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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家是武将之家,郑景瑞虽走了文官的路子,但毕竟父亲是都指挥使,常年听着父亲说着军中之事,少年郎对战场有着无限的遐想和热血,自然也是听过徐悦这个少年“战场杀神”的,如今见到他便是异常兴奋,两眼闪光,直溜溜的盯着徐悦,一嘴的话都憋在嘴边。
    徐悦态度谦和,嘴角笑意若天边清光如许,话不多,对于郑景瑞的提问倒是无不解答,在座的众人哪里见过战场,一时间都听得津津有味。
    “五年前与北辽之战,徐大人也参与了?”
    “是。”
    “那时候徐大人十六吧?咱们十六还在备着秋闱,徐大人十六都已经上阵杀敌了。”
    徐悦眉目清澈内敛,缓缓道:“武将战时可得升迁,文官靠政绩升迁,晋升之路不同,早一步,晚一步而已。”
    灼华本是心不在焉的听着,可听到此处,心头感慨,抬眼望了徐悦一眼。
    是啊,武官只有在战乱时,皇帝才会想得起他们的好,拿着性命去拼杀,活下来,才能有机会升迁。
    文官虽要经过科举之路,可一旦高中,点了庶吉士,熬过了三年的翰林清苦,再入六部听政或去地方为官,一步一步总是顺当的,即便无法入翰林,却也能直接外放为官,虽说官职小些,却比武官要安稳,至少不必叫家人时时刻刻的担忧着。
    徐悦得家族荫蔽年少封官,乃从七品,官职可说是小的不能再小了,后得左都督齐大人提携入三千营,做了六品的百户。
    五年前大败北辽和大梁,三年前重创别部,剿匪、平乱,大大小小战役几十场,徐悦都有参与,从七品一路升五品的千户、从四品的佥事,班师回朝后做了三品的兵部侍郎,到如今再加指挥同知之职,可谓年少英雄。
    因着战场上杀敌英勇,又一副皎皎容貌,得了个“美艳杀神”的名号,年少成名,身居高位,人人艳羡,可背后的几经生死,谁人知道?
    最后为了个爵位,还死在了自己亲弟弟的算计里,何其可笑。
    一闪而逝的悲哀神色里,徐悦投来疑问的目光,灼华笑了笑,垂眸别开了眼。
    “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郑景瑞几人正围着徐悦问这话,楼下忽的传来接连的两声落水声,纷纷站了起来,外头是尖锐的呼救声,紧接着又是两声入水声。
    灼华心头一震,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楼下就有婆子喊道:“是布政使家的姑娘!”
    灼华“腾”地站起,冲了一瞬的晕眩,不及思考,朝着窗外喊了一声,“请男子回避!”
    随即便听到顾大姑娘的声音,大声唤着各家公子回避,好在不计是这艘画舫的,还是旁的画舫的,都没有那无赖的登徒子,闻言纷纷回避进去。
    她的当机立断,打断了蒋楠等人跟着她往外走的脚步,煊慧和云宛匆匆跟上。
    灼华拉着煊慧的手温言道:“劳宛姐姐与姐姐去找几件披风来。”
    应了一声,煊慧二人去了隔壁净房找披风。
    灼华疾步踩着楼梯往下去,心中想着,第一声是沈焆灵的落水声,第二声应该是倚楼。为防止意外,画舫的周围会有熟习水性的婆子撑着小船跟着,那么最后两声便是顾家的婆子下水相救。
    三个人下水,沈焆灵应是无碍的。
    可当她到了人群处时,人还没有救上来,水里的扑腾声十分大,两个婆子一手拽着画舫上丢下的绳子,一手吃力的拖着沈焆灵的胳膊,可她人却像是绑了石块一样不停的下沉,而倚楼没了踪影。
    灼华察觉到水底下怕是另有文章,她走近顾华瑶问道:“姐姐,倚楼潜下去了么?”
    水中漾着巨大的涟漪,映着灯火一晃晃的叫人眼晕心烦,顾华瑶正急的直打转,看到灼华下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似乎这样能够找到一丝依靠,“是,婆子说焆灵妹妹似乎被什么缠住了,怎么都拉不起来,倚楼潜下去了好一会儿了,可是、可……”
    今日她待客,布政使家的女儿在她家的画舫上落了水,她大不了受了父亲母亲训斥,可若是沈焆灵丢了性命,她也要完了呀!
    晓得顾华瑶此刻的着急,灼华温言软语的安抚着,“姐姐别担心,会没事的。”
    瞧着她那样镇定,顾华瑶心头也略略平稳了些,“是、妹妹说的是,可怎的还不上来……”说着又急了起来,指着一旁的婆子,喝道,“都愣着做什么,下去搭把手啊!”
