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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一深夜三更,大船抵达钱塘码头,因是过节,码头停着一排排的乌篷小船、渔船,又有可数的几艘花船、大船,码头上挂着一串串的大红灯笼,上书“钱塘大码头”。
    绣婆子手脚干练地替云罗戴上了昭君斗篷,又取了面纱:“二小姐别着了风。”
    原是柳奶娘做的事,她一并抢着干了,惹得柳奶娘干瞪眼,越发厌恶起绣婆子。
    钱塘城南,萧府。
    东阁已打扫得窗明几净。不过是短短一两日,连夜换上了崭新的窗纱、窗帘,是大多数女孩儿们喜欢的水红色,上面绣着如雪的梨花,只零星几朵,却替绣阁增色不少。
    卫婆子讨好似地道:“这些原是我家大奶奶一早备下的,是我们府里现成的东西。二小姐可还喜欢?若不喜欢,过一月再换上好的。大奶奶原要亲自来钱塘,可府里的琐事多,着实走不开身,还请二小姐多多体谅。”
    绣婆子忙接过话,“都道萧家二小姐最是个雅致、贤惠的,厚待下人,又怎会怪自己的亲娘舅。”
    柳奶娘翻了个白眼。云罗未说,绣婆子倒把话说了。绣婆子回过味来,不免赔了个笑脸,讪讪地笑了。
    云罗张望了一下,东阁的床榻上锦衾、床帐等物亦都是齐全的,瞧那式样许是准备的春夏时节的新绣帐,而今一并都提前用上了。
    大户人家闺中女儿屋里总是府中最漂亮的,遇讲究的人,四季用的都不同,冬天自用厚重而鲜艳的帐纱、窗帘,上面多是绣着荷莲;春天时,便换成绣有鲜艳百花图案的;夏天换成白绡纱,或绣红梅,或在粉色的上面绣上片片雪花图案;秋天,又换成天高气爽的蓝色,或湖蓝、湛蓝、天蓝,赏心悦目,而图案有云霞的、红枫的,还有绣有瓜果的。亦有的小姐,一年用一套窗纱、窗帘,每年都换新的。但云罗更喜欢前者,根据不同的季节,换上不同的色彩,不同的图案。
    绣婆子笑盈盈地道:“卫婆子,东阁、厨房里可还有差缺的物件,过几日都置备齐全了。”
    萧府好些的摆件、桌案都被蔡氏、朱氏带到了京城,这府里剩下的好东西原就不多。卫婆子前来萧府打点,将各房各院瞧着好些的都移到了东阁里来。
    萧府原有两处阁楼,各位于东、西两侧,原是早前蔡氏、朱氏为自家女儿置备的,如今萧家上下都搬到京城,这府里的院落竟空了不少,府里只几个老忠仆看守打理着。
    天色很晚,云罗满是疲惫,坐在床沿前,道:“我知你担心什么,你安心,待我身子大好,定写信求我爹爹帮扶大舅一把。可这信如何写?怎么能打动我爹爹的心也是要费心力的。绣婆子、卫婆子且歇两日,初四一早就回临安吧。”
    卫婆子笑了一下,“二小姐跟前怎能只几个人服侍,这看门的护院得备几个,还有小厮、下人也不能少的,便是粗使丫头、大丫头也要预备。这过了年,再叫了几个牙婆,挑上一些好的备下。二小姐回江南养病,跟前正需服侍的人……”
    云罗答道:“柳奶娘是个仔细的,她会替我备好。外婆和大舅母跟前得有人服侍,我也不好耽搁得你们太久。再说,我身子有病,连走路都艰难,自不出门,也不需太多人服侍。”
    柳奶娘生怕她们再纠缠,道:“绣桃,请萧忠伯收拾一处客房出来安置蔡家的二位管事婆子与小厮住下。”
    绣桃应声。
    柳奶娘笑着欠身,“劳二位婆子一并过去,也好搭手帮忙。小姐跟前得留人服侍,我不过去了。”
    绣婆子与卫婆子及近十名精干的蔡家小厮留住在客房,绣婆子张罗着添补、拾掇了东阁,见里面一应使的、用的都齐全了,只是还差几个服侍的丫头、跑腿的小厮,原想也备齐了再走,而云罗只说有柳奶娘服侍就够了,谢绝了她的好意,只说她原是大门不出的。
    *
    正月初六夜,云罗的身子大好,因为疲劳过度犯过一回心绞痛,这几日恢复了在京城时的样子,虽偶有刺痛感,倒还平静如初。
    她坐在案前,手握着笔,来钱塘萧府是她最盼望的事,从此不再受管束,她可以自由的行事,更要按照自己的计划长大,她要拟定一份《计划书》,这步计划书将让她变成强大,在若干年后足可以握有与凌德恺、神宁长公主抗衡的权柄。
    权势!
    怎样成为一个拥有权势的人?
    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莫过于皇帝。
    而让有权势的人为她所用,除非她身上有对方愿意效力的东西。
    世人爱钱,那么,她首先就得拥有无数的钱,拥有着可以让权贵为之跪拜的钱财,甘愿受她驱使,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为了守住自己的秘密,她在《计划书》使用了英文代替关键字词。
    待她拟好,天色已近五更时分,拿着厚厚的几十页《计划书》,她仿佛看到自己踏上了复仇的第一步。
    两位婆子去了蔡氏的陪嫁庄子上,要庄头照着以前蔡氏住萧府的规矩定期送来新鲜的菜蔬、米粮等物,供着萧府数位主仆的吃度。
    两位婆子见云罗真如她所言,从不迈出府门一步,近十日竟是连东阁也没离开一步。
    正月十五一早,云罗在萧家家祠里烧香祭祖。因晚上有热闹非凡的上元灯节,她许了府里的两名年轻丫头:萧忠伯的孙女玉花、绣桃出府玩耍,她则与柳奶娘母女依旧呆在东阁里。
    柳奶娘捧了元宵上东阁,嘴里絮絮叨叨地道:“小姐,这绣婆子、卫婆子来钱塘多少天了,怎还不走?”
    云罗微微一笑,“听说她们几日前找了钱塘出名的牙婆,想挑几个机灵的小厮、丫头。”
    柳奶娘啐了一声,“这是她们想在小姐身边安置蔡家耳目。”
    云罗却知道这里面还有一桩事,正月初五时她又给京城写了一封家书,上面支字未提蔡大爷复职的事。虽然绣婆子声声说,原是她的主意,可卫婆子也在她面前提了两回,只怕不仅是蔡大太太的意思,也是蔡大/奶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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