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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鹤染没有回引霞院儿休息,而是继续到念昔院儿整理药材。
    迎春将默语替换下来,自己留在这边陪着她,那个国医堂的女大夫融月也在。
    身为女医,融月在医术造诣上虽照夏阳秋是差上太多,但却比其它医馆的出诊大夫还要强上不少,否则夏阳秋也不会留她在国医堂行走。
    她一向是个很自负之人,东秦女医不多,人们对于女子抛头露面一事还是比较忌讳的,所以既然是穷苦人家的姑娘,也宁愿到大户人家去卖身,而不愿在大庭广众下做事。
    她是上都城唯一的女医,因此地位被抬得就有些高,许多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生了病都点名要她去瞧,实在病得重了才会想请夏阳秋。
    融月在这样的环境下行医,日久天长的便生出一种优越感来,更因为瞧的病例太多,医术也逐年见涨,以至于即便是到文国公府看药材箱子,也把架子端端着,甚少与国公府里的下人们来往。甚至就连白鹤染昨天夜里在这边待了一整夜,她也没有出来帮忙,只管在屋子里睡觉,反正她来时就知道,看管的这些药材实际上就是帮白鹤染看着的,既然是白鹤染自己来用,她也就用不着多管闲事。
    但这会儿毕竟天已大亮,白鹤染再次过来,她就不好再躲着。于是远远地站着看了一会儿,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泛了起来。
    上次迎春拿了奇怪的药方来,在她看来那方子根本治不了病,反而会要了人命,实在想不明白号称会医术的白家二小姐为何会写出那样的方子来。
    现在白鹤染又来了,翻来翻去,不停地捡出药材来放到一堆儿,她仔细瞅着,被捡出来的那些药材为何会搭配到一起,就又成了堵在心里的一个疑问。
    终于看不下去了融月走上前,因白鹤染是蹲在地上分捡药材的,入而她也其身边蹲了下来,然后看着被分捡出的药材问道:“二小姐为何要将这几味药配在一起?据我所知,这其中有好几味药可都是在十八反的范围内,这样配在一起不会医死人吗?”
    白鹤染看了她一眼,动作没停,一边继续挑捡药材一边说:“世间万物都不是绝对的,所谓定律,是人们经过日积月累总结出来的生活经验。这种经验或许正确,但却并不完全。并不是它们配在一起就会有事,而是要看如果下剂量,更要看还有其它的哪些药材混配到一处。就比如这一味枫香脂,它就能化开犯了十八反而产生的毒性,更能促进沙参的吸收。”
    她很平常地说出这番道理,却听得融月惊讶不已。
    “从前夏老也给我讲过许多医理,甚至他也说过所谓十八反和十九畏并非那么绝对,也并非不能化解。但我却从未见过他真的以逆转十八反的方式给人抓药,所以一度认为那只是道理上行得通,实际却并不见得真的能够做到,没想到……”她按捺住惊讶,再问白鹤染:“二小姐为何整理这些药材?可是有急用?”
    “算是吧!”白鹤染将挑捡好的一份药材推给迎春去打包,同时提醒道:“注意,手千万不能碰到药材,若不小心碰着了,要立即告诉我,绝对不可以直接就包起来,知道吗?”
    迎春点头,“小姐放心,奴婢晓得的。”
    融月更不理解了,“生药材又没有毒,为何不能碰?”
    这一次白鹤染没那么耐心,就只应付性地说了句:“个人习惯而已,有点洁癖。”然后主动转了话题,“多谢你为我祖母看诊,老人家年纪大,让你费心了。”
    融月摇头,“不用谢,我是个大夫,这些都是为医者应该做的。更何况老夫人也付了我诊金,所以不需要谢我。”说完这话,就想帮着白鹤染一起捡药材,可再想到她说的个人习惯和洁癖一事,伸出去的手就又缩了回来。
    白鹤染没吱声,她脑子里转着的一直都是汤州府那边的事情。要说昨夜还是医者仁心,那么现在君慕凛去了,便又多添了一份牵肠挂肚。
    融月蹲在边上看着白鹤染,看着她时而拧成一结的眉心,也看着她分捡药材时的那份娴熟,也不怎么想的,突然问了句:“你是怎么认识十殿下的?”
