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风雨洗了洗杯子,倒好茶递给韩继兴。
韩继兴发出何不食肉糜的声音:“为什么不多买几个杯子呢?而且这个杯子也不好,还烫手。茶也不好喝,都是碎末。”
熊孩子要求还挺高。
韩风雨温柔笑笑,摸摸他的脑袋,歉意十足。
这里的东西,都是手下人安排的。
据说为了穷的逼真,直接照搬了一个单身农汉的家,能找到茶壶和茶叶就很不错了。
司空摘星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这孩子看着十岁左右,已经是个半大小子,玉枫没办法说话,真的能把他教好吗?
别人家的小孩,他也没资格插手。
司空摘星说,“我们去看陆小凤挖蚯蚓怎么样?”
韩继兴不再纠结茶杯和茶叶,吹了几下,喝完塞给韩风雨,“去去去!”
司空摘星抱起韩继兴,带他到了跳到墙上,树干遮挡住视线,看不清楚底下的陆小凤,他又抱着韩继兴去了树上。
陆小凤手上都是土,听到动静之后,抓了一把泥,避开韩继兴,往司空摘星身上丢。
司空摘星闪身躲避,跳到另一边的枝干上,将韩继兴稳稳地抱在怀里,“陆小鸡,你发什么坏?”
韩继兴问:“为什么要叫他陆小鸡?他很喜欢吃鸡吗?”
司空摘星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熊孩子有人带了,韩风雨暂时无事可做。
他没司空摘星那么有童趣,喜欢看人挖蚯蚓。
这个时候,也没法处理公务。就在院子里转一圈,找点事情做。
“这里蚯蚓还不少,怪不得附近的树木生长的好!”或许是这边的地下水比较充沛,陆小凤竟然挖到了不少蚯蚓,比得上之前三天挖的。
他兴高采烈地把蚯蚓丢给司空摘星:“看好了,现在已经有六十条,只差四百四十条就齐全了!”
韩继兴混在这对好朋友里,时不时说几句话,画风完全一致。
陆小凤把泥土抖落,拍拍手,回到院子里,就看到韩风雨已经把家里整理好。
他们刚来的时候,地上有几片枯萎的落叶,现在都被扫到角落里。
地上有些湿,应该是刚泼的水,防止清扫的时候灰尘飞扬。
韩继兴换下来的那身衣服也已经洗好,搭在晾条上晾干。
韩风雨把木盆里的水倒掉,将盆子和皂角收起来,看起来温柔贤惠——这个词大多时候都是用在女子身上,用来形容此时的韩风雨,却意外地合适。
陆小凤意识到,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反而可能给他添乱,提出了告别。
韩继兴依依不舍地跟他们摆手,大声说再见,追着他们跑到巷子里,“你们还会回来看我吗?”
韩风雨不得不跟着一起出去,听到熊孩子这句话后眉头直跳。
还真以为自己住这儿了?
别说韩继兴,就是韩风雨也是几天才回来一次,狗都是派遣下属过来喂的。
万一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真的心血来潮,回来看望他们,结果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韩风雨拉住韩继兴,朝陆小凤他们歉意微笑。
陆小凤说:“当然会!下次见面,我来请客,请你们去最大的酒楼!”
韩继兴非常兴奋:“好!”
眼看着陆小凤和司空摘星走远,韩继兴依然处在角色扮演当中,他拉扯着兄长的衣角,“我们先去喂秃秃,然后到集市上买新的茶杯和茶叶!哥哥,家里好像没有多余的床,再买一张床吧!”
他不知道现在这个时间,已经没有街市了。也不清楚床是需要找木工定做的,就这么想当然地安排下来。
韩风雨不禁反思,这孩子当皇帝的时候,也是这么安排别人的吗?
如果以后有政策推行,对他来说就是随随便便的一句话,根本想不到会有很多人的生活因此改变。
出来见识一下民间疾苦,还是很有必要的。
“该回宫了。”韩风雨说。
韩继兴眼中迸发出惊喜的神色:“哥哥!你能说话了!”
韩风雨:“……”
韩继兴动情地:“……哥哥!”
韩风雨:“你傻了吗?”
韩继兴耷拉了脸,假哭起来,“呜呜我不想回去。”
韩风雨心硬如铁,任凭他怎么哭闹,都不会更改决定。带着韩继兴回靖王府,换上皇帝的常服,将他拎回皇宫。
刚一进门,王安就迎了上来,“您总算是回来了。”
“王伴伴,你一直在等朕吗?”韩继兴挣扎了两下,从韩风雨怀里下来,两只小手背在身后,这是他和跟太傅学的动作。
“陛下外出不归,奴婢怎么能放心得下。”王安给韩风雨行礼,“靖王殿下。”
韩风雨跟王安统一战线,“陛下今日不太乖,劳烦王公公这几日小心看护,别让他跑了。”
“哥哥!我错了,我不该……”韩继兴不想呆在无聊的皇宫,赶紧反思自己的错误,但是想来想去,都不知道哪里错了。他呆了一下,在自己的诸多行为中随便挑了一个,“我不该看陆小凤挖蚯蚓。”
韩风雨冷笑一声,“你最不该自作聪明,妄图通过他们来摆脱我的控制。”
这话说的……王安低眉顺眼,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就不能好好遣词造句,非把自己说得像个恶人似的。
韩继兴抓了抓头发,很烦躁的样子,“我没有,朋友之间不就应该这样吗?”