    灼华制止了再多人下去,“等着吧,人多了反而乱。”扫过周围,发现也不见了朱玉的踪影,“怎的不见朱玉姑娘?”
    顾华瑶听她一问,心头莫名的一慌,与朱玉有何关系?
    “在这儿呢!”
    转角处,刘经历家的姑娘喊了一声,身旁的侍女一手提溜着朱玉来到灼华和顾华瑶的跟前,刘家的侍女将人一扔,朱玉浑身发抖的跪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
    “顾大姑娘别怪我多事。”刘姑娘微微一福身,指着朱玉道,“是她将沈二姑娘推下去的,转眼就瞧着她往下头的仓库躲去。”
    闻言,周围的姑娘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顾华瑶只觉浑身一寒,只觉浑身的毛孔都炸了起来,脚下不禁踉跄了一下,耳边扑腾的水声,变得格外刺耳吵杂。
    竟是她的贴身侍女推了沈焆灵下水?
    华瑶望了刘姑娘一眼,神情复杂,也不知该谢她还是该怪她,可又想着,即便她没看见,灼华的侍女能这么极时下水救人,定也是看见了的,最后竟也只能对着刘家姑娘僵硬的一点头而已。
    晓得现在不是质问朱玉的时候,顾华瑶僵硬的捏着灼华的手,焦急而又无言可辨,只能说着嘴苍白的词语,“三妹妹信我,我没让她这样做。”
    灼华垂眸睇了地上的朱玉一眼,叹了一声,当然不会是顾华瑶做的了。哪有在自家画舫上还叫自己的侍女去害人的,再者说二人一无利益相争又无龃龉的,何故为之。
    灼华轻轻拍了拍华瑶冰冷的手,柔声安慰道:“姐姐别急,我晓得与姐姐无关,等会儿审了便知道谁收买了她。”
    顾华瑶微微松了口气,可还是有一股气顶在心口,似火又似冰,怒气和焦急交缠,顶的她心口生疼。
    她活了这么些年,从未想过去害谁,做过最过分的不过是拿着青蛙去捉弄一下庶出的妹妹而已,可、可今日却有人利用她的贴身侍女去杀人!
    杀人啊!
    顾华瑶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能干站着等着人将沈焆灵救上来,她若死了,就算知道有人收买陷害,也都没意义了。
    灼华朝刘家姑娘感激一笑,道:“劳刘姐姐将人带去二楼,可以吗?”
    刘家姑娘爽利的性子,脆声应下,唤了自己的侍女提着朱玉便先上楼去了。
    “天啊!是血,水里好多血!”一旁的婆子忽的喊了起来。
    灼华心头一跳,松开顾华瑶的手,扑去扶栏边,水深处不停的有血往上冒,稍移思忖,大声道:“往上拽!”
    水中的婆子用力一提,果然,沈焆灵已经脱了束缚,顺利浮出了水面,婆子将手里的绳子套在沈焆灵的腰上,上头的人立马往上收绳子,三两下就把人拉上了甲板。
    煊慧和云宛正好寻了披风疾步过来,赶紧将沈焆灵裹了进去。
    沈焆灵见着了灼华一头扑了过去,哭的凄风寒雨,灼华轻声安抚了几句,将她交给了煊慧:“二姐姐受了惊吓,需要人陪着,大姐姐陪着一道上去,我马上就来。”
    顾华瑶的庶妹赶紧领了沈焆灵往二楼去,“已经熬了姜汤,沈二姑娘换了干净衣裳,快去喝一碗。”
    灼华轻轻推了她一下,眼下无有心力去与她再多说什么,倚楼还没有上来,“别怕,男子都回避了,没人瞧见,大姐姐和云宛姐姐会陪着你的,先去换衣裳,我一会儿就过来,去吧!”
    血色渐渐散开,涟漪渐平,还不见倚楼,灼华有些焦急了起来,“倚楼、倚楼,快些出来!”
    两个等在水里的婆子正待扎水进去寻人,倚楼破水出来,拽了船上扔下来的绳子,一借力翻身上了船,灼华拉着她细细瞧了又瞧,确定她身上没有伤,才真的松了口气,谢了下水救人的两个婆子,赶紧拉着倚楼去更衣。
    待沈焆灵情绪稳定些后,才起身一道过去雅间。
    灼华边走边与沈焆灵说着:“推你下水的是朱玉,人已经扣下了,幸好刘家姑娘瞧见了。姐姐安心,今日总能问出个结果来的。”
    几人推门进去,徐悦、徐惟、蒋楠、郑景瑞几个都还在,只是退避到了雅间外头。
    朱玉跪伏在地上小声的抽泣着,依旧不敢抬头,顾华瑶面色铁青的捏着帕子坐在上首,身边站着几个闺秀,小声的宽慰着。
    想来方才在楼下时多家听见朱玉推人之事,顾华瑶需要有人见证审问,以免来日被人传出什么不干净的言论来,是以携了几家姑娘也上了二楼。
    众人见沈焆灵这个苦主进了来,总要关怀安慰几句的,“方才听到婆子喊有血,可是受伤了?”
