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交得着。”白鹤染翻了翻眼睛,“反正我是觉得一会儿可能要发生一些事情,关于孟书和的,怕孟夫人听了会受刺激。所以便想请你找个理由,把孟夫人先带离出宫。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要是觉得她受得了这个刺激,那就继续在这儿待着。要是觉得她受不了这个刺激,就想办法先送出宫。反正是你家亲戚,我只管做我的事。”
任秋雁气得直喘,伸手就要往她胳膊上去拧,却被白鹤染给躲了。这一下被罗安公主瞧见了,当时就瞪了眼睛:“秋雁你干什么?那是你表妹,不可胡闹。”
“她要真是我表妹,我就打死她!”任秋雁咬着牙狠狠地说话,但还是碍着孟夫人在场,这话说得声音很小。只不过孟夫人听不到,罗安公主却是听得一清二楚。见自己的母亲将疑惑的目光投了过来,任秋雁只好小声说,“她让我想办法先带姨母出宫,说一会儿可能会发生些事情,关于书和的。母亲,她到底是要干什么?今晚这一出又一出,哪一出似乎都跟她有关系,哪一出都像是她在背后做了手脚,这万一明日国君回过神来,不是得跟孟家找后帐吗?这个人我初次见她时觉得她很好,还帮着孟家把书和葬了,可今日再看,却是看不透了。”
任秋雁一边说一边盯着自己的母亲,直觉告诉她,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母亲很有可能是知道的。她的母亲从来都不是个糊涂的,比起母亲来,母亲胆大心细,人也精明,许多父亲看不通的事情,在母亲眼里心里都是通透得很。就比如今日这事,她是一桩接着一桩,看得目瞪口呆,可是母亲却是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
“娘。”她扯了扯罗安公主的胳膊,“你告诉我,这个假的书和,究竟是什么来头?”
罗安公主看了女儿一眼,叹了一声,道:“她的确是有来头,可是这事儿在这里不方便说,你且按着她说的去做,带着你姨母先出宫回家。至于你想知道的事,待我们也回家了,我再讲给你听。”说着,轻推了女儿一把,“听话。”
任秋雁不甘心,但母亲都发话了,她也没别的办法,只得狠狠地瞪了白鹤染一眼,然后起身走到孟夫人身边,低声说:“姨母,咱们先回去好不好?宫宴快要结束了,一会儿大家都往外走,人就会很多。马车都停不到宫门口,一家家排着可能得走出老远才能坐上马车呢!秋雁陪姨母先回去,等一会儿宫宴结束,大家都就走了。”
孟夫人不解,“我们为何要先走?跟你母亲一起走不好吗?”问完,又转头问罗安公主,“你怎么不跟我一起走?”再拉白鹤染,“书和,你跟我一起回去。”
罗安公主赶紧说话:“今日是母亲寿辰,我一会儿还得去陪陪母亲呢!还有书和,母亲说许久没见了,想留她在宫里说说话,晚上再一起吃些东西。这宫宴也吃不饱,一会儿少不得还得再来一顿。你就跟着秋雁先回去吧,我得带书和给她姑姥姥看看。”
孟夫人这才点了头,“也对,书和打从回京都还没进宫给姑姥姥问过安,今日过寿,是该去当面拜个千岁平安的。”说完,又转过身来同白鹤染说了些宫里的规矩,方才在任秋雁的陪伴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白鹤染松了口气,见罗安公主正朝着自己看过来,想了想,便凑过去道:“姨母知道书和是怎么死的了吧?”
罗安公主点点头,面上闪过一丝痛楚,“知道了,你父亲同我说,在书和的指甲里发现了金丝。鹤……”她下意识地想叫鹤染,可是再瞅瞅四周,终还是改了称呼——“书和,你确定是那个人所为吗?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如果是他做的,孟家想报了这个仇,可不是一般的难事,即使是你……”
“姨母觉得让国君遣散后宫和那些皇子公主们,难不难呢?”
