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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梳洗更衣后,带着一份吃食去了崔氏那里请安,晨定散了以后,又伺候了老太太用了早膳,然后去了典正居的书房。
    老先生除了夜里休息,一般都待在书房里舞文弄墨的,做一切他觉得有意思之事,听说最近又迷上了做人物画。
    平日里老先生讲课都是讲一日、休一日,最近都是今日讲习,明日跑出府去找“景”入画。昨日险些被当做了老流氓给揍了,好在严厉跟在身边,及时做了解释。
    方到了典正堂的书房的门口,一团“天外飞纸”就迎面飞来,处于多年挥鞭的本能反应,灼华右手一挥,将纸团打了回去,正中盛老先生的门庭!
    老先生被这么一砸,手一甩,墨汁飞舞,一旁的美人图遭了央,白面美人的嘴角“长”出了一颗硕大的媒婆痣。
    细长的眸子瞪的老大,一把长胡子顺着他用力的喷气一飘一飘的,老先生今日穿着一身广袖直腰的宽袍子,行动之间袖袍忽忽地翻飞,若非生着气,瞧着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老先生大吼一声,正待开骂,回头一见灼华笑盈盈站在门口,手里提着食盒儿还拎着酒坛子,立马眉开眼笑的将手中毛笔随手一甩,又给旁边画上美人的衣裙添了一团污迹,这会子却是一点都无所谓了。
    笑呵呵一边指挥着小斯收拾满地的废纸,一边招手叫了灼华过去。
    书房极大,左侧是看书做画的地儿,这会儿乱成一团,右侧劈出了一块地儿,摆了矮几、软垫。
    老先生往软垫上一坐,一甩衣袖,指指桌面,说道:“快快快,我正饿着呢!这破天气,闷的我几日没得胃口,你今日再不给我做吃的,我就要杀将过来了!”
    眼神还悄摸摸的瞄着灼华藏在右侧的酒坛子,如山坳子里的狼一眼,嗷嗷放着绿光。
    沈灼华坏心眼的慢慢吞吞,眼见他吹胡子瞪眼起来,才赶紧了动作,给他倒了杯酸枣五彩花茶,“先喝杯茶,酸甜口的,开开胃。”
    老先生将茶一口闷,眼神半刻没有离开那坛子“天山雪”,闷了茶,粥食摆好,撩开胡子就大口吃起来,“甜的?”微微皱眉,似乎不大满意,咂咂嘴,仿佛吃着味儿的,又抖抖眉,大大的进了一口,“甜的!”
    又尝了口酱菜,“恩,甜的好!”
    边吃着,一手搭上灼华的手腕,眯着眼睛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狠狠嚼了几口酱菜,“不错不错,好好养着,再吃几帖子药,伤风感冒就找不上你了。”
    盛老先生对这个“不厚道的小友”很是喜爱,来沈家之后总喜欢找她一起倒腾画,但灼华大病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三五不时的伤风感冒,几乎大半时间都养在院子里,前一阵子忽然病倒,瞧着颇为严重的样子,老先生这才亮出了招牌来,也是习得一身好医术的,主动杀进醉无音院给她把脉调理身子。
    这一年多里,经过老先生的调理,果然伤风的机会明显的减少。
    “自己都管不好,还好意思说我呢!”
    “我这几十岁的老头子底子都比你好!”
    灼华好笑的摇摇头,给自己也倒了杯开胃茶,呷了一口,“慢点儿吃,这样囫囵吞,能吃出什么味儿来。”
    老先生眉梢挑了挑,“你说话跟我娘似的。”
    虽说灼华只有十一岁,可盛老先生从未将她当做小孩子来看,在他眼里这个姑娘心思巧,行为举止沉稳,端从花半年时间把他骗来这件事情就可以看出,这丫头不简单着呢!
    灼华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就要翻白眼了,有没有搞错,您老人家的娘若活着这会子也要七八十了吧?我才十一啊!
    老人家一碗下去,又给自己盛上一碗,吞咽的间隙问道:“丫头,你怎不吃?”
    “厨房里出来,没胃口。”下过厨的人都知道,一般煮完了,人也熏饱来了。将食盒下头的两盘糕点拿出来,灼华道,“我做了桂花糕和荷花酥,还热乎着。”
    老先生直接上手捏起一块桂花糕,斜着眼哼哼了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然后,一口把菱形的桂花糕塞进嘴里,“说吧!”
