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太夫人是蒋夫人的娘家姑姑,而老牌贵族之间本也会通婚做了姻亲,团团算下来,定国公沈家、魏国公徐家以及蒋家都沾着亲,孩子们便欢欢喜喜称了表兄妹,也便不用避嫌了。
灼华唏嘘一番,前世里这群人可没有这时候来到北燕,看来她重生一回,很多事情也将发生变化。
她看了一眼蒋楠,他长相清秀,面容温文,笑容谦和有礼,整齐的发髻上束着玉冠,身穿象牙色直裰,身姿挺拔,给人的感觉似如沐春风。
再看那徐惟,穿着浅蓝色宽袖袍子,身材高达挺拔,五官不似蒋家公子清秀,他剑眉星目,挺鼻薄唇,轮廓分明,十分俊美,嘴角微勾,端的是风流恣意,潇洒不羁。
沈煊慧和沈焆灵两人小脸红扑扑的,眉目舒展,嘴角噙笑,既端庄又娇羞。两人都要比灼华大几岁,这两年渐渐抽高了身子,五官差不多已经定型,青春朝气,一个明艳,一个娇柔。
煊慧灿若朗星,风姿怡人,明艳如烈火;焆灵眉目婉转,如愁如嗔,娇弱如青柳。
灼华忽想起,上一世里沈焆灵嫁的不就是这个徐二公子么?
上一世里他娶了沈焆灵没几年,世子徐悦就战死了,堪堪又过来两年吧,魏国公就上折子为他请封了世子之位。
经历一世,有些事情别人不知道,她却是晓得的,那徐惟早已经和李彧早已经暗地里达成了交易,李彧助他除掉徐悦,让他做魏国公府的继承人,条件就是魏国公府支持他夺嫡。
徐悦的战死,正是这两人的杰作!
原因无他,因为魏国公府自来是保持中立的,不肯加入皇子们的夺嫡之战。李彧想要拉拢魏国公府,而徐惟不甘只做个寻常世家公子,两厢里一拍即合,便谋划了阴毒之计!
想必到死徐悦也想不到,背后捅自己一刀的竟是自己亲弟弟吧!沈灼华心下哀凉,她们这些亲信亲情的人啊,真是傻的可怜。
她微微侧过脸去看了沈焆灵一眼,只见她笑盈盈的微微睇着那边的少年郎,也不知是瞧着哪个了,满面微红的楚楚娇柔。
地位十分稳固,过得极为顺遂。灼华心里嗤笑,嘴角勾起讥诮,若是徐悦知道这个弟弟的狼子野心,又将会如何呢?
李彧啊,你这棋子埋的可是真的深呢!
灼华袖中的食指与拇指打着圈儿的磨砂着,盘算着找个机会给徐悦漏一点儿消息去。只要徐悦不死,你这棋子埋的再好也是枉然呢!
想罢心里高兴起来,心道:徐悦啊徐悦,你看看,我死一回,此番回来顺带着还把你救了呢!若你躲过这一劫,可要怎么谢我呢!
崔氏又看向宋夫人身后的清冷少女,“那是你们宋家表姐,都是老熟悉的了。”
宋夫人身后的宋文倩一张精致的瓜子脸,柳叶眉细长,凤眸淡淡,挺鼻红唇,梳着流云髻,簪着一支琉璃凤尾簪,身着青色交领羽纱裙衫,仪范清冷。
介绍完客人,又一一介绍了自家的孙子。
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的相互道了安,清清脆脆、和煦春风的音儿在初夏的温热里格外好听。
崔氏微微一点头,陈妈妈领着丫鬟将见面礼也一一送到三人手上,有蒋夫人和宋夫人的价值不凡在前,崔氏送出去的自然也不是俗物。
见了礼,沈灼华站到了老太太的身边儿,其余的,女孩儿坐去宋文倩身边,男孩儿坐去了蒋楠和徐惟身边。
“惟儿的大哥,悦哥儿补了咱们北燕指挥同知的职,两兄弟前日里与我们一道到的,一路上也是多亏了他们两个照顾了。”蒋夫人指了指徐惟,笑着解释了几句,又说道:“本是要一道来拜见的,临出门时被衙门叫走了。”
“他刚接手必然是要忙碌上一阵子的,这都是小节,咱们不兴计较这些。”崔氏笑了笑,侧头看着蒋夫人问道,“我记得指挥同知可是从三品的职,这孩子不过二十有一罢,倒是出息的很。”
“是呢!年纪轻轻就上过许多回的战场,陛下还授了将军的衔。”娘家人得力,蒋夫人与有荣焉,又叹了一声,“可惜这孩子姻缘浅,前后定了三个姑娘,却没有一个能顺顺利利进门的,竟拖到如今……”
灼华低着头,嘴角抽了抽,觉得这个徐悦也真的够倒霉的。三个未婚妻,一个暴毙,一个病死,最后一个好容易是个健康又安分的,据说还是个难得的美人儿,结果婚前去上香还原,遇上山匪……又死了!
