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惊疑,此时才察觉出来了。
那眸中神色并无他,不过是……
别怕。
“……别走……”
“……不走,睡吧。”
我会留到你不需要为止。
女人垂眸,将滑落了些许的被褥拉了拉,抚了抚这孩子柔软的发丝,柔声哄着。
在这个位面之中,她戴上了更为保险的人.皮面具。
原因无他,这世间不能有一个长得与帝王一般无二的人。
自然的,也不能有一个一直把控朝政的丞相。
在一年后,将这孩子教导好了,让她得以担任这个位置,她便要脱身而去了。
一直留下来,不过是加大她这张人.皮面具滑落的风险而已。
丞相自宫中出来,仅是一次,也足以惹一些人的猜忌了。
第四日,便有人跑到了风子卿面前来行劝谏之举。
“爱卿以为如何?”
风子卿静静地听完了面前这位素来以清流自诩的礼部尚书对于风一诺掌权的担忧以及越界行事的斥责,眉眼无波,陡然勾唇笑了下,淡淡问他。
以为如何?
就像是一直猛然被掐住了脖颈的鸡,礼部尚书陡然哑然了片刻,随即恭敬垂眸。
“臣以为……陛下还是迟早执政为好。”
“如此下去,恐生祸患。”
殿内寂静无声,礼部尚书垂着头,一开始的信心满满随着时间也开始一点点流逝去了。
年轻的小皇帝指尖轻轻点了点案面,垂眸瞧着地上匍匐着的人,将他此时的丑态都尽数收入眼底了。
风子卿微微眯眸,眉间闪过几分冰冷戾气,可是自她唇齿间吐露出来的,却是温和含笑的声音。
她说:“多谢尚书提醒,朕已知晓。”
她叹:“早有此意……”
曾经的哑巴丞相掌权,朝中到底有多少不服之人,又有多少心怀鬼胎想要挑拨君臣关系之人,她此时倒也真想将这些人给一个个揪出来。
她为君,尚且纵容那人罚她、不假辞色。
这又是些什么,也敢多言?
傲慢的帝王居高临下地瞧着这人,心中有些莫名的恼火。
“且退下吧。”
被教导多日的小皇帝暂且没有发作,只是淡淡挥了挥手,令他退下了。
礼部尚书退下不久,内侍却紧接着便进来通报风一诺求见。
此时已到授课时间。
“丞相?”
“丞相方才在外面?”
风子卿一惊,放于扶手上的指尖猛然攥紧,瞬间站起了身。
“这……”
内侍小心抬眸望她。
“……丞相也才来不久。”
才来不久是什么意思?
风子卿蹙眉,挥手令他下去领人进来了。
今日女人眉眼如常,授课时仍旧平静淡然,好似真的一点都没有听见他们之前的谈话一般。
风子卿看不透她。
正因如此,所以她心中才愈加慌张。
她下意识地便想要解释,却又怕风一诺当真没有听见什么,反而叫她的解释显得做贼心虚起来。
“今日便到这儿,臣先告退了。”
时间到了,风一诺起身收拾了一下竹简文书,准备行礼退下了。
“丞相!”
风子卿一直瞧着她清冷的眉眼,心中莫名地不安,有些无措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这人的手腕。
她看见这人微微侧身,垂眸瞥了眼自己被捉住的手腕,眉眼间有些冷。
“请陛下松手。”
仿若昨夜之事未曾发生过。
可风子卿却又如此明显地记得,那曾落于她眉间的温软,带着爱怜。
小皇帝呆愣地看了她一会儿,慢慢的也听话地松手了。
“我……我想出宫……”
慌乱之际,她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了。
想和丞相多待一会儿。
“陛下说什么?”
风一诺微微扶额,忍不住地蹙眉。
那目光投向了风子卿,叫她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了。
可是心中又不甘收回这话,只得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
“我想出宫……”
“我……我从未看见过外面是什么样子……”
“我想去看看……”
风子卿抿着唇瓣,很是倔强地盯着她的眼睛。
风一诺眸色晦暗难辨,静静地看着她,将她这般模样尽收眼底,过了好半晌,她蹙了蹙眉,还是淡淡应下了。
“既然想出去,那便走吧。”
小狼崽儿呆呆地抬头了,眸子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仅此一次。”
风一诺瞥过了眼,不再看她。
既然答应带她出去玩儿一趟,风一诺自然是让风子卿去换了一身便装,随后又对着内侍将事情都细数吩咐好了,这才拎着这只格外不安分、叫她恼怒的狼崽子出宫了。
京城亦称为不夜城,纵然是黄昏、夜间也是人满为患、灯火通明。路边小吃摊络绎不绝,杂耍卖艺的江湖人此时也趁机出来赚个盘缠。
“我想吃那个。”
袖子陡然被人轻轻扯了扯,一直安静乖巧地跟在她身后的孩子突然开口道。
风一诺侧身瞥了她一眼,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恰是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