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是了,也是个秋天,母亲哭得晕过去很多次,没法主持大礼,祖母因为父亲的死一直责怪母亲,又因为伤心过度,也病倒了,最后一应事务都是大哥主持的,他那时候差两个月满四岁,乳母带着他跪在灵前守夜,他只记得满眼都是白汪汪的,满耳朵都是哭声。
    生离死别,并不曾放过哪个人,无论是宫女,还是王爷。
    叶淮低低的,又嗯了一声。
    文晚晚深吸一口气,眼泪从眼角滑下来,藏进头发里,她没有擦,只慢慢地继续说道:“后来我撑不住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不知道哪里爬进来了一只癞□□,就趴在我脸跟前……”
    从那时候起,她开始怕癞□□,这东西与凄冷的雨夜,与人生第一次遭遇死亡紧紧连在了一起。就连此时,也好像一下子听见了那夜连绵的雨声,文晚晚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蚊帐掀开了,叶淮趿着鞋子朝她走过来,文晚晚连忙睁开眼睛时,叶淮在她身边蹲下,一抬手,将身上披着的袍子盖在了她身上。
    “不怕了。”他摸摸她的头,声音很轻,“生死之事,谁也免不了。”
    还真是个,完全不懂得怎么安慰人的大少爷。文晚晚扯扯嘴角,想笑,又觉得鼻尖酸得厉害,心里有些暖,可脑海里,又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好像有人,也曾这么对她说过似的。是谁呢?
    这夜文晚晚睡得很沉,早晨醒来时,门掩着,叶淮却不在,文晚晚胡乱挽了下头发,推门出去一看,叶淮正坐在檐下,听见动静时,回头看了她一眼。
    天色阴沉沉的,衬得他一张脸越发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平日里很淡的唇此时泛着微微的灰紫色,眼睛底下两大片青黑,恹恹中透着一股子暴躁乖戾。
    文晚晚吓了一跳,脱口问道:“你不舒服?”
    叶淮一双漆黑的凤眸盯着她,没有说话。
    大约是错过了宿头,昨夜她睡着后,他一刻也不曾合眼。反反复复想着从前的事,又想着与她相识以来的事,心头一时宽一时紧,许多很久不曾有过的情绪纷至沓来,天还不曾亮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觉得两边太阳穴又胀又木,胸口也一股子烦乱恶心。
    这是毒发的前兆。
    在这个时候,他不想说话,也不想看见任何人。
    从前每到这时候,他都会独自在密不见光的暗室中发疯发狂,直到药物发挥作用,压制住毒性,随后他会陷入长达一两天的昏迷,但是这次,他没有药。
    叶淮不知道,这次毒发的情形会是什么样。
    药在林氏手里,叶淮并不打算回去求她,但他有点犹豫,该怎么处置文晚晚。
    她是皇帝的人,而毒发时的他,是最脆弱的时候。
    虽然侍从们都在暗中保护,但,她跟他,毕竟是离得太近,万一他看错了她,就是万劫不复。
    叶淮目光沉沉地盯着文晚晚,心中千回百转,该如何处置她?
    他的这些心思,文晚晚却一无所知,快步走到近前,仰起脸端详着他,满脸担忧:“南舟,你脸色很差,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她的神色如此关切,叶淮强压着满心的烦乱,摇了摇头。
    “让我看看。”文晚晚说着话,抬手搭向他的脉门。
    叶淮是习武之人,脉门关乎生死,岂能轻易被人摸到?立刻便甩开了。文晚晚有些不解,柔声道:“南舟,我只是想帮你看看脉象。”
    要让她看吗?
    她懂医术,虽然她说自己医术不高,但也许她没说实话,只要给她摸过脉,他即将毒发的境况,也许她立刻就会发现。
    她虽然失忆,但大夫也说过,只要脑颅中淤血消散,她随时都有可能恢复记忆——也许她现在已经恢复了记忆,只要发现他即将毒发,以她的聪明,自然能想出无数法子对付他。
    要让她看吗?
    叶淮眯着眼睛看她,她一双眸子清澈透亮,倒映出他的模样,天底下最纯净的水,也不及这双眼睛的半分——要让她看吗?
    许久,叶淮慢慢地伸出手,送到了文晚晚面前。
    他决定,信她一次。
    文晚晚凝神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南舟,你脉象乱的很,我学艺不精,只能摸出你肝郁火燥,但又凝滞淤堵,我从没见过这种脉象,南舟,还是请大夫看看吧?我感觉情况有点棘手。”
    她到底,有没有看出他即将毒发?叶淮抽回手,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
    “可是南舟,你……”
    文晚晚还想再劝,叶淮已经有些压不住满心的烦躁,快步走进了房里。
    文晚晚看着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
    虽然她诊断不出他的病症,但能发现他情形很不好,但愿他不是什么大病症,不然就算她夜里走了,也不能放心。
    早饭做好时,文晚晚敲了叶淮的门,没人回应,到午饭时,房门依旧闭得紧紧的,窗户也关着,里面一丁点儿动静也没有。
    饭菜凉了再热,热了又凉,叶淮始终没有出现。
    傍晚时文晚晚熬了疏肝解郁的草药茶,犹豫了一下,到底又将助眠的药物加了些进去,这些药并不伤身,而且他现在的情形,如果能好好睡一觉,应该也是有好处的。
    她端着药碗,叩着叶淮的房门叫他:“南舟,我熬了药茶,你喝一点吧。”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