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阿婆已经从大队上相熟的好姐妹家里借了几颗萝卜。
萝卜这玩意儿,除了萝卜根炒菜炖汤吃外,那梗茎叶洗洗晒了抹上粗盐或者放到缸里用盐水泡,便是下饭的好菜。总之浑身是宝,是农村常用蔬菜。
“回来啊!”
阿婆情绪有些低落的道:“你二舅是大人,言娃子,以后你见他躲,免得吃亏。”
“吃不了亏的。”
季言之接过阿婆已经用水洗了一遍的萝卜,刚要动刀子的时候,季言之赶紧接了过来。
“阿婆,你歇着,孙儿来就成。”
季言之可没有君子远厨疱的思想,他家就他和阿婆祖孙俩相依为命。小时候事事让阿婆操劳也就罢了,可他现在好歹半大了,总不能去公社读书的时候不能帮忙做家务,在家的时候明明能帮忙却不做吧。那他成了什么人了,还要不要良心了。
季言之心安理得的享受阿婆对他的付出与疼爱,自然也想百分之百的回报阿婆。而这回报指的是方方面面的,不光衣食住行就连精神上也要顾及。他知道阿婆一直盼着他成材,让大队上的人都刮目相看。
他的路子广,鲤鱼跃龙门跳出农家,并不只有读书这一条路。可是对于阿婆这种接受传统思想几十年,年轻的时候还读过几本古书的老人家来说,读书才是农家娃子改庭换面的唯一出路。
季言之是个孝顺的,再加上还有季知西那一家子要对付,多加思索之下,季言之还是选择要高考。好在他现在不过十四岁,还有两年的时间才会高考恢复,也就是说他比别人多了两年的机会。
在季言之看来,当初季锦之所以选择顶替祈愿的身份去上大学,除了季知西按照季老爷子的关系在教育局工作,还有祈愿的高考成绩刚刚赶上首都大学入学成绩的尾巴,险险考上了的关系在。
七八十年代,特别是高考刚刚恢复的时候,录取制度不严谨导致占用他人身份上大学的事件层出不穷,季言之又不是没有经历过这个时代,虽说以往的穿越从来没有发生过身份被占用的事情,但依着季言之所拥有的智慧来看,不是没有解决之道的。
一个人如果优秀到全世界瞩目的话,谁有那个胆子占用他的身份。所以微微思索之下,季言之决定拿下全国全科状元的名头。如果他每科都考一百分的话,决定会被全县城通报,甚至有可能还会被县城当官的当做政绩往上报,到了那个时候……
正在一心两用麻溜的切萝卜,跺野兔子的季言之不免露出一抹阴森森的微笑。
——希望季锦心里头没个b数吧,不然他还要费点心神想,怎么把人往死里收拾的法子呢。
季言之很快收敛了笑意,他将跺好的野兔肉下锅,等锅里的水煮开,季言之便用木勺打捞掉水面上煮出的血沫子,然后又切了一点姜片、撒了几颗胡椒进去。
阿婆笑容满面的烧火,季言之也没抢过做菜顺便烧火的工作。
忙碌惯了的人眼里哪处都有活,就像阿婆这种干惯了活儿的老人家,你让她什么都不干安静待着享福的话,反而会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所以一些力所能及又不会过度劳累的活计,季言之是从来不会跟阿婆抢的。祖孙俩就这样分工合作,日子虽说清贫但和和乐乐的。
野兔子肉炖了一会儿,大概骨头都炖得半软的时候,季言之才把切好的萝卜块下锅,用草盖子盖上继续炖。
“哎,可惜地里的菜了。老何家生的缺德闺女哦,就见不得俺这把老骨头好,把地里的菜糟蹋了不说还缺德冒泡的浇了大粪,这可怎么吃哦!”
想起今儿早上发生的事,阿婆就气。特别是杜老二那个良心的不孝子说的‘洗洗就能吃’的话,更是让阿婆现在想起来,心都疼得实在受不了。她生的孩子咋这么不是个东西呢。
季言之在劝阿婆走了之后,已经好好的恶心了杜老二一番,因此心情倒算还好的道:“阿婆放心,有大队做主呢,二舅会赔偿的。”
“得了,言娃子你也别说好话哄阿婆开心了,就何家闺女那死抠又毒的德性,会让老二将菜赔了?”
