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答,苏灵也不回头,只摇头叹息道:“哎,我知道你最近越发安静了,问了,你也不会回答,再说了,你一个未经情爱的小哑巴,你能懂什么呀!”
苏灵自言自语道:“也许卫蓉莞说得对,大叔之所以对我这么好,不过就是因为还未得到我,帝舒死前也叫我把自己的心守好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叔对我的痴迷,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我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苏灵想,与其自欺欺人,还不如让爱情的幻想随着帝舒的死亡一起埋葬!
对于爱情,她已经“失望”过好多次了,她不想再“失望”了。
“失望”是因为你看了,听了,信了,如果从一开始你就保持着不看,不听,不信的态度,人生又何来“失望”一词,不奢望也就不会失望!
也许从这刻起苏灵看似单纯的外表下就埋藏了凉薄的心种,随着这棵种子逐渐生根发芽,最后把她变成一个真正的无心无情的凉薄之人。
阳光照着窗外的飞檐,在屋里落下斑驳的影子,随着光阴流逝,影子从床沿移到了餐床上,影子罩着半边脸红漆餐篮,半明半暗的餐篮像被打上了时光印记的神器,此刻,看不见摸不着的光阴正以一种形象而生动的方式展现在人们的面前,它告诉人们,原来时间就是这样像水一样流逝掉的!它并不是杂乱无章的,它是有方向的,而且是不可能倒流的!就像死去之人永远不会回来一样!
想到死去的人再也不可能回来,苏灵心中一阵空落茫然。
此时,苏灵正发着呆,目光被阴影罩着的红漆餐篮吸引住了。
从她回到玲珑台的那天起,帝舒每天都会派人送来一篮子水果点心,她原本不知他是何用意,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重点不在这些水果点心上,而在于那个红漆餐篮。
那个餐篮是她们第一次约会时,她坐在龙枣树上等他时一直抱在怀里的那个餐篮。
帝舒是在用这个方式提醒着他们的曾经!
苏灵明白他的用意时已经晚了,因为他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如果他活着,她可以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可是他死了,即使有再多的怨与恨,她也忘不了他了。
他用他的死亡成功的在她的心上打开了一个缺口,他已经住进她心里了!
哪怕他的心中有卫蓉莞,哪怕她的感情在他俩面前一败涂地,随着他的死亡,所有的怨与恨都被死亡带进了地狱,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思念!
苏灵抱着那个餐篮,眼泪啪嗒啪嗒的流个不停,她确实恨他,可是这改变不了她爱过他的事实!
她抱着餐篮爬到一棵桃花树上,心绪很乱,这具身体经历的事实在是太多了,离浅,月玲珑的魂魄虽然已经离体,可它们毕竟存在过,它们在她的脑海中依稀留下了些记忆,苏灵再次回到这具身体也可以算是四世为人了,受到那些记忆的影响,她已经不敢去相信爱情了。
如今,她活着唯一的信念就是思念,可她思念的却是一个根本不是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人,这种思念是痛苦的,思一分就痛十分,就像冰与火在煎熬着她,只会越想越痛,像坠入了无尽深渊。
化解一段情伤的办法就是赶快进入另一段感情,苏灵确实也是这么做的,她很“幸运”的遇到了帝骏,可是所有人都告诉她,她遇到的爱情是虚假的。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沙漠中快渴死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壶水,人家却警告她,那可能是更致命的毒药,喝了可能会死,不喝也会死!
这些时日,她被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折磨着,不吃也不喝,人一下子就瘦了一圈了!
帝骏听说他的皇后最近不吃不喝,他心软了,他也想通了,帝舒喜欢玲珑,不是玲珑的错,他不应该为了这个冷落她。
他冷落她一是因为帝舒,二是因为政务繁忙,最近南楚的事很多,尤其是与边境贸易上的事,这些事原本都是九王爷帝舒在管,九王爷骤然离世,好多边境小国突然提出关闭贸易,帝骏正为这事犯愁呢!
连续几天睡眠都不超过两个时辰,听说皇后绝食,他不顾近侍的劝慰,执意要去看她。
帝骏来到玲珑台时已经寅时了,苏灵早就睡下了,为了不打扰她,帝骏就和衣躺在她旁边,手腕支撑着脑袋,侧卧着,静静的看着她,就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此时,他看她的眼神纯洁到连他自己都吃惊!不是她不美,而是她太美,美到令人产生一丝邪念都觉得是在犯罪,她就像天上的仙女,有种让人只沉迷于欣赏的魔力。
像有心灵感应一般,睡梦中的苏灵突然睁开眼睛,见月光下有一双如星光般明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居然是大叔,她又惊又喜,刚想起身参拜,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轻轻按下她的肩膀道:“既然已经睡下了,就别再顾那些虚礼了!”