韩风雨说:“你还跟他们约定了下次见面,你知道这会给我惹来多大麻烦吗?”
韩继兴停止抓头发,懵懂地摇了摇头。
“约法三章里没有这条,我不该跟你发脾气。但你也不要假装什么都不懂,如果再敢仗着年纪挑战我的底线,就别想让我再带你出门了。”
因为韩风雨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讲话,韩继兴的胆子越来越大,有点得意忘形了。经过韩风雨提醒后,他明白自己错在哪里,真诚地道歉:“哥哥我错了。”
“认错倒是积极,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改。”
韩继兴举手,“我一定改!”
韩风雨说,“这几日你老实呆在宫里,下一旬休沐,我会来检查你的功课,还会问王安你平日里的表现,再决定是否带你出宫。”
韩继兴点头,乖巧道:“好~”
离开皇宫时,已经是黄昏。
外面已经有小贩占好位置,等待黑市开始。
黑市,也叫鬼市,日落之后开始买卖。集市上售卖的,大多是平日里难以买到的东西。
昱国建国初期,并不允许这种买卖,但是有需求就有市场,大家黑灯瞎火地出来摆摊,一盏灯都不点。
因为太黑,欺诈行为频频出现,后来演变成打架斗殴,甚至还死了几个人。先帝上位之后,准许开放黑市,街道上也可以点灯,很少再出现骗人的情况。
韩风雨不急着回去,慢悠悠地转了一圈。
字画、古钱、瓷器、香炉,各种东西应有尽有。
“客官,看看吧,都是好东西,童叟无欺!”摊主推销着自己的宝贝,见韩风雨穿着不凡,热情地为他推荐,“您看到这个没,这是前朝皇室流传出来的好东西,一般人想见都见不到。”
韩风雨挑眉,停下了脚步。
“您看这观音,雕刻地栩栩如生,丰腴圆润,慈悲悯怀。而且啊,您看它是不是莹白透亮,看着像是上好的白玉雕刻而成?”
韩风雨扫了两眼,摇头。
“客官您真是好眼力,这确实不是白玉,乃是上好的象牙。”摊主说,“您听小弟口音,应该能听得出来,小弟并非本地人,而是从江浙过来的。咱们昱国建立之后,并非对前朝皇室赶尽杀绝。皇室子孙什么都不会,突然变成普通百姓,连口吃的都混不上,只能变卖家里的宝贝。
“有一部分迁到了江浙一带,那边流传的东西最多,小弟侥幸买了几件。可惜家中生了变故,不得不拿出来变卖,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您看看吧,如果觉得合适,二两银子卖给您。小弟当初,可是花了五两银子买来的。”
韩风雨多看了他两眼,这人肤色偏黑,看着像在海边长大的。
他做了十来年王爷,也有几分见识。接过观音像瞧了瞧,确实是象牙,雕工也不错,价值远远超过了五两银子。
没想到这黑市里也能遇到实诚人,看来家里是真的困难。
韩风雨从袖子里拿出银两,手指用力掰下一小块,正好五两,丢给了摊主。
“哎,谢谢您!太谢谢您了。”摊主喜出望外,拿来绸缎袋子,将象牙雕包起来,“象牙和玉器不一样,硬得很,轻易不会坏。这袋子是这雕像原本的主人送的,如今小弟用不到了,也给您装上。”
观音像手掌般大小,可以塞到袖子里。
韩风雨继续往前走,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发现了他,跑过来询问:“大爷,您逛累了吗?要骑驴吗?”
他身上打着补丁,刚和另一个人说完话,看来也是在推销自己的驴子,被拒绝之后,就过来问韩风雨。
韩风雨摇了摇头,那小孩接着又去找别人。
还真有人同意了,跟着去街边上,坐上了他的驴,晃晃悠悠继续在街上逛。
韩风雨收回视线,继续看街边的小玩意,忽然瞥到人群里钻出来一个熟人,跟那天画舫上相遇如出一辙。
来人也吓了一跳,连忙挤到韩风雨旁边,“靖……您怎么在这里?”
韩风雨低低地说:“我还想问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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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风雨:每次出入灰色地带都被下属抓包怎么办?很简单,反问回去就好了。
沈学林:呜呜。
滴滴打驴是真的,宋朝夜市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