季言之笑了笑:“阿婆别担心,言娃子有办法让二舅老老实实的赔菜。”
阿婆:“俺家言娃子是个有本事的人,俺知道。可是啊,你那二舅是个浑人,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问题是,同住一个屋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躲?他也不想躲。
季言之又笑了笑,自夸道:“其实我的优点还有很多,不过我觉得,我最大的优点是孝顺。阿婆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甚至为了养育我,更是受了那么多的气,要是我还不知道孝顺的话,也白拥有那么多的优点了。”
其实季言之还少说了一个‘优点’,那就是嘴甜。瞧瞧只说了几句话,就让阿婆觉得整颗心滚烫极了,那双布满了皱纹甚至有些浑浊的眼睛甚至流出了盈盈泪花儿。
阿婆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了,分辨得出什么是真心什么又是假意。何况她生的那几个孩子,出了苦命的小闺女(杜月红)以外,就连稍微有点儿良心,还知道偷偷接济老子娘的大闺女(杜月娟)外,其他的三个儿子那是连面子话也不屑跟她多说。
不管什么事儿,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劝她消停一点,不要为了一个克父克母的命硬娃子搅和得大家的日子都过得不安生。
这么一次次的,即便阿婆心里头还有少许对儿女的念想,也慢慢的淡了。
阿婆想得明白,偶尔却很心寒,特别是今天早上的事儿……
罢了,她年轻时候就只顾得到将小孙孙养大,现在年龄大了,除了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还能顾得了啥。
阿婆往火灶里塞了一把柴火,就那么满脸慈祥含笑的看着季言之在灶头前忙活。
季言之在调辣椒水。他是个喜欢吃辣的人,但阿婆上了年龄,食物最好以清淡软和为主,季言之肯定要迁就阿婆的饮食习惯,平日里想吃点辣的东西,便调点辣椒水,当蘸料蘸着吃。
季言之将调好的辣椒水并吃饭的大粗碗端到了院子里的石头桌子上,然后进屋将蒸的红薯高粱米饭给端了出去,最后才将已经炖得烂熟的兔子肉连同萝卜用大粗瓷盆子给盛了出来。
“阿婆,我只炖了半只兔子,还有半只你抽空给大姨(杜月娟)送去吧。”
阿婆的大女儿杜月娟在家里排老三,上头有两个哥哥,底下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因为年龄相差不太大的缘故,杜月娟和杜月红两姐妹的感情是最好的。当初季言之的亲爹亲娘分别出了意外,她就有心想把季言之接来抚养。只不过她嫁的地方有点儿远,等到她闻讯匆匆赶回娘家的时候,杜家的三个儿子已经在三个媳妇枕头风下将没了亲爹亲娘的季言之和阿婆一起给撵了。
性格软和的杜月娟当场就跟三个兄弟大吵了一架。吵完之后杜月娟有心想把外甥和老子娘一并接过去养着,只是这个主意说出来后就捅了婆家的马蜂窝,从此看杜月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阿婆也不想大女儿为难,当着大女儿婆家的面发誓,就算带着小孙孙去乞讨,也不会上门让女儿、女婿养,才算解决了大女儿婆家的风波。
季言之这个人从来都是恩怨分明,别人对他三分好,他就会还别人七分。何况季言之也不想阿婆因为他的关系,没有一个子女亲近。当然了,杜家那三个儿子,季言之看在阿婆的面子上不狠狠报复就好了,还想他亲近?呵,睚眦必报的他有可能亲近他们吗。
“行啊,明天一早我就去,那样子也能不在娟子家过夜,天亮前就能够回来。”阿婆笑着说话,并夹了一大块炖得烂熟的兔子肉放在季言之面前盛了饭的粗瓷碗里。
“阿婆你别管我,我自个吃好就成。”季言之也夹了一大块炖得烂熟的兔子肉放在阿婆的碗里,并且道:“阿婆坐队上的牛车去呗,走那么远的路,我会心疼的。”
阿婆心疼那搭车的五分钱,因此宁愿花费来去将近一天的时间走路,也不搭车。
季言之可不心疼钱,他心疼的是上了年龄、腿脚到底没有年轻时灵活的阿婆,所以干脆就直接开口要求阿婆坐牛车去。
阿婆有些犹豫:“这一趟五分钱,一个来回就是一毛钱,这一毛钱都可以买包粗盐,买六个鸡蛋了,一点儿也不划算。阿婆还年轻,走路就成。”
“我今天下午就把钱交给赶车的李大爷,阿婆你不坐车的话不是亏了吗。”季言之耐心的道:“阿婆,走路浪费时间,孙儿又心疼你,你啊就可怜一下心疼你的孙子,坐车好不好。”
阿婆笑了起来:“你啊,就是这张嘴会哄人。”
季言之也笑了起来:“等下午的时候我再去山上转悠吧,大姨日子过得也苦,有时候几个月都见不了荤腥。要是再遇到笨兔子,阿婆就给大姨带整只兔子好了。”
阿婆摇头:“自个儿撞树桩子的笨兔子能有多少,半只就不错了。言娃子你下午的时候就在山里采些草药,马上就要开学了,学杂费还差点呢!”
季言之现在的年龄按理来说该读初中的,只不过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季言之接连跳级如今已经是高一的学生。
现在还没改革开放也没有高考恢复的事,所以村里好多人都对于阿婆执意要让季言之上学的事情感到迷惑不解,总觉得阿婆是魔怔了,在这个读书要靠推荐才能上工农兵大学的年代,一个没有门路的农村娃子书读得再好,到最后还不得回家务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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