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风一诺顶着寒风站在这里,只隐隐觉得似曾相识。
当真是天道好轮回。
女人穿着一身薄衣,纵然是在这刺骨寒风之中,也并没有半点畏缩。她的背脊一直挺直着,身上衣物被风吹得微动,隐约描摹出那纤细柔韧的腰肢来。
她好似对这些寒风毫无察觉,静静地站立于一处街灯之下,垂下了眸子,淡漠地瞧着地上的属于自己的影子,被拖得长长的,在暖黄光芒下竟是有几分寂寥来。
风一诺并没有站多久,她凭空出现在这里,周边的行人却没有什么过激反应,想来也应是天道设下的障眼法了。此时是寒冬深夜了,她也应该找个地方呆一晚上,明日再做打算。纵然是公园中的一处椅子,也能勉强让她休憩片刻。
只望这具被天道重塑的躯体能够撑得住罢。
风一诺记得那个孩子的作息时间,此时看这夜色应是早早地便离开了。她又不知道这个时间段到底是她离开后的第几年,所以也不好轻举妄动。
足下动了动,指尖冰凉,身上都在不断地泛冷。风一诺神色平静地评估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慢慢转过了身,准备沿着这条路走一走,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避一避风,熬过今晚。
她脚上还穿着离开时的一双高跟鞋,此时近乎都快被冻得没知觉了,方方一动,便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扶了一下身旁的街灯柱子。
风一诺垂眸瞥了眼,忍不住蹙了蹙眉,微微抿唇。
然而下一刻,她身前陡然投下了一片阴影。
风一诺蹙眉抬眸看了眼,不禁怔然。
是……风子卿。
眉眼完全长开了,精致冷艳,神色平静,瞳孔幽然。
她脖子上还挂着那条围巾,看起来有些旧了,却没有多少损坏,保存得很好。此时正站在风一诺身前,静静地看着她,眸色晦暗难辨。
风一诺抿了抿唇瓣,对上了她的眸子,一时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也并未等她开口,身前的人神色愈冷了几分,猛然沉默地脱下了自己的大衣,上前一步,强硬给给风一诺披上了。随后弯腰,将还有些愣怔的女人拦腰抱进了怀中,径直走向了不远处她的车。
视线陡然移动,风一诺下意识抬起指尖扶了扶她的肩膀,稳住了身子。
风子卿感受到了正放在她肩上的指尖,足下几不可见地顿了顿,一直幽冷刺骨的神色终于缓了缓,眉宇间的冰霜稍稍融化了些许。
怀中的人都泛着寒气,脸颊和唇瓣都微微泛白,身子单薄瘦削,素来的矜傲在这冷风之中都被染上了几分脆弱来。
精致又脆弱。
像极了一场一戳便破的美梦。
又叫风子卿踟蹰着不敢向前,生怕这难得的美梦都被她不小心弄碎,徒留一地的残缺惘然。
自从这人走后,生活中好似已经不剩什么了,除了陪伴看望院长奶奶,便只有工作。她开始没日没夜地工作,加班熬夜都是寻常之事。
今天也不例外,公司中已经不剩什么人了,她刚刚才将手上的最后一分文件看完,收拾了一下,提着包踏出了大门。
却一眼便看见了那道站立于街灯下的熟悉身影。
她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身影,是她在梦中最最期盼又害怕见到的人。
期盼再见她的容颜,害怕梦醒后身边无她。
风子卿只需一眼,就能认出这背影的主人了。甚至于她身上所穿的衣物,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正是如此,所以她才愈加不敢动弹,僵硬着的小心地站立在大门口贪婪地瞧着那身影,只以为这不过又是自己产生的幻觉罢了。
幻觉便幻觉吧,纵是如此,也算她今日疲惫一天的奖励了,叫她只是看着,便心生欢喜。
风一诺在街灯下站了多久,她便在大门口也悄悄地注视了多久,一直到风一诺转身了,准备离去时,风子卿才盯着那地上被街灯映照出的影子,彷如魔怔了一般,在下一瞬猛然冲了过去,跑到了这人身前去了。
她拼尽了所有的克制力让自己在这人踉跄的时候没有下意识地伸手将人扶住,也调动了所有的意志让她在走进这人时没有遵从自己的贪.欲将人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可是她对上了那双眸子,与她一般无二的,眼尾处有一颗小巧精致的泪痣……
于是所有的自制力在顷刻间瓦解,周边的嘈杂声响陡然消失,胸腔中的那颗死寂了数年的心脏却猛然剧烈的一下一下地跳动起来,震耳欲聋,让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目光怔然地瞧着眼前的人,在她有些苍白的脸颊和唇瓣上微微一顿。
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风子卿下意识地脱下了自己的外衣为她披上,又放弃了抵抗那些喧嚣着的欲.念,遵从了她心脏中的指使,将她深藏心中、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的人揽入怀中,死死抱紧。
抱着她的指尖有些颤抖。
大衣中的暖意让躯体慢慢回温,风一诺窝在她怀中,沉默地垂着眸子,清晰敏锐地感受到了那紧紧抱着她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着。
也许是风吹的。
她如此想到。
可是心头慢慢爬上的几分不明的涩意和怜惜,让她又有些无奈地顿了下,抬起指尖搂住了这人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