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弧早便听见了动静,换做往常他兴许会过去看看,但此时他却没有这样的心思,直到小央一众人闯了过来,他才分出心思看了一眼。
这一看,顿时就惊了。
“你、你们怎么来了?”
小央一脚踹退了面前一个守卫,分出神看向飞弧:“主子他怎么了?”
飞弧面上空白了一瞬,然后重新爬满哀伤:“主子他……走了!”
小央一瞬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恍若被雷劈了似的僵在了那里。
打斗之中瞬息万变,他这一顿,等于是将命送到了敌方手里,刚那守卫立马就握着剑刺向了他。
好在飞弧眼疾手快,冲上来替他挡了下来。
“都住手,别打了。”飞弧道。
那群守卫虽不听命于温诀和飞弧,却也知道他们的帝王对温诀的重视,所以对于飞弧的话,多少还是听进去一些,当即停下了攻势,只是举着武器呈一种防备之姿,然后看向殷无咎,想要征求他的意思。
殷无咎看也没看他们,他松开了温诀的手,撑着那张躺椅的边缘,慢慢从地上爬起了来。
“你又骗我,说好等我回来,一起……”殷无咎说了一句话,声音无可抑制的颤抖起来,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眨去眼睛里的湿意,换上一种冷淡的语气道,“你这人惯会撒谎,嘴里从没有一句真话,我早该知道的……罢了,你那么爱睡,平日里教我们练功也要偷懒打盹,从今往后离了我们,你也能睡个够了。”
温诀身高有一米九,从前健康的时候,体重在八十公斤左右,正常人很难抱的起来,这一病之下,只剩九十多斤,甚至比许多女子都轻了。
南熙他们看着殷无咎轻轻松松抱起他们主子往屋里走去,心里一时之间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呆立了一会儿,他们都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到门口时,殷无咎抱着温诀转过身来,看了他们一眼。
那眼神淡淡的,不强势,也没什么威慑力,但南熙他们,就是莫名的停了下来。
然后,殷无咎便当着他们的面,用脚揣上了门。
南熙往前迈了一步,似乎是想跟进去,飞弧扯住了他的手腕:“让陛下和主子单独呆一会儿吧。”
南熙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半晌,他神情恍惚、语气艰涩地说:“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飞弧微微垂下眼睑,自责道:“都怪我,若我当初能阻止主子,他也就不会……”
南熙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哗地就倾泻了下来,大颗大颗砸在胸前的衣襟上。
“公子!”他忽然膝盖一弯,跪到了地上,而随着他这一跪,他身后的小央等人也纷纷跪了下来。
那些不甚了解温诀的守卫看见这一幕,都不由有些诧异。
一个人,活着的时候能号召一群人,让他们为自己办事,效忠自己,说明他势力足够强大;可若他死了,什么也没有了,还能叫人为他弯膝跪拜,惋惜哀伤,这说明什么呢?
也许这个拥有传奇一生的男人,真的并非如市井谣言中说的那般,是个无心无情、残忍弑杀的奸臣。
他们如今真的有些相信,对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殷家皇族,为了大商江山了。
殷无咎将自己和温诀的尸体关在房间里,一呆就是整整两天,到了后来,朝中大臣们都闻讯赶了过来,跪在院子里求他回宫,可就是这样,他也无动于衷。
到后来,是贺毅阳看不下去,一脚踹坏了屋门闯进去的。
门打开的那一刻,贺毅阳看到殷无咎睁着眼睛抱着温诀的尸体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心里的怒气一瞬泄了个干净。
“无咎!”贺毅阳走到床边,嗅到了一股尸臭,那气味有些刺鼻,但殷无咎却像是全无所觉,“师父在天之灵若看到你这般,会担心你的。”
“无咎,别逃难过了……”
殷无咎眼珠子轻轻动了动,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
贺毅阳走过去,试着将他的手从温诀身上拿下来,殷无咎没有反抗,最后,他眼睁睁的看着贺毅阳将温诀的尸体抱了出去。
温诀的葬礼办的很低调,他走后,殷无咎没哭没闹,也没有一蹶不振,很快又投入到了繁忙的国事中,就像是温诀去世那天,将自己和尸体关了两天两夜的是另一个般。
但是也有细心的人发现,他在那之后,面上除了静如死水一般的漠然,再也没有了其他的表情了,就连有大臣催他充盈后宫时,他也没有发火,只是面无表情的让人将那几个官员拉下去打了一顿,然后贬到了几千里外。
他彻彻底底的从一个会喜会怒、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冷心冷面、深沉难测的帝王。
温诀知道自己还有一条命,但他如何也没想到,自己还会回到现代,回到曾经的身体里。
看着屋内熟悉的摆设,他恍惚了许久,然后拿过床边的手机看了看。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2018年3月14,而他记得自己被害烧伤入院是在2018年8月18,也就是说,他回到了距离去世的五个月之前。
上天这是,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吗?
这个机会若是放在从前,温诀也许会高兴,但是现在,他心里却只剩下死水无波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