种锋利美。
    玛丽一下都愣住了…或者说,完全被他迷住了。
    人身上的魅力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并不是一切美好的东西堆到一起就会迷人,也不是说一切不好的东西结合,诞生出的东西就人人厌弃——汇聚在人身上的种种会在情绪的催化下发生美妙的反应,最终得出一个人独一无二、仅此一家的‘气质’。
    有的人气质大众化,与普罗大众差异很小,而有的人却会十分独特,在人海中一眼就能看到。但不管怎么说,极端的气质总是容易引起他人注意。
    现在的古德就是这样,当不好的事情接踵而至,不断积压在他身上,这极大激发了他性格中的黑暗面。而现在他的黑暗面就要将他压垮了!他只能维持着惊险的平衡,他之所以维持这脆弱的平衡,不是因为他心向光明,只是他不想拿自己给那些噩梦陪葬!
    他只愿意亲手葬送那所谓的命运,至于他自己,他偏偏得或者,由此宣告自己没有输!
    古德本性里有一种很倔强的东西,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能在那样糟糕的境况中长大成人了。
    这种战战兢兢的平衡是危险的,就像是走钢丝一样…但不得不承认,就是这样的存在最能吸引人注意。
    就像是茶几上的摆设,放在中间的是美丽的花篮,而茶几边缘部分,有一部分悬空的是平平无奇的玻璃水杯中存满了干净的水,摇摇欲坠,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跌落摔碎。在场的人,都看不到花篮了,只能看到水杯!
    人始终是一种‘动物’,对于动物来说,面对‘危险’的时候谁还能注意到‘美丽’呢?
    换言之,现在的古德迸发出了超出平常太多的吸引力…这大概也是玛丽越来越为他昏了头、失了智的原因——正常情况下,就算是情人,她也不应该无视一切反常,迁就到那地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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