    “水底下有人拽着我,血是那凶手的。”沈焆灵摇了摇头,又感激的看着灼华,轻声道:“今日好在三妹妹警惕,叫了倚楼远远跟着我,否则……”她凄凄的哽咽着,鬓边的青玉流苏轻轻摇曳,更显柔弱,“否则,此刻早已没了性命了。”
    刘姑娘好奇道:“灼华妹妹如何察觉的不对劲。”
    灼华微叹道:“华瑶姐姐总赞她谨慎稳妥。”
    都是大宅门里出来的,一听便也明白过来。
    沈焆灵走到朱玉身边时停下了脚步,泪水盈上羽睫似卷积云中欲落不落的水雾,问道:“你、你为何要害我?”
    顾华瑶满面尴尬,张嘴欲言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去求了灼华拿主意。该说她还小了自己几岁,可瞧着她平和宁静的神色,便是忍不住的靠向她,寻得一份平静。
    灼华眉目澹澹,含了清浅的温柔,拉着顾华瑶坐下,“无事的,我来问。”
    顾华瑶心慌意乱的点头,“好,我心里乱的很,便由妹妹来吧,我也不知该如何审问……”又望了朱玉一眼,烦躁道,“也得避嫌。”
    灼华缓缓坐下,手边的小桌上摆着一直白瓷细颈瓶,供着一束鲜艳的月季花,花瓣微微向外翻转,层层叠叠的雍容,檐下有夜风回旋,带起郎君的袍角扬起,微凉的扑进雅间,烛火经不住的呼呼摇曳,蕴漾着的光线落在月季上擦过灼华的素白生嫩的脸颊,竟生出了一股惊心动魄之意。
    她身姿微微前倾,嘴角笑意柔婉,“朱玉姑娘,我只问你,那个人长的什么模样?与你见面、叫你推我家姐姐下水的那个人,长得什么模样?”
    朱玉伏在地上,抖的利害,却要紧了牙关不肯开口。
    顾华瑶“腾”的站起来,面色愈加的难看,又见灼华稳坐不动,面色平静,强压着怒气又缓缓坐了回去。
    朱玉不说话,灼华也静默着,室内安静的可怕,大家纷纷向灼华看去,不知她是何用意。
    灼华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拨弄起来,那杯盖与茶盏轻轻刮过的声音,在安静的气氛里尤为刺耳,一下又一下,缓缓的,戳着人心口,渐渐的朱玉开始恐慌起来,微微抬眼望向灼华的方向。
    见她年纪小小,神色淡淡,却是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势,仿佛上首坐着的是府里那位厉害主母,一对上她那眸色浅浅的眼,顿觉背后无端升起一股恶寒,似有她最怕的蜈蚣爬上了背脊,寻找着可以下口的地方。
    半响后,灼华温雅一笑,缓缓道,“如你一般能做顾家嫡女的贴身大丫鬟,想来应是家生子吧!”她微微一叹,似秋风扫过落叶,有枯脆的沙沙声,“家生子啊……”
    朱玉几乎支撑不住这样的细语,心头的惊恐无限蔓延,还是不肯说,只一个劲的朝着顾华瑶和沈焆灵磕头。
    灼华也不急,指尖捻了一片鲜润的花瓣下来把玩,手指一松,花瓣飘摇着落在了朱玉手边,“所以,那个人拿了你的家人做威胁是么?”
    朱玉磕头的动作顿了顿,眼神定在那片花瓣上,有一个明显的指甲印,在娇嫩的花瓣上显得那么的杀伐凌厉,好似那锋利的印子落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样,有一瞬的难以呼吸。
    “你如今背主害人,顾家可还容得下你们?”灼华笑了笑,望着窗口那一滴被封吹得几乎要熄灭的火光,半是含笑半是感慨道:“你觉得,我沈家可会轻易放过呢?”
    朱玉委顿于地,一脸茫然,渐渐又恐惧起来,膝行至顾华瑶的面前,抓着顾华瑶的裙摆哀求道:“大姑娘饶命,绕了奴婢的家人吧,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顾华瑶气的发抖,撇开脸不肯看她。身边的侍女一把拉开朱玉,厉声道:“想她们活命,沈三姑娘问你什么,你老实答来便是。害了人连累了姑娘因你遭人非议,你有什么脸面来求姑娘!”