    “恩?”白鹤染一愣,像是没想到融月会问出这么个问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只淡淡地说:“机缘巧合。”
    融月有几分尴尬,却还是思量了一会儿便感叹道:“你命真好,他那个毛病我和夏老治了很多年都治不好,却没想到他竟不怕你。”
    白鹤染笑了下,她知道融月指的“怕”是说君慕凛有对女人过敏的毛病,一向对女人退壁三舍。但眼下她却打算装糊涂——“怎么可能,他挺怕我的。”
    “不会啊!”融月有些发懵,“他若是怕你,就绝对不会答应要你做他未来王妃的。”
    她提醒融月,“一,你口中的他是当今圣上的皇子,不管人前人后,你都应该称一声殿下。二,关于答不答应这个事,我想你可能搞错了。不是他答应我做未来的尊王妃,而是要看我答不答应嫁给他。还有……”她笑了起来,“我所说的怕,不是你所指的怕。你言病,我说情,我的这个怕,是我白鹤染说一,他君慕凛不能说二。我白鹤染往东,他君慕凛绝不向西。这种怕,你能明白吗?”
    融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连呼吸都保持不了平稳。情绪里带着愤怒,也带着悲伤,还带着强烈的不甘和委屈。
    一见她这副样子,迎春立即就不干了,也跟着站起身来,然后大声质问:“你要干什么?这里是文国公府,岂容你放肆撒野?”
    白鹤染的声音又轻飘飘地扬起:“迎春,别气,这位姑娘只是对十殿下芳心暗许而已。”说罢,抬起头来看向融月,“喜欢一个人不是你的错,我也知道就凭君慕凛的那个长相,天下女子甚少有能敌得过那般魅力的。喜欢谁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你不该来试探我,更不该在我面前刻意表现出你同他相识多年。”
    脖子仰得酸,她便重新又低了下来,搓着手中药材继续道:“我这人从来都跟深明大义这一类赞美挨不上边儿,否则也不会一生气就放火烧自己家,可见我是挺任性,也挺不讲理的。夏神医派你过来我感激,可你若不甘心只做份内之事,就别怪我也不给你好脸色看。”
    融月只觉一盆冰水被人从头泼到脚,她现在就像是一个透明的人,那点小心思都被白鹤染看在眼里,而且还记恨在心。她害怕,也不甘,她喜欢十殿下那么多年,可十殿下始终正眼都不肯瞧她一下,平时到国医堂来是能离她多远就离她多远。
    她曾想着,或许是因为十殿下有那个奇怪的毛病,因而为免麻烦,就只能尽可能的躲着女子,不去招惹。自己得不到,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其它人能够得到,只要她一直留在国医堂,两人总归见面的时候比较多,也算值了。
    却没想到,打个仗回来就多了个未来王妃,这让她如何甘心?
    迎春万没想到,这个原本看来人还不错的融月大夫,竟然对十殿下动了那样的心思,当下气得够呛,不由得斥道:“真是不知道害臊,竟敢站到我家小姐面前试探,你当文国公府是什么地方?你当未来尊王府的正妃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得了的?”
    “罢了。”白鹤染扯扯迎春的裙子,示意她蹲下来继续打包药材,然后告诉融月,“要么好好的做事,要么就回到国医堂去。否则你将我惹恼了,等君慕凛回来还得巴巴的哄我,你想想,是不是更糟心?”
    融月瞬间就郁闷了……
    竹笛院儿里,白花颜正在向小叶氏施压:“你都不去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行?我现在这副样子,那白惊鸿一旦醒了能饶得过我?还好现在二夫人那头出了事,你若借着这机会替她说几句好话,万一成了,她们念在这个情面上也不会再同我计较。可你若不去,我就一点希望都没有,明白吗?”
    小叶氏十分无奈,女儿说的这些她都懂,懂归懂,可她不敢啊!只能小声地劝白花颜:“最多也就是罚你跪一跪,或是抄女则女训什么的,不会有多大事,你就忍一忍?”
    “我忍个屁!”白花颜快让这个姨娘给气死了,“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那二夫人也是你的亲姐姐,你们一个爹,你说说你这个性子到底随谁?怎么整个叶家就你一人硬气不起来呢?就算我不挨罚,就算我都忍了,但二夫人万一再也回不来,你可想过我们的下场?你是叶家的女儿,我也是叶家的外孙女,那叶之南一旦倒了台,这文国公府还能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他们能放过我们?你是不是傻呀?”
    听了白花颜这一番话,小叶氏的心终于再沉不住,猛地一下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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