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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日后,沧州之外,因为君潋昏迷不醒,早就暗中筹谋好一切的白锦年联合早就因为战败的北狄再次来势汹汹的席卷而来。
    虽然君潋要有安排,但在这样的夹击之中,两城很快沦陷,白锦年的黎军和北狄的军队一路势如破竹,直接逼近了整个沧州。
    不过半日,一切便已然天旋地转。
    俞江城,数万大雍将士战死,北狄军队开赴这座城池之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宛若人间地狱。
    沧州城在流光的调遣之下,十万将士紧急调遣而出,兵将上下齐心,也算是固若金汤,虽然人马之上并不占据优势,但短时间之内依旧难以攻下。
    沧州城下,入夜时分,十万黎军和十万北狄军队驻扎之地。
    黎军主帅白锦年的帐篷之中,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卿云斜眼看向脱了战甲而后在她面前坐下显得谦谦有礼的人,冷漠地开口道:
    “太子殿下行军打仗还真是好手段,转瞬之间便攻破我大雍两座城池,看来是蓄谋已久啊!”
    上午她大战受伤之后,便被白锦年带到了军营之中,他封了自己的灵力而后却又派遣了医官给她诊治,从头到尾就没有停止过对她的监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虽然明知道他不会杀了自己,可卿云却依旧强撑着不敢让自己陷入昏睡之中。
    她怕,再醒来之时,一切便已经大变模样,若是尘埃落定,她又该如何去看到自己想看的结局呢?
    卿云明明脸色惨白却还不忘出言讥讽,让给她亲自端药过来的白锦年神色甚是尴尬。
    不过他也不生气,难得也没有绵里藏针的出言回击,反倒是端着药碗直接想要喂重伤的卿云喝药。
    卿云瞧着勺子都递过来了,这心里也有些没谱,对于这样不知道怀着什么意思的动作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些身子。
    卿云的抵触更加让集温柔与腹黑于一体的白锦年有些不悦,但那情绪不过一闪而过,很快他便坦言开口道:
    “这并不是毒药,至少现在,我不想要卿云你死。”
    卿云都已经沦落到了这个境地,也没打算摆谱,这没了灵力傍身和治疗,自己上下动一动浑身都疼,她倒也不推辞,反倒是翻了个白眼扔给了面前的人,道:
    “你想多了,我只是不习惯有人喂我罢了!”
    “至于这药,我还是自己喝吧!”
    言毕,在白锦年甚至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非常率性洒脱的卿云直接端起药碗,而后捏着鼻子闭着眼睛将那一碗乌漆嘛黑的苦药水喝了个一干二净。
    撂下碗的时候,卿云也有些持不住地挥手扇了扇自己的嘴巴,苦着一张脸吆喝道:
    “哎呀呀,真是苦死了,白锦年,你要苦死我吗?”
    “下回能不能搞点好喝的东西啊?”
    卿云这当俘虏都当得这么随心所欲,实在是让一旁的白锦年忍不住哑然失笑,拿出早就备好得蜜饯放在了她的手中,温和地开口安慰道:
    “良药苦口,卿云你莫要如此嫌弃了,喏,这蜜饯你吃些缓缓吧?”
    卿云最是怕苦,虽然她身上更痛,但都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打算客气,塞了一个蜜饯之后却依旧觉得不满足,直接从白锦年手中抓了好一把,孩子气一样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卿云的举动,本是有些粗野,但对于白锦年而言,却已然算是些宽慰,也让他的心里好受了许多。
    在大雍为质的数十年里,卿云是唯一一个不知他真面目还那样关心同情他之人。
    她对他那样好,她那样懂他,懂他在波谲云诡的生活中的谨小慎微和胆战心惊,可上天却又对他那样残忍。
    他们明明是可以成为知己,但如今却成了这样不死不休的敌人。
    造化弄人,命运何其残酷?
    甚至于到了现在,他都不知该将她怎么办……
    白锦年心中所想过多,卿云失了灵力灵魂之力也很虚弱,基本上处于废人的状态,也无能为力去探究什么。
    倒是白锦年对卿云的关怀和柔声细语完全超出了常态,纵然知道他心思并不单纯,可卿云还是觉得自己未免有些太过任性。
    当然,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非要在他们之间谈论什么你死我活的话题,毕竟再把气氛闹僵,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
    反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既然如今做了俘虏和阶下囚,还是莫要太耿直的好。
    人贵有自知之明,这点,她有。
    卿云无声地吃着蜜饯,也不抬头看白锦年,只是慢悠悠地散了扫自己身上那偌大的伤口,而后又不自觉地想起来了对面坐着的就是那个差点让自己一命呜呼的死敌,一时间这心绪很是复杂。
    白锦年垂首,似乎也不打算出言,还很是愧疚地摇了摇头。
    场面一时间陷入寂静,两个人相顾无言,都不怎么想提及他们之间的仇怨,平白让好不容易变得融洽些的关系瞬间破裂。
    卿云如今一届凡人之躯,又受了重伤,全身上下绷带差点都要将她裹成个粽子,沧州不知道下了多少雨,如今帐篷之中也是湿冷异常。
    卿云这吃了些蜜饯,只觉得浑身上下痛得厉害,这凉气太重,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牵动了伤口,浑身上下都开始猛地颤栗起来。
    白锦年见卿云突然间痛苦不已,眼底更添上几分心疼,他当即便开口吩咐道:
    “臻会,取火盆过来!”