连着死了三个未婚妻,克妻的名声就担上了,尽管他出息,又是魏国公世子,可那些门第高的却不敢把闺女许给他,门第差的,国公爷和夫人又看不上,一来一去,便拖到了二十一的年纪。
崔氏也颇为惋惜,她倒是不信什么克妻不克妻的,看了看下头站着的几个孙女,可惜了,年岁差的太多了,笑了笑,嘴里轻轻的安慰道,“哥儿是个好的,缘分迟早会到的,先苦后甜罢!”
蒋邵氏点点头,“姨母说的是。”
气氛有些沉重,大家似乎被徐悦的事儿带低了情绪。
宋夫人笑了笑,伸手招过沈灼华。
“半年不见,长高了不少,愈发的好看了,倩儿多念着你,好在马上又可常来常往了。”宋夫人眼神慈爱,仔细打量着她,对崔氏说道,“姨母福气,灼华……是个好孩子,极好的。”说着竟湿了眼眶。
一屋子人的目光瞬时都集中到了灼华身上,那两个少年郎细细的打量着她,只见她今日一身烟柳色的裙衫,胸前别着一块巴掌大的粗麻布,挽着少女髻,半头的青丝妥贴的披散在身后,髻上装点着几朵素色的绢花,十分素雅。
五官还未真正的长开,却是十分精致的,肤色白润细腻,可以预见来日的美貌。那双眼睛长的极好,深邃明亮,头里尽是沉稳和淡然,此刻笔直的站在宋夫人的面前,嘴角挂着得体的笑容,端的是白梅一般的清丽淡雅、气质通透。
沈煊慧明艳、沈焆灵柔雅、宋文倩冷凝,她们个个美貌无比,她不过十一二岁,站在她们之间,竟也半点掩不去她的光华。
灼华不经意的抬眼,对上对面两位少年郎的眼神,她礼貌一笑,如明珠生辉,美玉莹光般照亮了整个面容。
徐惟回以微笑。
蒋楠有一瞬间的闪了眼神。
灼华没去探知两人心情,只心底叹了一声,看着伤怀的宋夫人,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握着她的手,春水潺和道:“表姑母养好身子才是正理儿,身体康健,便是样样顺遂了。”
宋夫人频频点头,几分感激又几分怅然和无奈。
宋文倩低头安慰母亲,宋夫人拍拍女儿和沈灼华的手,不好意思的笑笑,连道“失礼了”“好孩子”。
宋夫人这里两年病着,文远伯府也愈发的热闹,一出出宠妾灭妻的戏码闹出来,成了云屏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宋夫人出身大家,自来持重端正,少弄那些柔情似水的样子,偏偏伯爷是个喜爱“软调子”的,不比那妾室与伯爷青梅竹马的情分,偏那位又是个放得下身段的,多得是小意柔情的花样。
伯爷偏疼妾室庶出,从前宋夫人身子好的时候到还能压制,这年里病着,伯爷竟迫不及待的逼着正头夫人把中馈交到妾室手里。
妾室不甘被压了这十几年,得了权使劲的苛待病中的正室,生出的庶女也是个利害的,手腕颇似沈焆灵,惯会在人前使一招楚楚可怜的,偏宋文倩是个冷硬的脾气,进而处处吃亏。
灼华瞧着她,便似瞧见了从前的自己,只一味莽撞,进而处处吃亏。
过年上香那次,见着宋文倩被庶妹拿着“你娘马上就要死了”“等你娘死了,父亲马上就会让我娘做正室夫人”这样的话刺激着,想激她在外头动手,落她一个不容庶妹的恶名。
灼华想着,若不是有着上一世的经历,得知母亲去世真相,莽莽撞撞与苏氏母女对上,估计也是同样的下场吧!不过以己度人的帮了她避过了那次,又点播她如何可少吃些亏。
竟不想她们母女记到了现在。
听说最近宋文倩学会了拿那妾室母女的招数反击,赢得了府中上下的怜惜,伯爷也不那么偏心了,日子比之过年的时候要好过许多。
宋文倩是何等骄傲清冷的性子,竟被逼得去学那最看不上眼的妾室做派,可见她们母女在府中的日子有多艰难了。
如今蒋夫人带着嫡子来北燕,说是看望蒋氏母女,不若说是来给她们撑腰的。这蒋少夫人不仅是宋夫人的大嫂,更是宋夫人的表姐,自幼便十分要好,有她在宋夫人蒋氏和宋文倩的日子应该会好过很多。
只是蒋夫人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北燕的,她走了,宋家母女又该如何?
