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这个字用的不客气,全天下的人见天下之主都得用请,即使是太后也不例外,可她却用了让。
唐瑶都听的出这其中的差异,她想太后不给李奕面子,张全这么个八面玲珑的太监也不至于没这点圆滑,却照搬照说了,怕李奕今日没临朝,惹怒太后她老人家了。
李奕没生气,只淡淡道:“你去回禀母后,朕稍后就到。”
“是。”张全退下,回兴庆宫复命。
李奕转过身,换上笑脸,捏了捏唐瑶的嫩脸蛋子,道:“爱妃等候片刻,朕过会儿再来。”
唐瑶心说,你自己保重,面上还笑道:“臣妾恭送皇上。”
李奕扬声,对被打断的宫女太监道:“都继续,不许停。”
李奕转身,脸又变得阴冷,离开冰泉宫。
等他离开后,唐瑶回过头道:“都继续吧继续吧。”但这一变故后,也没人再有心讨好贵人,也没人再有心玩看。
唐瑶想,她怕是要替李奕背一世妖妃骂名了,等他发达了,别忘了她的冲锋陷阵之情啊。
......
宁圣宫,正殿偏室,对着门的一面墙隔出一个小室,前是亮黄色的幔子和帘子,两侧帘子被绑带系住,露出小室里供着的金佛,金佛前方桌上摆了经书和香炉。临窗是三面顶墙的卧榻,用的紫檀簧梨花木,上置厚厚的坐垫,小条褥子坐靠背,上有一方案几。
衣着庄重的妇人坐在茶几一侧,端起茶盏抿了口茶。
李奕进门,脸上是盈盈笑意,“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寻儿臣,所为何事?”他语气轻松散漫,完全不似有背负的君王,也不知自己惹怒了太后般,像一个纨绔贵公子,在自己母亲面前戏言讨宠。
他余光中看见另一个人,瞥过去,只一眼就收回,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坐到和太后相邻的案几的另一侧。
皇后本对上了他的目光,可他对她熟视无睹,皇后握了握拳,气不打一处来,可眼里的笑和嘴角的弧度没减一分。
太后可能清楚李奕是什么人,也可能不清楚,她至始至终板着脸,晾了李奕片刻后才笑道,“自皇上临朝,既要烦扰朝政,又要兼顾学业,操劳繁忙,母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平白便不敢唤你过来,怕打搅了你,这一晃而过,忽的便发现,咱们母子俩已经很久没面对面的谈过心了。”
“母后说的哪里话,母后若想儿臣,只需派人说一声,儿臣当即前来,只怕母后嫌儿臣叨扰。”
“呵呵,母后怎么会嫌你叨扰?你是母后怀胎十月所生,对天下来说,你是大武的皇帝,对母后来说,你不仅是大武的皇帝,还是母后的儿子。”
皇后前世见过这两人闹得生死不见,此刻看这一幕,像看戏一样,她暗自发觉,即使重生一回,自己和这俩人精比,依然不够看。
寒暄过后,太后渐渐切入正题,“今日百官觐见,皇上不曾临朝,可是身体不适?张太医一直为本宫请脉,医术精湛,今日正好在此,不如为皇上把把?”
一句话拐几道弯,不过是怕正面碰撞,闹得大家不好看,李奕懂这个理,愿意和她虚与,“今日醒来倍觉疲乏,已让太医把过,说是无大碍,休息几日即可。”
“那就好,皇上虽年轻,但龙体贵重,切不可不把身体当回事。”她饮了口茶,道:“也,莫要贪欢。”
李奕低下头,像是被说尴尬了一样,敛声道:“让母后担忧。”眸子依然是幽深清亮的。
太后:“现在可好些了?”
“好些了。”
“那便与皇上说说今日朝中之事可好?”
“母后请讲。”
“吏部侍郎吕明河大人的母亲年事已高,身边需人照料,吕大人今日请辞,欲归乡奉养。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吕大人赤子之心,孝感动天,哀家怎能不应?”
李奕:“是。”所料不假,没他朝照样上。
不过她突然提起这事,必有所图,官位空缺,得再找人补上。
不过是要官的罢了,吏部侍郎,又贵又肥,不知道要便宜了哪位宁家子孙。李奕心中嗤笑,好心情消失殆尽,面上却还挂着笑,道:“吕大人孝义为先,朕倍受感动,只忠孝不能两全。吕大人克己奉公,为国为民,他若辞官,我大武朝廷,又少一位英才。”
太后接道:“吏部管官吏任免、考课,侍郎之位重中之重,不可空缺。”
李奕:“母后说的是。”
太后又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不知皇上心中可有人选。”
李奕:“不曾料想吕大人辞官这么突然。”他摇头。
太后没有说话。
李奕:“魏铎在吏部已有三年,素听说他有才学,不若先让魏铎领侍郎一职,待有合适人选再做打算。”
太后摇了摇头,“魏铎虽有才学,但太过年轻,气焰旺盛,恃才傲物,得罪了不少官员,此人还需磨炼,怕担不得侍郎一职。”
“母后说的是。”
“姜维如何?”
“去年将他从益州调任回京,他还说他不愿做京官,愿意在地方为百姓谋福,早晚还是要将他调离的。”
李奕呵一声,宛若自嘲道:“如此说来,我大武竟竟挑不出一个侍郎来。”
太后又饮了口茶,道:“皇上忘了,还有一个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