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顿时松了口气,将托盘小心的放到桌上,然后道了声:“客官慢用,有事叫小的。”他说着,慢慢的离开了,中间还回头看了温诀几次,瞧那表情,倒像是有点担心他似的。
温诀被这第一次见面的少年弄的心里有点暖,半晌收回思绪,看向谢凌霜,道:“告辞。”
谢凌霜闻言却说:“我看你哪有什么事,就甭找借口了,这么躲我,仔细我较真起来,找你家问你徒弟去。”
温诀敛在帽檐下的眼神一顿。
这家伙怎么知道他有徒弟。
莫非他,知道自己身份了?
温诀神经顿时紧绷了起来。
谢凌霜虽看不清他表情,但想也能知道他怎么想的,续道:“我知道你是殷无咎与贺毅阳的师父,那俩小子还常跟我提起你呢,说你多好多厉害,今日一见,多好没觉得,倒也是怪人一个,不过不得不说,你确实教出了两个好徒弟。”
温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问题出在这。
事情都到这地步了,温诀再要走就显得太过刻意,于是干脆就坐了下来。
谢凌霜一手一个盘子,将温诀桌上两盘菜端到了他们桌上。
“一起吃,初次……也不算初次见面了,总之这顿我们请你,我姓谢,叫谢凌霜,这位是我弟,谢玉。”
这谎撒的不打草稿,显然殷弘玉是以这身份出来过很多次了。
“鄙姓温,单名一个诀字。”家底都被徒弟抖给人家了,温诀再掩饰反而可疑,也就直白的自报了家门。
“你姓温?”一直没说话的殷弘玉突然开了口,“你与城北温家,可有何关系。”
城北就一家姓温的,就温崇洲他老爹家,温诀不明白他这么问是出于什么样的意图,但还是道:“同姓而已,并无什么交集,我是几年前从外地搬来帝都的。”
殷弘玉闻言,没再多问什么,只是面上浮现出几分若有所思的表情。
谢凌霜倒了三杯酒,一杯递给温诀一杯递给殷弘玉,道:“咱们先喝一杯……对了,方才听你对那小二说不喝酒,是不能喝吗?要么以茶代酒也成。”
温诀本欲点头,但察觉到殷弘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突然想起来作为温崇洲的他,几乎是从来都不喝酒的,他现在要再不喝,岂不是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于是就改了口:“温某敬大人一杯。”
话落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之后,他明显的感觉到殷弘玉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移开了。
这一杯酒下去,一定程度上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同时也让气氛热络了起来。
他这些年一直谨小慎微,步步为营,若非如此,单单凭借着声音的不同,又岂能骗过那么多人,他秉承着多说多错的原则,一顿饭吃下来,很少开口说话,除非谢凌霜问他,他才会斟酌着措辞答上一两句。
谢凌霜被他的豪爽弄的愉悦起来,一壶酒喝完了,又叫小二送了一壶上来。
温诀注意到这一回上来的小二,不是之前的那个,不过他也没多想。
温诀喝了几杯,明显的感觉心跳有些不正常了,但他面部被遮挡着,自己不说,旁人并不能瞧出来。
吃完饭出去时,外面起了一阵骚动。
他下意识往人群聚集的地方扫了一眼,是一男一女在教训一个年轻人,场面混乱,温诀看不清楚被打之人的模样,但是听那声音,似乎正是之前招呼他的店小二。
温诀心里知道,现在不是多管闲事的时候,但也不知怎么,就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谢凌霜见状,问道:“怎么了?”
温诀说:“温某有些事,二位且先行一步吧。”他说着,拨开人群朝着那几人走去。
凑得近了,他也就看清了场中情况
但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拎着个少年的脖颈子,对面一个三十上下、高颧骨狭长眼的女人拿着鸡毛掸子往少年身上招呼,一边招呼一边骂着:“让你手不干净,让你手不干净,老娘今天就打死你个小杂种。”
这被打的少年,果然正是之前的店小二。
他此刻被那大汉擒住了双手,挣扎不开又避无可避,结结实实挨了很多下,那张白净的脸上也被抽出了好几道红印子,甚至有一道伤痕都渗出血来了,他此刻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狼狈的很,看表情分明疼到不行,嘴里却还一遍遍的反驳着:“我没偷,不是我偷的……”
“还狡辩,你一月就两吊钱,家里还养着个要死不活的老头子,这银子不是偷的,还能是哪儿来的?”
女人声音尖锐的质问,然后又一次扬起了手中的鸡毛毯子直直朝着店小二脸上招呼去,但这一次,那硬条却并没有如愿以偿打到少年的脸上——一只有力的手臂,截住了她的动作。
她一愣,旋而转脸看过去。
她看见了一方宽阔的胸膛,视线上移,然后是一截白皙修长的脖子,线条优美的下颌,在往上,就看不清了。
大概是对方奇异的装扮与居高临下的姿势吓到了她,她面上那凶狠的表情软下了一些,问道:“你干什么?”
温诀道:“他没偷。”
女人闻言,面色顿时又拉了下来:“你凭什么说他没偷?”
温诀扫了眼她抓在另一只手中的银子,道:“这银子,是我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