    外面被叫到的人应声而去,很快便将烧的旺旺的火盆端进了帐篷之中。
    卿云抬眼看着白锦年,这心底情绪依旧很是复杂,她拉了拉身下的被子,而后才轻轻地开口道:
    “多谢!”
    卿云不出言挤兑,倒也不是她对敌人的妥协。
    她只是不想做无谓的抗争,既然现在没办法逃出去,空担心君潋也没用,她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命,一切才有可谈之机。
    她向来率性而为、随心所欲,如今纵然落入白锦年之手,可绝不会任他宰割。
    一切,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她还不想刚烈到直接真的去死。
    毕竟,她虽然不怕死,却还不想现在就死。
    纵然现在白锦年如此对待她,可是接下来只怕事情会越来越棘手,很快他就会变脸露出真面目。
    只要皇权是他最想要的东西,那么一切便皆可以抛弃。
    她是最好的筹码,他也很清楚。
    或许现在他对她的好也有几分真心,但当不得不依靠她这个筹码去完成大业的时候,他也绝不会手软半分。
    既然如今这平静祥和的日子还能够继续,那么何不让它多持续一些。
    毕竟,相劝也早已经没什么意义,走一步看一步吧。
    只希望,那一天来得再慢一些……
    卿云的安分让白锦年似乎看到了希望,他动了动嘴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良久之后才微笑着开口道:
    “不用谢,权当做我答谢你对我的知遇之恩。”
    “卿云,你如今身受重伤,还是多休息为好。”
    “我们之间的事情,待到你精神好了再谈吧!”
    白锦年如此善解人意,倒是叫卿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简直将他能够为她所做之事全部都做了。
    唉,还真是令人觉得无比矛盾……
    白锦年将卿云身后的枕头抽去,细心地扶着她躺了下去。
    他本来是想给卿云用灵力疗伤的,可是刚开始护住她的心脉之时已经耗费了诸多,如今身有内伤的他实在是腾不出来手。
    卿云不敢闭上眼睛,她怕自己真的就这样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卿云就这样不自觉地看向了真真是俊美无俦的白锦年,目光中带着几分可惜和无奈。
    卿云倒也不是垂死边缘,她素来能够忍下疼痛,如今说话倒也是中气十足,竟然没头没尾地冒出来一句:
    “白锦年,若是我们真的能够这样相处就好了。”
    卿云这看似感叹的话,实则也是心中最深处所想。
    而听到卿云这句话的白锦年却是神色有些僵硬,他心中本就五味杂陈,如今更加觉得百感交集,不免也自嘲地笑了笑,道:
    “我会努力的。”
    这五个字,代表着没有什么结果的未来。
    两个聪明无比的人,彼此之间根本不用多说,便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时局如此,他们身处两方阵营,又各自不愿意为了彼此妥协,相谈无用,结局其实已经注定。
    卿云听得这五个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身上还是疼得厉害,索性也不说话了,只是有些萎靡地将目光扭转到了别处。
    白锦年似乎能够猜得出来卿云不想睡觉的心思,不免又调整了情绪,柔声细语地开口道:
    “卿云,今日你身受重伤,还是好好休息为好,珍视你的人不会想看到你如此模样的。”
    “你好好睡一觉吧,在此期间我不会对大雍用兵的,我就在这里处理公文,不会有人来打扰和找你的麻烦的。”
    “我会负责叫醒你的,可好?”
    白锦年用这样的态度和口吻说出如此敞亮的话,卿云也不免有些动容。
    毕竟不是虚情假意,而且甚至于也算得上是句句箴言,卿云这转念一想,倒也不怀疑白锦年的用心,难得如此好说话地点了点头,轻声开口道:
    “好。”
    卿云不再道谢,也没有过多怨言,毕竟他们都是聪明人,没必要非要揪着某些恩怨不放。
    她虽然不认同他的理念和行为,但却能够理解,过度的怨恨,也没有什么意义。
    卿云终于舍得阖上眼眸,虽然需要担心的事情有很多,身上的伤口也让她很疼,但她实在是太累了,她没有功夫去想太多了。
    卿云下定决心去睡一觉先好好活着的时候,几乎瞬间便进入到了睡眠的状态。
    白锦年立于卿云床榻之前,笑容终于有些维持不下去塌了下来,他就那样凝望着卿云,神色莫名地摇了摇头,而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真的忍心再次亲手杀了这个已经被自己放在心底的人吗?
    他真的能够做得到狠心无情不去后悔吗?
    可他何尝不是毫无退路,身处于巨大的压力和束缚之中呢?
    一旦心软,便意味着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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