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好冷,我帮你煮碗姜母鸭吧!」
那是我对那个人倾心的开始。
那一碗姜母鸭是那个人为我特地煮的,放了很多酒,很多姜,喝起来很辣口,却很暖。
我以为他懂我的好,我以为他会为我伫留,我以为幸福会一直下去……原来……只是我以为。
他说了:『我们不适合。』
不适合的两个人却同居了一年多,未曾有过争吵。不适合他的我,却懂他所有的喜好,懂他的梗,会接他的话荏,会处理所有他不想处理的琐事。
而我只是想在天冷的时候,再喝上一碗他亲手为我煮的姜母鸭。
为此,无数个寒冷的天气里,我总是以忘了添衣为由,任寒风吹袭,任身体冻得冰凉,只为了换得他心疼一句:『你的手好冷,我帮你煮碗姜母鸭吧!』
很傻,我懂。
在他离开之後,我还是无法停止这样的行为。
直到我遇见姜母鸭。
姜母鸭是一个男人,长得非常好看,体格也非常好的男人。
我实在不懂这样的男人到底看上我哪一点?总之在一个下着雨的冰冷夜里,我进了他的店里,莫名奇妙地把他带回家。
因为他说他会尽责地为我暖心、暖胃加暖身。姑且不论他说这种话是什麽意思,但他的怀抱很温暖,全身冰冷的我因为他的怀抱而忍不住心动。
在那个人离开後,我确实想要一个人来温暖我冰冷的身体。
姜母鸭来了之後,我那空荡冷清的房子里,因为他而变得温暖,他会尽责地打扫整个家里,料理所有的家事,也会为上班疲惫的我送上营养丰富的餐点。
他随时带着笑容,不管我说什麽、抱怨什麽都不曾流露一丝不耐。
「很累的话,让我抱抱你吧。」他的怀抱一直都是那样的温暖。
但,他不是那个人。
他什麽都会,就是不会煮姜母鸭。
「因为我就是姜母鸭啊……」他为难地说。
叫鸭子煮鸭子这种事,对他而言似乎太过残忍。
「但我……就是想吃姜母鸭!」
在带姜母鸭回来後的一个月,我忍不住对他发了脾气。
我就是无法克制自己去想念姜母鸭的味道,无法克制自己去想念那个人,无法克制自己在姜母鸭身上寻找那个人的影子……
终究我还是像那个人一样说了同样的话:「我想我们不适合。」
然後,我从姜母鸭身上看见了我昔日子的影子。
错愕而且无所适从的样子。
努力地、讨好地付出一切,却也只换了一句「我们不适合」。
只是没想到说出那句话的人有一天换成了是我。
是我!
「对不起……」所以我逃走了。
不敢待在那个家里看着与我过份相似的他,不敢看他尽心尽力地讨好我之後失望的表情。
我逃离了那个有他在的家,却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孤寂。
我把那个对我好的姜母鸭推开了……然後呢?
我又要回到自己一个人,守着空荡的家里,自怨自艾,等着那个说「我们不适合」的人回来吗?
我是真的认为我和姜母鸭不适合吗?
冷冷的寒风吹醒了我混沌的大脑。
不是,我只是在任性而已。
是姜母鸭太过温柔的付出让我害怕,害怕再次沦陷,再一次爱上一个人,再一次付出,再一次换得一句:「我们不适合」。
所以我赶在陷落前先一步将他推开。
我太害怕了,心在受过一次伤之後似乎就变得无比胆小。
尽管姜母鸭和那个人完全不一样,姜母鸭记得我所有喜好,懂得我所有悲伤,他会在寒冷的天里帮我添衣服,他不会煮姜母鸭,但他的怀抱如火炉直接就能将我煨热。
姜母鸭说过鸭子是只懂得付出的生物,那时的我摇着头说我不相信,却避开了他认真无比的眼神。
我想我只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也有被人全心付出对待的一天。
但姜母鸭一直很想让我知道这一点。
怀抱着愧疚,跑出门不到两小时的我,又後悔地走回家里。
灯是开的,厨房里有姜母鸭准备到一半的料理,有j有酒,无法煮姜母鸭的他是想用烧酒j取代吗?即使被我说不适合,他还是想讨好我吗?
我的心紧紧揪疼着,却找不到他的身影。
不在厨房、也不在卧房。那麽他会去了哪里?我突然有着隐隐的不安,像是他发生了什麽事一样。
这是不曾有过的情形,从我把他带回来後,他从未让我找不到人过。
就算这次是我口不择言伤害了他,他也不至於不告而别吧?何况厨房里还有他准备到一半的东西,钻板上的姜才切了一半,刀子倒在旁边没收起来,感觉像是整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怎麽可能?
可是我心底的不安却愈来愈大,怎麽也无法平息。
姜母鸭会去哪里?
不知不觉为了寻找姜母鸭,我再次来到与姜母鸭相遇的那橦大楼外。
『少年,冬天要不要来个姜母鸭,最——对胃?』彷佛还听得见老板当时热情的声音。
但抬起头,大楼的二楼却是一片黑暗,彷佛昭告着不祥的事物。
难道今天没有营业吗?