    老人家出身世家,却从不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教条放在眼里,随性又彪悍。
    “为着明年的春闱,想的您指点一番,都几番求到父亲那里去了。”沈灼华摆出一副讨好的样子,笑的十分谄媚,“父亲实在推脱不下,叫我来跟您求一求,请您再多教几个学士。”
    盛老先生大口吃着荷花酥,香甜酥脆,屑子挂在长胡子上,随着咀嚼往下掉,大手一捞,接住再往嘴里一抛,一点儿也不浪费。
    撇撇嘴角,哼了一声,一点儿也不客气的拒绝,“不教!”
    完全不懂“吃人嘴软”的道理。
    灼华自料到了会被拒绝,从袖中取了把玉扇出来,一折一折的打开,缓缓道:“表哥来信说,快马加鞭给我运了些海鲜来,估摸着三五日里就要到了,可做个海鲜粥来吃。最近螃蟹应是最肥美的时候,想来祖父也不会忘了给咱们弄些来。膏满肉肥啊……”
    盛老先生的动作顿了顿,用力咬了一口糕点,不说话。
    玉扇镂空雕了瑞鹤腾云的纹路,一扇一扇间,恰似仙鹤腾飞,灼华眉眼含笑着又道:“前年我收了些竹叶上的雪水,荷叶上的露珠,酿了几坛子酒,去年中秋起了两坛,先生喝着味道如何?”
    醇香清洌,滋味无比啊!盛老先生眼神微闪,舔了舔唇,依旧不说话。
    “我呢,还留了两坛子在花园的梅花树下……”
    盛老先生决绝的表情开始龟裂了。
    “年前托表哥打听《佛音夫人图》已经有些眉目了……”
    “成交!”
    “七月我们出孝,老头儿再加一课吧,教我医术!”
    老爷子撂着胡子咧嘴一笑:“滚!”
    灼华合上玉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上点着,清脆有声,一点儿都不急,“《佛音夫人》还得补呢!”
    盛先生用力哼了一声,有些咬牙切齿的挤出一个字:“教!”
    “少喝些,还要上课呢!”少女颜色灿烂,食指勾起小酒坛子上的绳子,拎起,晃了晃,放到老爷子面前,愉快的转身先去讲习间了。
    那边老先生之乎者也了半日,下了学,沈灼华头昏脑胀的去了老太太的保元堂。
    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拿着她前两日忘了拿走的《诗经》在翻看,看到她进来,招手叫她在身边坐下,浅声道:“给祖母背一首婚嫁的诗吧!”
    灼华不解的看着老太太,如何想听这个了,心里回想着学过的有关婚嫁的诗,嘴里却脱口了《鹊巢》。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
    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维鹊有巢,维鸠方之。
    之子于归,百两将之。
    维鹊有巢,维鸠盈之。
    之子于归,百两成之。”
    世人想的美好,鹊喻新郎,鸠喻新娘。是说新郎准备好了居所,就等着新娘来居住。
    老太太看着她,笑问道:“《鹊巢》,恩,阿宁喜欢这首诗?”
    灼华垂眸,前世里她很喜欢这首诗,在出嫁前的那段时间里,早也背,晚也背,每日期盼着能够成为李彧的妻子,想象着婚后甜蜜的夫妻生活。
    可是后来呢?甜蜜是假的,欢乐也是假的。
    她扯了扯嘴角,澹澹一笑,道:“不喜欢,只想到了鸠占鹊巢而已。”
    若鹊喻旧人,鸠喻新人呢?
    那便是鸠占鹊巢啊!
    为他人做嫁衣裳。
    不就是前世的她和白凤仪么!
    老太太似乎惊讶的扬了扬眉,缓缓一笑,笑容幽远,似在取笑她,又似在取笑自己,“那么阿宁是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么?”
    老太太出身世家,她的夫君也将是世家子,世家之中何曾有过这样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老太太是清醒的,可再清醒也架不住年少春心的骄傲,曾经,她也偷偷这样期盼过,以为自己能够做到些什么,最后,在一次次的失望和丧子丧女中,期望湮灭,随之而来的不过是万般痛苦,然后麻木失望而已。
    灼华的语气淡淡如斜阳下的一脉薄薄云烟,“婚嫁,快乐的只是出嫁前的雀跃和期盼,婚后的琐碎,不过都是在消磨所谓的情爱而已。世上的男子,大多是薄情的。”
    从前,她总是看到父亲那么温柔缱绻的看着母亲,满眼的爱意,可还不是有那么多的庶子庶女?