蒋邵氏从小姑子那儿多少听了些,见她如此立马明白过来,笑着拉过沈灼华的手,从腕间摘了个羊脂玉的镯子戴到她的手上,眼里笑意满满,十分亲切,“是个好孩子。”
前头才收了见面礼,又来一只羊脂玉的镯子,这样贵重她是不敢收的,只是蒋邵氏直言:长者赐不可辞,没办法只能向崔氏看去,又见老太太点头,这才由着蒋夫人戴上,敛衽福身谢过。
一屋子皆是十分好奇的看着灼华,好在也不曾发问,灼华有点受不了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只淡淡微微垂着头。
崔氏将灼华拉到身边,笑着说道:“这个小魔星,就是个顽皮的,惯会叫人生气。”
“越气竟越年轻了呀!这样的福分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蒋邵氏掩嘴直笑,心里头倒是十分惊讶,她是知道这个姨母的,最是冷淡不过,这小丫头竟能叫她这样亲热的喜爱着,不简单啊!转言又道,“听说府中的盛老先生,还是外甥女儿请回来的?”
“是了,也不知哪里来的歪点子,把他祖父和姜家两兄弟指使的团团转,一会子要这个,一会子讨那个,竟还往宫里去讨东西,折腾了大半年,竟真把盛先生请回来了。”崔老太太慈爱的搂着孙女儿,讲着怎么补的古画,怎么寻得补画的物什,又是怎么一封封信去让京里的人帮忙的,“亏得她祖父和两表哥纵着她。”
蒋邵氏听得眉目含喜,笑道:“真是个心思巧妙的,可比我家里的那几个孽障好太多了!”
徐惟和蒋楠听得亦是十分惊讶。听说老先生是两年前被请来的,那时候她才多大?竟有这样的巧心思!
蒋楠看着灼华,和煦的笑着,说道:“听说陛下差人来请了两回,都没能将盛老先生请回去。表妹、表妹好心思呢!”
“表哥谬赞了。先生的家人在流放中皆生故于北燕,先生不忍离去。”灼华柔声说着,声音轻而缓,如山涧清泉流淌,“先生爱画,我不过放手一试,都是祖父与两位表兄的功劳,也得云哥哥自己有本事,先生才肯留下讲习。”
沈烺云依旧清肃寡言,只在灼华说话的时候投去淡淡一笑。
蒋邵氏侧头看了儿子一眼,又望了望灼华,热情道:“您看看这孩子,还不邀功,果真是极好的。”
“难为她为着兄长的一番心意。”崔氏心里骄傲,望着那两个俊朗的少年朗,笑问,“我瞧着两个哥儿都是极好的。明年开春是否应试?”
徐惟与蒋楠起身一揖。
徐惟微笑着回话,“回老太太的话,我与君乔都会应考。”
蒋楠,字君乔。
蒋楠恭敬应声,“是。”
定国公沈家,魏国公府徐家,是大周最老牌的贵族了。
原本如沈家、徐家这样的有爵人户,便是不应考也能蒙荫蔽直接入朝为官的,偏就是因为权势太甚富贵太过,越是这样的人家越是谨慎。
当初追随开国圣祖爷打天下的能臣悍将无数,得封爵位的便有三十六人,一王,八国公,十二候,十五伯。
可在圣祖爷自己手里便除去了一半之数。
当初靖国公蓝放圣祖爷称他第一国公,入内阁为首辅,何等功绩,何等智慧,又何等风光,最后呢?圣祖登基不过八年,蓝氏一族便落个株连全灭。
究其原因,不是蓝放不够尽心,亦不是蓝氏族人不够能干,而是因为他们太能干、太尽心了!蓝放掌控着内阁,蓝氏族人几乎站满了半个朝堂,把了政权,握着兵权,功高震主之余亦不知收敛。圣祖爷未免臣民有兔死狗烹之感,一忍再忍,最后在蓝氏引起民愤时,手起刀落,斩草除根!