“可是……”苏灵不是顾虚礼,而是她不习惯一个男人睡在她旁边。
“可是什么?”帝骏问。
她打量他穿戴整齐的侧卧在旁,心想,人家衣服都没脱,也许人家根本没有非份之想,是她自己想多了,她羞愧道:“陛下,你就这样睡吗?”
“嗯,再过一个时辰就卯时了,寡人要上早朝了,就这样将就着眯一会儿吧!”
“卯时?上早朝要这么早吗?”
“不然呢?你以为一国之君是那么好当的吗?”他居然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像对待孩子那样。
“好吧!那臣妾不打拢陛下了,陛下早点休息!”苏灵拉了拉被子蒙住半个头,虽然他只是十分纯洁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可她的心却跳得很快,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是生病了吧!
外面很静,静得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过了好一会儿,她颓败的伸出脑袋来,气馁道:“睡不着呀!”
“我也睡不着,咱们聊聊天吧!”帝骏灿若星辰的眼睛深情款款的看着她,那眼里是满满的爱意。
只要对上那双貌似深情似海的眼睛,苏灵都会心跳加速,苏灵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在心里警告自己道:“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千万别被他的虚情假意迷惑了!”
“陛下,你是真的喜欢我吗?”苏灵盯着他的眼睛带着质问的语气,那样子认真得可爱。
“傻丫头!怎么突然问这个没头没脑的话!”他揉着她的头发宠腻道,“你是寡人的皇后,寡人若不喜欢你,怎么会封你为皇后!”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真诚,真诚得让她觉得自己怀疑他,都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是他们都说……”在他真诚的目光下,她是那么的底气不足,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说什么?”
苏灵想,若是真如他们所说,帝骏争强好胜,只要是他想要的就非要得到,她就像猎场上的猎物,越是逃,就越能激发猎人的逐猎之心,那她也太可悲了!
如果这就是真相,她捅破了真相,他肯定会恼羞成怒的!
如果这不是真相,她就冤枉了他,辜负了他的爱!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说了。
她拉了被子,蒙住头道:“算了,不说了,睡觉吧!”
屋子里又恢复了死寂。
苏灵的话说了一半又不说了,引得帝骏的心里痒痒的,他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思来想去,终究还是睡不着:“玲珑,你睡着了吗?”
没有人回答。
帝骏揭开被子,只见苏灵闭着眼睛,眉头微微皱起,小脸却红扑扑的,他心旌神摇,如蜻蜓点水般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她的额头滚烫,她居然在发烧,他摸了一把她的手脚,急道,“手脚冰凉,额头这么烫,傻丫头,你连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吗?”
“是吗?我生病了吗?我竟不知呢!”她吃力的冲他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
帝舒死了,她心里难受,竟没发现自己生病了
帝骏为她请了太医,太医说是风寒。
“好好的,为什么会得了风寒?你们是怎么照顾皇后的生活起居的?”帝骏气得宽袍一拂,把案几上的茶水拂在了地上。
龙颜大怒,玲珑台的一干人等吓得跪在地上,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你说!”帝骏指着一个青衣丫头道。
那丫头抬起头来,帝骏觉得面熟,想了想,记得她是皇后的贴身侍女,皇后不在的这些年,是她一直守着玲珑台,帝骏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责怪道:“朕记得,你是皇后的贴身侍女,怎么,主仆俩分开了这么多年,你竟忘了怎么侍侯主子了吗?”
“奴婢没忘,只是娘娘心性执着,奴婢们怎么劝都劝不住!”
“心性执着?到底什么回事?”
蕊香只能把这些时日看到的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帝骏。
“餐篮?什么餐篮?”帝骏疑惑道。
“就是这个!”蕊香把一个红漆雕花的餐篮恭恭敬敬的递到帝骏手上。
帝骏派人一查就知道了原委,他的皇后和他的九弟第一次约会时,她就是抱着这个餐篮在龙枣树上等了他一天。
人死为大,帝骏作为帝舒的亲哥,皇后作为嫂子,怀念亡故的小叔原本也在情理之中,可皇后的反应太过激烈,激烈得超出了亲情。
那段时间,皇后失忆,他把她安排在帝舒的画眉山庄疗养身体。
如果说帝舒单方面对皇后情根深种,人死为大,他也就不计较了。
可是他俩若两情相悦,死了的倒解脱了,可活着的怎么办?
难道要在无休无止的思念中过完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