    祖父疼惜祖母,也有着那样多的妾室。
    而她呢?李彧给她的温柔、情意甚至都是假的,她得到的不过是一世的虚情假意和削皮挫骨般的痛苦而已。
    期盼的后果,大半的结局不过是绝望,她尝过绝望的滋味,所以不敢有期盼。
    可想做到众人皆醉我独醒,似乎也没那么容易,能做的不过是压抑好自己的情绪,不叫人情意的识破罢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从来都是男子拿来骗女子犯傻的说辞,哪里能信呢?”灼华轻轻笑着,风露萋萋,“还不如‘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来的实在。”
    老太太眉心微皱的回头看她,却见她面色淡淡,眸中似有深深感慨,忍不住的一叹,道:“你才多大,怎说起话来这样悲观?”
    灼华一弯唇,眉眼清浅,“只是明白而已。”
    因为明白,所以惨淡;因为惨淡,所以痛苦;因为痛苦,所以清醒;而清醒了,所以明白了。
    这是个,没有尽头的轮回。
    似是触到了伤怀处,眉梢上多了几分落雪的伤感,老太太拉过她的手,感慨道:“这个道理祖母琢磨了好些年,到失去我第一个孩子时才明白,你倒是通透。”可,哪有半大的孩子,会如此通透的?“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是苛刻的,若自己再苦着自己,人生便没了趣儿了。明白是好事,不畏自苦,可太明白了,便也不是好事了,还是做个无知无畏的孩子吧!”
    灼华宛然一笑,顺应了一声。
    打发了沈灼华回去,陈妈妈伺候老太太歇午觉。
    稍间壁龛内有一座白玉三足香炉正幽幽吐着香雾,烟雾缭绕,老太太盘腿坐在拔步床上,手中拨弄着佛珠,双眸微闭着,似在念经,又似在念着杂事,目光微微。
    陈妈妈端了被茶过去,说道:“夫人休息会儿吧,今日已经念了许久了。这是姑娘回去前烹的宝珠花茶,安眠静心最好不过了。”
    老太太将珠串戴回手腕,接了茶盏,叹了一声,“这孩子,最近心思重的很。”
    “夫人的意思姑娘已经晓得了,只是年纪小一时间不好接受三爷续娶之事。”陈妈妈想了想,又道,“这回得了盛老先生的同意,可叫别家公子们来读书。姑娘不希望家中的姐儿们去学堂倒也有些道理,也是怕闹出个什么不好的来。姑娘是明白人。”
    “她啊太明白了。”老太太沾了沾茶,将茶盏递了回去,“哪个少女不怀春,这半大的孩子,什么都看透了,人生还有什么劲儿。”
    陈妈妈笑道:“所以老太太看重蒋公子?”
    “阿宁坏了眼睛,我总担心她将来不顺心,可细细想着,她有我,有定国公府的门第,有礼亲王府这样显赫的外祖家,什么样的亲事做不得。我便是要给她寻摸一门好亲事,让她有个依靠,不让她受半点的委屈。”老太太侧身躺下,“蒋楠知礼谦和,有学识,家世也可,与阿宁倒是相配。”
    “姑娘长得好,又孝顺,知情知礼,自然是极好的。”陈妈妈铺开薄毯搭在老太太的腹间,然后拉了张杌子在床边坐下,“夫人不考虑徐二公子么?”
    “魏国公夫人不是个爽快的。”老太太一句话否定了徐家的可能性,“蒋家虽没有爵位,到底是簪缨世家,读书人,通情达理,虽时亲姐妹,蒋邵氏却是爽快,蒋家内院这些年来也清静,若能成,倒是不错。”
    “只是姑娘似乎,一点这样的心思都没有。”陈妈妈道,“到是那日我瞧着蒋家公子盯着咱们姑娘瞧了好几回,眼神亮的很。”
    “她呀只以为自己还小,没轮到这事儿呢!”老太太幽幽一叹,“我到情愿她糊涂些,糊涂一回,高兴一回,再痛一回,人生有的回味,总比他日回头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的好啊!”
