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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青主道,“北禁卫操练的法子倒别致。”
    唐恬心下一凛。刘准尚不知死活,高声叫道,“北禁卫粗人多,中台见笑。”
    池青主向唐恬的方向稍一俯身,“既是上官叫你脱衣裳操练,如何不肯?”
    唐恬心念电转,心知一只脚已踩在鬼门关,容不得差错,更容不得迟疑,“下官不敢。”
    刘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阿田你——”眼角余光看见一个人进来,心下大喜,爬起来迎上前去,“将军!”
    北禁卫冠军大将军裴简之一溜小跑进来,却哪里答理刘准?跑到肩舆前一躬到地,“简之拜见中台。”
    池青主只瞟了一眼,口中道,“如何不敢?”
    裴简之不解,还是刘准凑过去解释几句,又指了一指唐恬。裴简之略略明白首尾,学话八哥一般叫一声,“唐田,问你如何不敢?”
    唐恬作诚惶诚恐状,“军规三百四十条写得清楚明白,下官忝列北禁卫,半点不敢犯。”
    刘准一头雾水,“哪条军规说不能脱衣服?”
    唐恬偷眼看裴简之,冠军大将军负手立在日色之中,一张脸垮得好似多了七八百贯外债。
    唐恬暗松一口气——看来能背军规。
    开国冠军大将军设十七禁律五十四斩,此后历代冠军大将军每每增补,成就现如今的军规三百四十条——野战军都不大当回事,中京禁军享乐在前吃苦在后,哪里记得清白?
    刘准怒火中烧,也不管上官在场,“你这厮今日不挨一顿军棍不得消停,来人——”
    “来什么人?”裴简之见池青主不发话,猜测上官应是偏着唐恬,忙抢在头里发作,“你被辖下少年郎怼了半日,可知犯了哪条军规?”
    刘准一滞,“大将军教我。”
    “好一个不学无术的刘校尉!”裴简之命唐恬,“你来教导你家校尉。”
    唐恬道,“衣冠不整,兵器不修,此为懈军,犯者斩之。”
    刘准扑通跪下,扶地叫屈,“将军,大日头里,咱们军中操练难道还要穿戴齐整?”
    裴简之骂道,“军规说得不对,你说得对?不如你来重修军规?”
    自来军规重修都是冠军大将军的差使——
    刘准只得委委屈屈地闭上嘴。
    校场上光着膀子的一群人一哄而散,七手八脚穿衣裳。一时间偌大一个校场,就刘准一个人赤着上半身跪伏在地,日头下晒得油光铮亮,好不滑稽。
    刘准不敢动弹,暗骂属下皆不晓事,没有一个知道给上官也送一件。
    裴简之叉腰训话,“今日本将方知,堂堂皇家禁军,竟连军规都记不清白!尔等诸人回去罚抄军规十遍,明日本将亲自查验!”又往肩舆行礼,“请中台训话。”
    池青主淡道,“久闻冠军大将军令行禁止,今日倒有些省事?”
    裴简之老脸一红,“下官领训。”转身踢刘准一脚,“北禁卫校尉刘准,不学无术,不知军规,今日暂留你一条狗命,去领三十杖,再有下回,定斩不饶。”
    说完偷眼看池青主,见他并不发话,以为终于合了上官心意,又道,“唐田起来,归队!”
    唐恬暗暗吐出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
    池青主道,“且慢!”
    唐恬还没站直,吓得又跪回去。
    池青主不紧不慢道,“你既知军规,说说看,你今日所为,又该如何处置?”
    唐恬如遭雷劈,权衡再三,终是不敢在池青主面前耍小聪明,只得硬着头皮道,“不听约束,顶撞上官,也当处罚。”
    池青主道,“如何处罚?”
    唐恬已是无路可退,“此为构军,犯者,斩……斩之。”
    刘准反倒吓一跳,“二位大人明鉴,我等军中时常口角嬉戏,着实也说不上顶撞,这个军规怎么——”
    唐恬忙扯他一把。
    裴简之骂道,“蠢货安敢多言?你二人俱犯军规,各杖三十!都给我滚!”
    唐恬心中叩谢大将军救命之恩,一刻也不耽搁,爬起来往刑房滚得飞快——
    副将裴景春正坐在刑房院子里悠然喝茶。
    唐恬奇道,“将军怎在这里?”
    “我陪大将军过来,听闻池阎王在前面,躲个清静。”裴景春笑道,“你二人往池阎王面前凑,一顿板子领得如何?”
    刘准不服气,“咱们大将军太过谦虚,池中台虽得圣皇倚重,怎么说也是文官,如何管得了咱们北禁卫?”
    “你看见跟着他的人了吗?”裴景春道,“那是佩刀内监,安事府的人。”
    唐恬心中一动。佩刀内监由阉人组军,称作净军,俱在安事府供职。
    刘准茫然,“佩刀内监不是武职吗?”
    “对,武职,可圣皇一道谕令,安事府如今就归他池阎王节制。”裴景春站起来,“学着点吧小子,这顿打挨得不冤。”
    刘准骂唐恬,“今日若非你平白作怪,安能挨打?”
    唐恬勿自忙着哀求行刑甲士,“哥哥们手下留情。”
    甲士哈哈大笑,“不耽误你小子娶媳妇。”
    饶是行刑甲士大力放水,三十棍过去,唐恬也脱了半条命,趴在刑凳上动弹不得。
    刘准被打得不轻,回头见唐恬一张小脸白作一张纸,自己绷住了,肃然道,“既挨了打,家去吧,爷准你三日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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