    朱玉却要讲条件,握着拳,梗着脖子说道:“姑娘答应放过我老子娘和弟妹,奴婢立马交代。”
    “你威胁我?”顾华瑶气极反笑,咬牙道:“很好、很好,来人啊,现在就去,把她一家子都给我关起来,好的很,你今日不肯说,明日我便发卖了你弟弟妹妹,明日不说,便再发卖你老子娘。背叛我,去谋害人,倒是看不出来你的胆子这样大,去,赶紧去抓人,便是发卖,也绝不给你们去那好人家,我倒要看看,是你嘴硬,还是你那一大家子的命硬!”
    朱玉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发展,立马哭嚎着哀求起来。
    顾华瑶做了那坏人,灼华适时的开口,“你只要说清楚,我保你家人无事。”
    朱玉想来是要为自己求一丝活路,但见灼华眼底锐利,张了嘴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好好想清楚了再说话。”灼华语调悠悠似月光悠哉,却含了不容反驳的凛然气势,“你不说也无有关系,你既接触过那个人,我要查总也查得到,若是沈家自己查到的,你的家人是生是死,便与我无关了。”
    朱玉瞪着灼华许久,渐渐的委了下来,伏在地上,认命道:“隔着屏风,奴婢瞧不见,听着是京里的口音,是个很年轻的姑娘,说话很张扬。”
    事情顺利问出结果,顾华瑶松一口气,转而又恨恨的起来,自己竟全然不知贴身伺候的竟是早长了歪心思。
    雅间的门窗都是开着的,外头的两郡听着,都有错觉宛若听了自家母亲在问话,神色间都颇是惊讶。
    煊慧和焆灵和众家姑娘看着灼华神色各异,本以为会有一番威吓用刑才能得到真相,却不想只是几句话就结束了。
    她的审问手段未必利害,胜在思绪清晰,拿捏他人情绪丝毫不差,没有慌乱,没有暴怒,始终的温柔淡然,却又不容置疑,三两句里就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在场的多是家中嫡女,虽也常跟着自家母亲料理家务琐事,却想着这事若放在自己身上,怕只有顾华瑶一般的慌乱罢,哪里能如沈灼华一般沉稳有主意。
    灼华捏着衣袖上的折枝花纹,心下有了结果,京里的姑娘又是这样的不折手段,除了袁颖还能有谁。
    关于袁颖与徐惟的事,她们远在北燕大多都是不知的,可刘家姑娘好巧不巧,跟袁家沾着表亲,对于袁颖求了袁侯爷去徐家求亲一事也晓得一些,听罢,看了窗外的徐惟一眼,“啊”了一声,又赶忙捂紧了嘴。
    那些不明所以的姑娘公子们纷纷向她看去,刘姑娘团扇半遮面,小手隐在团扇后微微摇了摇,示意大家别在这时候问。
    夜风拂动了姑娘们明丽的衣裙,流动的裙摆恰似春日百花丛中的美丽蝴蝶,却被透明的线牵绊住了无法高飞,灼华眼神悠远的落在窗外,微微一叹,什么都没说,却仿佛什么都说尽了。
    有了刘姑娘那一声,关于沈焆灵的流言想来马上就会消散了。
    徐惟自然也知道谁在兴风作浪了,嘴角的笑意依旧,却没了平日里的潇洒笑意,面色微冷。
    沈焆灵神情凄凄,满眼蓄泪,贝齿咬唇,眼眸垂下,两滴眼泪楚楚滚落,何等的委屈伤情。
    一时间雅间沉静似空谷,唯有细风低语。
    须臾后顾华瑶总算平复了心虚,表达了歉意,便提着朱玉离开,众家姑娘满心满肺的八卦想问刘姑娘,拽着人家也下了楼去。留了原本的几人在二楼。
    若是宅院里,到是能起身相互说告辞,偏偏在船上,几人不知拿什么开口,即便在坐的有那不清楚始末的,却也不好意思在这时候拿出来问,只好神情各异的捧着茶盏数茶叶,好似能数出个花儿来。
    灼华觉得心口有些闷,去了檐下透气,望着满湖的璀璨好似人也落进了银河中,耳边听得欢声笑语虽夜风传来,那么遥远。画舫轻摇,慌神间似回到了前世的长河里。曾经十一岁的沈灼华在做什么?这个时候应该无忧无虑的畅想着未来,在心里描绘着属于她期盼中的人生罢,如今星光依旧,却物是人非。
    她连自己是人还是鬼都不知道。
    眼角有泪滑过,在下巴停了停,最后落进了水面的阵阵涟漪中,没了踪迹。
    好容易熬到了结束,郑家兄妹便先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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