    尽管老太太后半生过得清冷,年轻的时候也是泼辣厉害的角色,骨子里到底是没有变的。
    她要的人生,不求它轰轰烈烈,却也不能如死水一般,该放手的时候潇洒放手,该争的时候决不放弃。
    无波无澜的到油尽灯枯,那有什么劲儿。
    “只是,不知将少夫人有没有这样的心思。”
    老太太闭上眼,笑了笑,“蒋老太爷可是当朝首辅。”
    彼时正值午后,大都酣睡着,府里小桥流水也格外寂静。坠在花叶上的露珠欲落不落的耀着灼灼光华,在碎金的光线下慢慢蒸发消散。
    虽得到老先生的同意,灼华却也知道不能什么人都可以来听课,便先让沈桢出面做了第一回的删减,将来年不做应试的先拒绝掉,昨日盛先生又出了考题,叫各府的公子过来考试,做第二回删减。
    最后决定下来如沈家私塾的只有徐惟、蒋楠,还有指挥使郑大人家的嫡长子郑景瑞,按察副使柳大人家的嫡长子柳扶苏,再加上沈烺云,五个年纪相当的少年。
    熤州与熺微太过年幼,完全跟不上节奏,由盛老先生推荐又请了位西席进府,专为两个小的开蒙教授,不再跟着她们听习。
    严厉再与他们一道听习也不合适了,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叫他做了老先生的侍读,上课时便在老先生跟前陪着。
    灼华原本的打算是姑娘们就不跟着一道听习了,虽说她们才是主家,大周也没有太大的男女之防,到底公子们是要正经读书开春应试的,有姑娘们在总归不是太好。却也架不住住各位大人对父亲的软磨硬泡。
    最后煊慧、焆灵、灼华又加上文远伯府的宋文倩、庶女宋文蕊,按察司顾大人家的嫡长女顾华瑶,及郑景瑞公子的二妹妹郑云宛,以及几个连灼华也不认得的姑娘做了打酱油的女学生。
    而这些姑娘也有一个共同点,便是与公子们年龄相当、身份相宜,当然除了沈灼华这个壳子才十一岁的“小”姑娘。
    所以,各家把女儿们塞进来的意思,大家也是心照不宣。
    昨日过了盛老先生考核的公子们,要来打酱油的姑娘哥儿们,今日都陆续送来了束脩,来一波就要拜见一回老太太。
    老太太也不知什么打算,今日一直把灼华拘在身边,灼华从睁眼开始,端着得体又温柔的笑容伺候在老太太身边一直到了巳时,直感觉自己的脸颊子都要笑僵掉了。
    好在巳时以后老太太要进小佛堂礼佛,灼华终得喘息。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日的《鹊巢》之论,之后老太太便不让她再进小佛堂了,只说:小孩子该有小孩子的样子,镇日神神佛佛的,没必要。然后挥挥手,把她关在了门外。
    灼华好笑,难到老太太以为,她会有一日突然宣布自己看透人世凡尘,要出家?
    她倒是想呢!可惜佛祖不收她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弟子。
    伺候老太太入了佛堂,又把各家送来的礼帮着陈妈妈登记入库,灼华出了保元堂,想回醉无音抄经,又觉得人疲累的很,左右今日太阳不大,就往花园里去坐坐。
    远远就看到亭子里已经有人了。
    “是大姑娘和二姑娘。”秋水小声的提醒她。
    灼华最近总觉得乏的很,今日又装了半日的小姑娘乖巧,实在辛苦懒得说话,想往回走,但沈煊慧她们已经看见了她,远远的在跟她招手,只好又挂上笑,进了凉亭。
    亭子里早已经放了一缸子的大冰块,散发着阵阵凉意,亭内亭外的倒似两个季节。
    灼华笑盈盈的问着:“姐姐们没有回去么?”
    沈焆灵笑容娇柔,温柔楚楚,“难得没有大太阳,出来透透气。”
    也不说白了自己是打一开始就没去,还是回去后又出来的。
    沈煊慧微微看了眼沈焆灵,神态懒懒的讽刺,问道:“各家都来拜见过祖母了吗?”
    灼华低头看着茶盏里的茶叶,微微扬眉,你们难倒没看到么?说话就不能直接些吗!
    她抬头,浑浑噩噩的一脸糊涂账,皱了皱眉说道:“不记得了,具体要哪几家来我也不记得,也不晓得来了几拨人,今日见得我头疼,还好都不是废话多的,略坐坐客气几句就走了,真真是笑的我脸都要僵了。”
    “小呆子!”沈煊慧笑骂了一句,“光记得桂花糕里该放几钱的糖了吧!”
    灼华语带深意,却是一派天真模样,“桂花糕吃得,那些人可吃不得,我记她们做什么。”
    沈煊慧的面色微微变了变,然后笑着说了声“是啊”,便低头不再说话了。
    再看看沈焆灵,只见她面色红润,借着喝茶的档子微微斜了煊慧一眼,唇瓣扬起,不无得意的样子。
    听姜遥表哥来信的意思,苏家最近动作很多,嫡长女进了宫,封了贵人颇为得宠,和沈缇姐姐妹妹的亲近的很,这么看来苏家是搭上了李彧。
    她记着,李彧下个月便要来北燕准备狩猎的事宜。
    既然苏家向他示了好,李彧必是要为苏家、为苏氏在祖母和父亲面前美言了!怪道沈焆灵何来这样的自信呢!
    灼华指尖磨砂着茶盏,心中颇有些烦怒,还真是哪都有他!
