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她这几年的冷落并未能让这孩子心底异样的感情消失。
风子卿只不过是开始学着掩藏罢了。
拙劣的掩饰。
她一直沉默着,垂眸看着自己手中茶杯中沉浮波动的茶叶,稍稍抿唇。
正如她了解风子卿一般,风子卿也了解她的每一个细小的习惯动作是何意思。此时也不过是黯然了眸光,也垂下了眼帘,唇瓣发涩。
“……若是阿姐不愿,那便算……”
“……走罢。”
她说得小声可怜,风一诺便好似都看见她头顶上的耳朵恹恹垂下来了似的。当真是无可奈何地揉了揉眉心,打断了她的话,拂袖起身了。
风子卿一怔,看着她起身,眸中猛然亮了。她也赶紧站了起来,跟上了这人,悄悄伸手牵住了她的指尖。
风一诺仿若不曾感觉到似的,只看着前面,并不侧眸瞧她。
“阿姐。”
身旁的闷葫芦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了,一见着她软下了几分,便立即要伸着爪子试探着往前凑一凑才好。
风一诺任由她牵着,却懒得理她。
“阿姐……”
“阿姐,你看看我嘛……”
方才还在屋中板着脸一本正经的人如今便软下了声音,悄悄晃了晃指尖,像猫儿似的凑过了脑袋就想蹭着引起她的注意。
风一诺被她晃得有些恼了,无奈地侧头瞪了她一眼。
“做什么?”
猛然对上了她的眸子,风子卿眨了眨眸子,弯弯唇瓣对她笑了下。
“想让阿姐看看我。”
诚实的孩子如此说道。
“……毛病……”
风一诺无语低斥。
风子卿也见好就收,垂眸微勾唇角,亦步亦趋地牵着她跟在她身后,细细打量着这城中风光。自她到这里之后,每日只顾着上擂台打斗,来去匆匆,并不曾留意这城中草木。身旁无这人,寸草寸木皆失色。
她们走至城中时便热闹极了,四处都是交谈着的修士。
风子卿微微蹙眉,不知发生了什么,目光在不远处化作了废墟的中央土地上顿了顿,侧耳听了几句旁边修士的交谈声。
“这王氏倒也活该!”
“呵,他王氏做尽坏事,却也享尽了世间富贵,只可惜那些不明不白死在他们手中的修士,活活被剥了灵根、夺了气运!”
“可恨!可恨!”
“也幸得玄门长老前来相助,将那老祖给压制杀去了,不然还真不知要伤亡多少人呢……”
“……”
玄门长老……
风子卿足下猛然一顿,神色阴冷了瞬间,瞳孔暗沉下来。
【无耻之徒!勾引弟子,自甘下.贱!玄门怎会养出你这种荡.妇!】
【今日除去你玄门弟子的身份,从此玄门与你再无瓜葛!】
【……我与你自此断绝师徒关系……】
【……玄门之耻!】
脑海中闪现出一句句她被断了筋脉、跌落泥泞后,来自曾经同门的诋毁、嘲讽与辱骂。
想要一个人声名狼藉该怎样做?
风子卿便是一个绝好的例子。
只要毁了她的修为,再不痛不痒地在背后意.淫、玩味嘲讽几句便是了。
曾经的妒忌眼红者、望她而不可及之人……甚至于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只要他们的几句被流传开来、被不断放大的言语,便能为曾经白裳不染的人泼上一层又一层的黑墨,成为她一生也洗不净的污点和被众人攻歼的理由。
任她百口难辩、任她痛苦挣扎,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贴在身上之后便永远也撕不掉、抹不干净了。
曾经的同门、为之守护的弟子,在她最最狼狈之时没有给予半分帮助,反倒是避之不及一般、就好似在躲着肮脏鼠虫一般纷纷急着摆脱关系,又反身在她身上狠狠踩了一脚,让她跌得更深更疼……
指尖发凉,风子卿定下了步子,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手,眼帘轻颤,阖了阖眸。
周边都是附和恭维之声,让她有些作呕,心中随着风一诺出来逛的兴味瞬间散了几成。
陡然的,风子卿一僵,睁眸看向了身旁的人。
她的耳朵附上一双温软的手,身旁的人不知何时侧过了身,正定定看着她。
“若是不喜便回去吧。”
风一诺扫了那些聚集谈论的修士一眼,眸色微冷,对着风子卿淡淡道。
“阿姐……”
风子卿抬眸看着她,猛然凑过来拥住了她,埋在她脖颈处闷声唤着。
风一诺身子微僵,过了半晌,也无奈地软了眉眼,轻轻揽住了她。
“在呢。”
这四周的修士谈论话题又渐渐转向了那日惊现的幽蓝火焰。
风子卿隐约听了几句,便猜到这是谁做的了。
“阿姐,你说那火焰是谁放的呢?”
她埋在这人的肩上,舍不得起身,便闷着声音好似不解般问道。
“因果报应,天道饶不过王氏。”
风一诺垂眸看了她一眼,没有正面回她。
风子卿低低地笑。
“我不想回去了,我想吃糖葫芦。”
怀中的孩子抬着一双亮亮的眸子看她,低声地与她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