又历经高祖、成祖及先帝朝,开国封赏的公侯伯爵所剩不过一手之数而已!便是礼王府姜家,定国公沈家,魏国公徐家,长平侯周家,以及文远伯宋家。
这几家能历经几代不衰,因为这些世家都懂得适时放权,装傻充愣,懂得向上位者示弱,更因为他们从不参与在夺嫡之争中,远离皇权,远离军权。
便说定国公府沈家,当初以军武得封,手中掌兵权二十万,可与蓝放不同,高祖父在天下大定之时毫不犹豫上交兵权,又以伤病之由乞骸骨养老,家中有子六人,却只留世子在朝,其余诸子只领着无关紧要的虚职,族人一律不准入朝为官。
直至今日的定国公府,祖父有四子,大伯父是世子,只在吏部领了正五品主事的虚职后,因为体弱而无所建树。而身为从二品布政使的父亲、四品知府的五叔,皆靠自己考中两榜进士入朝为官,遑论旁支、庶支。
沈家人识时务,懂进退,严于律己,严以律族人,这才换来这百多年的兴盛不衰,家族平安。
徐家亦是如此,即便世子徐悦靠荫封领职,却也是靠自己沙场拼杀才做到了从三品指挥同知的位子,而二公子想入仕,握实职就得靠自己。
老太太又细细问着,“是入的国子监听学吗?”
“原是请了致仕的林阁老在魏国公府教习的,同听的还有几家的哥儿,只是老大人身子不好,上月里回了苏州养病了,他们还未入国子监呢!”蒋邵氏接过话头,顿了顿,眼神瞟过儿子和外甥,笑了笑,对老太太说道,“也不知这两个孩子有没有这个福分,能得盛先生几日点播。”
老太太笑呵呵的拍拍灼华的手,对两个少年郎说道:“这个事情我是没办法,盛先生可不听我老婆子的,还得看你们表妹。”
目光唰唰唰,又全都集中到她身上,除了淡定的沈烺云。
灼华瞧两位少年郎笑看着自己,十分期盼的样子,余光又扫过沈煊慧和沈焆灵,果然两人直直的看着她,脸蛋嫣红,那眼神恨不得上前来按着她的脑袋,替她点头。
灼华在心底长叹:春天啊……
要说服老先生不难,可她有些为难啊!
她很想跟蒋邵氏说,你们又不在北燕长住,若是她说服了老先生同意他们一道听学,结果你们没几天就走了,这似乎就……不大好了吧!
蒋邵氏似乎看出她的为难,“今年陛下把秋季围猎之地选在了北燕,中秋之后便会开拔出发。算下来也不过两个月样子了,若是能跟着云哥儿一道听学,楠儿与惟儿便不回去了。”她笑了笑,仿佛带了点意味在话里,对老太太说道,“左右与云哥儿一道应考,一同出发岂不是更好。”
老太太微微愣了一下,回味了这话,笑了笑,同灼华道:“阿宁不若去试试?”
这话说的极是隐秘,灼华微微挑了下眉,有结亲的意向咯?蒋家?还是徐家?
要说两人可都是嫡子,沈煊慧和沈焆灵的身份似乎不大配吧?还是说她们听到风声,以为苏氏能扶正,有求娶沈焆灵的意思?
眼神微微游移在少年郎之间,谁娶?
“好。”她装傻,浅笑着应下,“孙女尽力。”
又说了好一会子的话,气氛比之前要热络的多,蒋邵氏时不时的打量着女孩儿们,期间几回拉着灼华说话,十分亲近,问着喜爱吃些什么,平日里做些打发时间等等,灼华都含着笑一一答了。
老太太看着两个哥儿,笑的亦是十分慈祥。
宋夫人时不时的凑趣说几句,笑的高兴时面色也好了许多。
巳正的时候蒋夫人和宋夫人起身告辞,老太太挽留,叫陈妈妈摆桌,留她们下来午膳。大周的规矩是一天两食,富贵人家中间再多一顿点心,只有在客人上门时会加一餐午膳。
蒋邵氏和宋夫人推辞,沈家客气,但毕竟孩子们在孝期,留下用餐多有不便。
蒋邵氏掺着老太太走到垂花门,笑着道:“来日方长,以后多的是机会。日头大,姨母快回吧!”
今日见面宋文倩也没机会单独与她将上几句,临走时只说七月初三她也会去上香。
送走了客人,老太太也累了,又叫了烺云说了几句,留了灼华,便叫散了。
崔氏有些好奇宋夫人对灼华的态度,待人都走了,便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宋夫人?什么事叫她们姑嫂这样看重你?”