    沈煊慧勾了勾唇,冷冷一笑道:“听说年初的时候,长平侯夫人请了咱们大姑姑淑妃娘娘向魏国公府转达想要结亲的意思,说的是袁侯爷的嫡次女,可惜魏国公府没看得上,拿着徐世子未成婚的借口推了。”
    袁侯爷嫡次女,魏国公府都瞧不上?
    沈焆灵愣愣的看向沈煊慧,表情微微僵了一下,转瞬间又恢复了神采,问道:“大姐姐哪晓得这个?”
    沈煊慧吃了口茶,柔柔的一笑,“咱们在深宅内院的不清楚,外头的人可知道的不少。”她看向沈灼华,说道,“祖母也没有跟妹妹提过吧?”
    灼华点点头,“恩,是没提起过。”
    祖母没有提起过,可她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自然是晓得一些的。
    沈煊慧没说的是,那侯爷的嫡女长得美貌,身份到是配得上徐惟,可惜是个暴戾的,听说六岁时就敢拿着剪子,追着乳娘喊打喊杀的。
    魏国公府要让这个姑娘进了门,还不天天夜夜的鸡飞狗跳。徐世子的婚事,这时候自然也就派上用场了。
    这回徐惟跟着徐悦来北燕,什么见识北燕风光,都是假的,逃避长平侯府的亲事才是真。
    上一世里沈焆灵与徐惟的婚事也叫那长平侯嫡女闹腾过,这回,沈焆灵还不是嫡女呢,若教袁二姑娘晓的徐惟情愿来北燕跟个庶女纠缠,也不愿意娶她,会不会拿着剪子杀到北燕来?
    那彪悍的姑娘,也不知长得什么模样,她都快要忘了。
    沈焆灵微微蹙眉,“祖母怎么没有告诉咱们呢?”
    沈煊慧微微侧过脸去,似笑非笑的哼笑一声,“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沈焆灵语塞,祖母无意和魏国公府结亲?
    灼华听着她们你来我往的,倚着凉亭的石柱支着下颚,靠着栏杆饶有兴致的看着水中,鱼群在一池荷花间恣意的来回游动,夏日的风微微的,带着沉沉的闷气,硕大的荷叶和优美的荷花却不受影响的轻轻摇曳,涟漪弄起,惊的鱼儿乱窜,激起碎碎水珠落在荷叶上,又细细滚落,叮咚有声。
    长天看她瞧的起劲,捡了块糕点递给她拿来喂鱼。
    细细捏着甜腻的糕点洒进水里,鱼群围拢过来,摇着尾巴争着凑上前抢吃食,一块点心三五下便没有了,鱼群却不肯散去,拍了拍手,把手上的屑子拍进水里,又引得鱼儿们一番争抢,她轻笑了一声,仿佛得趣的很。
    秋水连忙端着铜盆上前,让她净手。
    擦干了手,抬眼看去,却发现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茶也不喝了,糕点也不碰了,身姿端着,一转眼,看见不远处小径上,小厮正带着人走了过来,隔得有些远,灼华微微眯起眼睛瞧去,恍然大悟,正是徐惟和蒋楠呢!
    几息的功夫,两位少年郎进了凉亭,拱着手笑盈盈的跟姑娘们行礼,姑娘们敛衽行礼,团团分了两侧坐下。
    今日两位美貌少女打扮的十分清雅。
    沈煊慧身着秋香色窄袖长裙,梳着流云髻,发髻上缠着一串米珠,珠串在耳边细细垂下,衬得明艳的小脸更为瑰丽。
    沈焆灵一袭白底以银线绣玉兰花的长裙,梳着半髻,发间一根碧色发簪,耳上坠着一对嫩色的翠玉耳坠,淡雅柔弱。
    两位美丽的姐姐啊,一个明媚,一个娇柔,面带红晕,嘴角含笑,春意绵绵。
    再看两位少年朗啊,一位潇洒俊朗,一位春风和煦,眉眼温柔,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灼华望天默念:美色啊美色,果然赏心悦目。
    两位大姑娘十分矜持,只是眼含春水的瞧着对面的俊秀儿郎,就是不开口。
    凉亭里一片安静,似蔚蓝深海中的平静,诡异又缠绵。
    灼华微微侧过脸,瞟了眼沈焆灵和沈煊慧,方才不是还念着么?这会子见着了都成蚌壳了?人不来,你们要问,人来了又不说话的装矜持,累否?
    灼华忍不住对着水面小小翻了个白眼,却叫蒋楠逮了个正着,他轻轻的笑了起来,声音悦耳。
    灼华:“……”好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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