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按照这么说,这事儿还真有这个必要。”
张县丞在这些人里年岁最大,近来因为功劳颇多,很有接位成为县令的可能,如今在县衙的小会议上也不再当应声虫、背景板了,开始变得多话起来,显出了几分隐藏多年的睿智锋芒。
“这事儿想来是那城主的手笔,他被突然调任,原本置办的产业也好,人脉银钱也罢,最起码三成要折损了去,这样的损失他能轻易舍得?再有皇命难违,新地方他必定要去,可这重头来过哪一样能不花银子?这开销又该从何处筹集?两下里一加,这一笔绝对不是小数字,在上头正收拾他的时候,又不好在周围下手,做的太过,那咱们这里自然就成了目标。再一个,他这也是用阳谋给那皇子下了个大绊子。”
嗯?阳谋?绊子?不是吧,他为了补偿自己的损失想来捞一笔这个能解释的通,可这绊子……等等,好像也对。
“两国有了战事,不管大小输赢,朝廷那边必定会关注,不定周围的军队也会过来驻扎,而且过来的十有八九还是新皇的人,如此变相的也算是监视那皇子?”
方县尉有些不确定,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其他几个人的面色,看他们都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才定了性,莫名的还小激动了一把。自己这政治智慧又上升了一个点。
“要这么说,即使这次他们白来了一趟,也算是没白瞎了这么一番折腾,最起码那皇子这会儿肯定憋屈的紧。”
方县尉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戏拟,只是转头又恼了起来。想想自己这么些人,被闹了这么一出惊恐大戏,整个县城都为了这事儿打生打死的,到头来居然变成给那边那早晚要走人的城主当了配合,这心里就十分的不是滋味。
唯一能感觉安慰的是:
“这一趟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在咱们这里折损了这么些人,想来也该心疼了吧。”
调任到别的地方,银子固然是很需要,可人手难道就不需要了?这些能派出来干劫掠邻国事儿的,必定是心腹手下,这样的人折损了这么些,对那城主的实力又该是怎么样的削弱?
“他这是临走撸一把窝边草,只是没想到时运不济,倒赔了出去。而且有了这么一出,那皇子只要不是蠢的,倒打一耙的理由都不用找了,绝对够他吃一壶的。”
许主簿喝了一口茶,垂下的眼睛里冷凌都能凝成渣滓,裹着纱布的脚踝每一下的刺痛似乎都在提醒他,这一遭受的罪有多窝囊。
好好的一个主簿,本该做在衙门清闲度日,可就因为他们,他这么一个文人,也不得不在跟着去了城门,为调拨文书们传递消息忙碌。虽说这脚踝受伤是自己在城头没站稳的缘故,算进公伤里,对自己将来提拔也有好处。可自己一屁股坐地上的样子却让无数人围观了去,这脸丢的,没个一年半载,他自己都感尴尬。这还不算仇?读书人脸面最是要紧,这比断手断脚都让他愤恨。
路县令听了这么一圈,看了看哆嗦的像是鹌鹑一样,恨不得自己隐形的斥候,挥了挥手,放了这可怜的家伙出去,等着没影了,这才总结道:
“将消息上报吧,不管那边谁吃亏,谁便宜,到了这会儿,和咱们已经不相干了,该找后补要说法的,也是朝廷鸿胪寺的事儿。现在咱们该做的是怎么将这一次的损失弄回来。旁的不说,咱们修城墙,抚恤,赏银,就该上头给咱们拨银子。大家伙儿合计合计,这该哭的怎么哭,该讨的怎么讨。对了,特别是功劳,这个更是要好好说说。”
对,这是大事儿,关系到所有人的利益,可不能轻忽了去。
路县令三两拨千金的水平如今越发的高超,只这么一句,就将所有属下的心都重新拢了过来。
“这事儿咱们该和守备营商议商议,有些事儿……还是统一一下的比较好。”
这是要将蛋糕做大?这个可以,你很识趣,有前途。
“这伤亡的名单数字,是不是也该重新整理整理?还有县城房屋损毁什么的,多少人家的门板都贡献出来了,这咱们也该贴补一二。”
哦,这是要将擦破点皮的也算轻伤?贡献个门板也算房屋损毁?哎呦这个也可以啊!这么一操作,看上去场面就更大了,场面大了,这功劳自然也就更多了,显示出的他们县衙的能力自然也就更大了!不错,干的很体恤民心。
“咱们这次全县动员,连着十来岁的孩子都上了城头,连着女娃都拿起了刀兵,可见百姓保家卫国之心拳拳,这都是县尊大人教化之功。”
对对对,这个很典型,很有说服力,而且真人真事儿,全县都知道,多彰显官员能力!一定不能漏下。
随着这些官员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边上记录的文书笔下的单子那是越写越长,内容是越写越丰富感人。连着记录的文书都看出了这一纸递上去可能的效果,那些官员就更不用说了,眼睛都快亮瞎了,若不是表情管理相当到位,这会儿估计都能咧开嘴大笑起来。
合上前头抓捕细作的功劳,他们升职加薪已经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