罗安公主一愣,怔怔地道:“不能说是难,而应该说是根本不可能之事。历朝历代都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从未听说还有皇帝肯遣散后宫的,更没有听说能把皇子公主都放出去改姓新生的。即使那些都不是他的孩子,也绝无可能,他应该做的是杀人灭口,而不是任凭那些知道实情的人流散在外,成为隐患。”
白鹤染笑了:“可是你看,即使在姨母看来根本就不可能的事,现在不也实现了吗?所以说,孟家的案子也不是没有申冤的地方,书和的死,也不是没有可能揭露真相。”
“真的能吗?他怎么可能会承认?”罗安公主还是觉得不可能,不停摇头。
白鹤染拍拍她的手背,轻轻地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他不承认,咱们就逼着他承认,他不认罪,咱们就把他的头按到地上逼着他认罪。我说过要替书和报仇,就一定会替书和报仇,毕竟她的死也关乎着一笔陈年旧帐,要是没有我的母亲……”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下去,反而转了话题,扬着下巴呶了呶君慕凛的方向,笑盈盈地道,“姨母您看看那个人,他看好不好?配不配得上我?”
罗安公主顺着她目视的方向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到那个翘着个二郎腿坐在高台上的紫眸太子,当时就笑了,“好,是真的好。孩子,姨母本来是觉得,这辈子还有机会能见着你一回,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与你未来的夫婿在一起,这简直就是老天爷开了大恩。那太子很好,就冲着他今日说的话做的事,就能看出来他是一个好人。不但是好人,还是个有本能也有魄力也有本事的好人。听说他是位战神,十岁不到就出入战场,挂帅之后就更是无往不利,天底下就没有他打不赢的仗。我们鹤染能嫁到这样一位夫婿,是好运气。”
她终于将鹤染这个名字叫了出来,叫的时候眼泪都控制不住往下掉了。一时间,从前过往,那些跟着淳于蓝一起长大的日子一幕幕在眼前浮现,看着白鹤染这张脸,就好像是她的妹妹淳于蓝又回来了。两个人还是一起吃饭,一起去父王御前偷好茶喝,晚上还是总会懒在一起睡觉,聊着今日又听到什么好玩的事,聊到哪段戏文更好听,聊到父王身边的哪位妃嫔又起了什么妖娥子,也聊民间又出了哪位有名气的公子。
没想到,那么多有名气的公子淳于蓝一个也没嫁,却是被嫁给了一个东秦的国公爷。
她抓着白鹤染,有些不愿意放手,甚至都想问问白鹤染愿不愿意留在歌布,就住到她的公主府里,她一定会像亲生女儿一样待她。
可是那怎么能行,人家的未婚夫婿是东秦的太子,待东秦皇帝百年之后,太子继位,这孩子就是皇后了。东秦的皇后是多么尊荣华贵的身份啊,怎么可能留在歌布。
“好孩子。”她吸吸鼻子,苦口婆心地道,“一定要好好待你的夫婿,你好好待他,他才会好好待你。早一天把他的心给抓住了,那样即使日后他娶了侧妃妾室,心里也总是会给你留出一块最重要的位置的。”
白鹤染都听笑了,她站起身,附在罗安公主耳边说:“其实他能娶到我,才是他的好运呢!什么侧妃妾室,他不敢娶,也不会娶。”说完,抬步就要走。
罗安公主急了,“你这是要去哪儿?我还有话要同你说呢!”她想说你这孩子不能太任性,那是太子,将来就是东秦的皇帝,怎么可能不娶侧妃妾室啊!就是当太子的时候不娶,以后当了皇帝也是要广纳后宫的。哪有皇帝不三宫六院,后宫女人多才能子嗣多,才能福泽绵长,这几乎就是定律,你要是不让他娶,别说他不干,朝臣也是不能干的。将来少不得要给你扣一顶皇后擅妒的帽子,再往严重了说,很有可能上联合的折子让皇帝废后啊!
罗安公主是先王的女儿,是在皇宫里长大的,所以这些事情她几乎门儿清。
她想劝白鹤染,又下意识地往高台上方瞅去。就见那位紫色眼睛的太子殿下冲着这边笑。明明是看起来很危险的一个人,这一笑,面上邪鬼尽褪,竟笑出一种春暖花开的感觉来。
罗安公主憋在心里的话就没有说出来,直到白鹤染都已经走了她才回过神,再一看,白鹤染已经走到了男宾席间,坐到了孟书玉的身边去。
“姐,何事?”孟书玉见她坐了过来,赶紧开口相问,“母亲呢?我看表姐扶着她走了。”
白鹤染点头,“恩,我让表姐陪她先回家了。因为接下来要说的事,母亲不太方便听。”
她一边说一边又看向孟文承,轻声道:“父亲,书玉,后宫已经料理完毕,国君的颜面也下到了底。那么接下来,咱们就得同他探讨一下书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