窝在罗汉床上,灼华枕着老太太的腿,指间绕着一缕青丝,窗棂微开的缝隙有微金的暖意透进来,落在那一缕青丝上,拢了一层朦胧绵长的光晕,窗棂微微一声咿呀,有一丝暑气的宣布着炎夏即将到来。
灼华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宋家的事儿外头都知道,过年的时候去上香,遇见宋家庶女算计倩姐儿,想激怒她,便替她解了围,而后也不过提醒了她几句,让她少吃些亏而已。”
老太太一拧眉,“没与那庶女冲突吧?”
灼华摇头,笑道:“没,我叫了倚楼去捣乱,她未必知道我故意的。您孙女聪明着呢!”
“真真厚脸皮了!”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怜爱的替她拨开遮在脸色的青丝,“多结善缘是好的。只是也被把自己拉扯进是非里,那庶女我也见过几回,爪尖儿卖乖的,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离她远远地。”
“祖母放心,孙女省的。”想起蒋邵氏饱含深意的话,她好奇道,“蒋少夫人似乎有意与沈家结亲呢!蒋楠是嫡子,莫不是瞧上二姐姐了?”
老太太看着她,忽的笑起来,捏了捏她的脸颊,却没说话。
伺候了老太太歇午觉,灼华回了醉无音,自打将管家的事儿分给苏氏之后,老太太便不大留着她待在保元堂,原因也很简单,她要灼华学会独立,学会驾驭下头的人,如何管理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醉无音和保元堂的格局一样,正屋有五间,左右稍间、次间再加一间待客的明间。沈灼华不爱别人在屋子里值夜,左耳房便做了值夜房,通常是倚楼和秋水一班,听风和长天一班。
左稍间和次间打通,做了宽阔的内室,再以枕屏做了隔断,隔出了前后的明、次两间,内饰简单,窗户上蒙了杏色蝉翼纱,光亮透进来倒也明亮。
右次间改做了小书房,平日里抄书抄经就在此处,右稍间里挂着母亲清澜郡主的画像,做供奉之用,入夜后灼华会在画像前跪经,焚化佛前供奉过的经书,直到子时。
净了手,灼华进右稍间更换了贡台上的水果点心,又给母亲上了香,回到右次间抄写经书。
就跟上午似的,才抄上一个时辰不到,又有人来了。
秋水端着热水进了来,又顺手关上了门。
“姑娘歇一会儿吧,仔细伤眼睛。”让灼华微微仰头靠在椅背上,绞了热水帕子替她敷上,又轻轻按着眼周的穴位,舒缓眼睛的疲劳,半响后才轻声说道:“二姑娘来了,在外头坐着吃茶呢!”
温热的帕子触感舒服,灼华长长舒了口气,闻言微微扬起了眉,幽幽一声道:“沉不住气啊……”
秋水笑了笑,觉得主子这两年变了许多,她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她沉静、淡然,天真的时候也完全不似郡主在世时的天真,安静起来竟有几分深沉,这两年冷眼看着大姑娘和二姑娘掐着,仿佛置身事外,倒真是十分沉得住气。
闭眼休息了半晌,揭了帕子,换上十一岁小姑娘该有的纯真娇憨模样,出了次间。
两人老三句的寒暄了一下。
沈焆灵在明堂转悠了好一会,从摆设到茶点再到丫鬟,从头至尾的夸赞了一遍,带着几丝扭捏,就是说不到正题上来。
灼华悠悠的喝着茶,也不急着开口,就这样笑盈盈的听着,看到沈焆灵欲言又止的时候,微微挑起眉尖好似询问,可就是不接话。
沈焆灵本想引着灼华先开口说些什么,可一看她满脸满眼的天真无知,一下就蔫了,倒是面上的红晕愈加深刻了,“三妹妹,后来……”终于要开始了,可还未说出个所以然来,煊慧来了。
沈焆灵立时闭嘴不语了,笑盈盈的低头喝茶。
煊慧却只跟灼华扯着东南西北,说女红书法,说穿戴首饰,再说到下个月法事,就是不提主题。
灼华微微垂眸看着茶盏里起伏不定的茶叶,有着温热的氤氲扑面,感受着毛孔的舒展,也不做声。
眼见话题扯到西方去了,沈焆灵有些着急,茶盏端在手里也不喝了,莹莹水眸幽怨的瞅着聊的得劲的两人。
沈煊慧忽的住了口,抬手拢了拢发间的素银簪子,杏眼微抬,似笑非笑的看着焆灵手腕上的玉镯子。
沈焆灵被她瞧的发毛,眨眨眼问道:“大姐姐瞧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