不只是二楼一片黑暗,整橦大楼二楼以上都像是笼罩在一股诡谲的氛围里,让人望之生畏,我在楼梯口犹豫着,那好像是一踏入就回不来的空间般,让人迟迟无法果断踏出脚步。
「你是要去鸭子澡堂吗?」
我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陌生的声音从我背後传来,我回头看去,是一个我不认识,看起来很平凡却透着一股神秘味道的男子,穿着品味特殊的宅t和牛仔裤,脚上配上的却是经典蓝白拖。
我看着他,僵硬地点了下头。很想说我来鸭子澡堂不是来找鸭子而是来找姜母鸭,但这种解释听着就觉得很多余。
眼前的男子似乎松了口气,说:「我也是,那我们一起上去!」
似乎他也和我一样感受到来自入口的那种诡谲的压迫感,才会见到和他目的一样的我时松了口气。
总觉得要进入的不是平时的鸭子澡堂,而是什麽龙潭虎x般,让人胆颤。
「等等!」在我和那个男子要一起进入时,身後又再次传来叫住我们的声音。
我和男子一起回头,身後是一个身材高挑,戴着鸭舌帽,脸上又是墨镜又是口罩,像是怕被人认出脸来一样,包得严严实实。
总觉得有一种眼熟的感觉。
「你们知道鸭子澡堂发生什麽事了吗?」身材高挑的男子问,声音有些急迫。
我和旁边的男子一齐摇了摇头。
「你们……也是来找鸭子的吗?」
我先是摇头,後又点头。旁边的男子则是先点头,再摇头。
而眼前包得严实的男子似乎被我们的举动弄得有点懵。
「我不是来找这里的鸭子,我是来找我的姜母鸭。」我解释道。
「我也是来找我的烤鸭,不是其他的鸭子。」旁边的男子赶紧跟着说。
我们三个人奇怪地对视一眼,似乎同样地感受到一股怪异的氛围。
包得紧紧的男子率先脱下了墨镜和口罩,露出他深邃的眉眼和俊俏的五官。
难怪我会觉得眼熟,这人不就是今年刚得奖的影帝——何冠纶吗?他怎麽也会来这里?
只见何冠纶蹙着眉心,满面担忧地说:「我也是来找我的朋友菜鸭。」
有一种惺惺相惜的默契让我旁边的男子主动自我介绍:「我姓陈。」
「你好,我是何冠纶。」何冠纶礼貌点头,大方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然後他们齐齐将目光看向我,我只好也跟着报上自己的名字:「我是吴政泓。」
礼貌地互握过手後,我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连忙问:「你们要找的鸭子,是不是……突然消失了?」
这样讲很奇怪,但这就是姜母鸭离开时给我的感受,像是前一秒人还在准备料理,下一秒了消失了一样。
「对,我家烤鸭是在我眼前突然不见的!」陈先生说。
「我朋友菜鸭也是,明明我还在门口听到他的声音,下一秒门打开时却已不见菜鸭的身影,我找不到他,才会寻到这里来,毕竟这是他工作的地点。」何冠纶面上的忧心让人觉得那一定不只是普通的朋友。
看来我们三个人都遇到了相同的事,前一刻明明还在的人,下一刻却突然消失。而这个人都是我们非常重要的人。
我们看着眼前普通,却隐隐有着生人勿近,带着诡异气氛通往二楼以上的楼梯,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坚定地准备迈出第一步。
却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地动,莫约二、三级的地震般摇晃了几秒钟的时间,随即停止。
然而随着地震的停止,弥漫在整橦大楼的那种诡谲y霾的感觉也突然消失,就好像一直笼罩在眼前的浓雾消散视野变得开阔一般,明明应该令人神清气爽,却反而有种什麽东西彻底消失,再也回不来的恐惧爬上心头。
我们三人争先恐後地爬上二楼,却在本应是鸭子澡堂玄关的地方停下脚步。
眼前的景象让我们三个人同感愕然。
什麽都没有。
空空荡荡一如所有待出租的办公大楼一般,什麽都没有,好似鸭子澡堂从未存在过一般,连一点装潢後的痕迹都未留下。
「怎麽会……」陈先生最先开口,「我、我明明上星期才和烤鸭来过这里……怎麽会什麽都没有了?」
我张着嘴,想说什麽却又说不出口,脑中组织不出任何有用的言语,倒是电梯突来「叮」的一声,解了我此刻的困境,我们三人齐齐回头看向电梯,一个莫约三十岁左右的年青人从电梯地慌张地走了出来,劈头就问:「你们有没有看到绿头鸭……」
然而眼前空无一物的景象让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这是怎麽回事?原本在这里的鸭子澡堂呢?」
我们四人面面相觑,大家都期望着一个答案,却没人能给出一个答案。
直到那空荡的室内传来了脚步声,我们才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什麽都没有的室内,每个人的表情同样带着凝重与盼望,屏着呼吸等着那愈来愈近的脚步声靠近。ρò壹8Gν.νíρ(po18gv.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