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他知晓祝无暇看似柔弱,实则固执得很,是个容易钻牛角尖的性子。
若不说得狠了,不止她撞得头破血流,大家都不好过。
于是裴子言道:“那若是我答应了她呢?”
祝无忧满眼困惑。
随后才反应过来:“你敢。”
“你不喜欢我妹妹,就不要去招惹她。”
她神色严厉,裴子言又幽幽叹口气:“无忧,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祝无忧闷了闷,不想说话。
祝无暇却在树后咬紧了嘴唇。
你说得深明大义,为了我好,可是从小到大,你可吃过一点亏?
你若真不喜欢他,为何不将他让给我?
口口声声说着“不要去招惹她”,其实是在为你的自私找借口吧?
她眼底染上一丝红,将泪水憋了回去。她一向高傲又自卑,如今落在窘境里,越发恼恨为何自己要跟随他们出来。
此时,她听见祝无忧道;“也罢。”
“跟我去个地方吧。”祝无忧望着裴子言。
祝无暇听见这一句,猛然想起,那一天夜里的话,立刻擦干了泪水。眼看着二人走了,她也小心翼翼地跟上去。
此时,一道黑色的线痕落在她眉心,她只觉得微微一痒,也没在意。
裴子言倒是依旧笑着:“无忧,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们时常去小河那边抓鱼?”
祝无忧身形一滞,险些以为他发觉了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才松了口气。
“我发现小河的另一头,有许多萤火虫。”裴子言修长的手提着灯笼,眉眼缱绻,“你想不想去看看?”
他微微歪着头,祝无忧恰好对上他眼睛,那眼睛里盛满了温暖的灯火,祝无忧仿佛被烫了一下:“随你。”
反正她也是去小河边。
无妨,无碍。
才不是不想看他失望,只是恰好顺路罢了。
裴子言唇一弯:“嗯。”
随后拉着她的衣袖,向目的地而去。
一路星光伴随着几只零星的萤火虫飞舞,草地里有蛐蛐在歌,水流潺潺。
祝无忧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挣开了他的手:“等等,这是去哪里?”
裴子言笑着轻叹一声:“这是我无意发现的。这条河虽与你们村中另一条河勾流,不过却鲜少人来往。”
他拨开草丛,眼前便升起偌大的一团萤火,随即四散开来,于他们身侧飞舞。
如同点亮了整个世界。
祝无忧眼睛一亮,伸手出去,仿佛捧起了手流光溢彩的星星。
裴子言默默看她,唇角弧度不变,眼底一如既往地温柔,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幕印刻在脑海。
祝无忧这才发现,他们来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那一条小河边。她忽然就想起了自己要做些什么。
于是她收回了手,挥舞手臂,嚷嚷道:“最讨厌虫子了!裴子言你是不是有病!”
裴子言见惯了她口是心非,如今非但不恼,竟然还低低笑出了声。
祝无忧恼怒道:“笑什么笑!”
祝无暇望着那一对璧人,心中钝痛。她不明白,为什么裴子言依旧那么快乐。
明明那般恶语相向,为何他竟如同将天下至宝握在手中一般满足。
她越发觉得,也许自己的姐姐是真的掌握了妖术。
和妖怪做交易的人,怎么可以相信。
而她就像个狐狸精一样,用骗来的人,交换更多的东西。
祝无暇越想越疯魔。
是啊,她从小那么听话,那么好学,却比不上姐姐在父亲面前发脾气,耍性子那样招人喜爱。
母亲明明那么爱父亲,却依旧得不到正妻之位。
自己对裴子言那么好,而裴子言却爱上了对他恶言恶语的她。
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
她耳边有一个声音响起来:“是啊,她骗了那么多人,却什么都有。”
“而你对他们那么好,却什么都得不到。”
“真是不公平啊。”
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为什么?祝无暇攥紧了拳,指尖的指甲落入了皮肉,她却浑然不觉。
“想让一切回到正轨吗?”
“所有的一切本应当就是你的。”
“你让了她这么多年,到头来,她却要抢走你最珍贵的东西啊。”
“你想和你娘亲一样,得不到爱人的心吗?”
“去,拆穿她,毁灭她,让她消失。”
“裴子言,就是你的了。”
“一切本应当都是你的。”
那声音太过动听了。
她掌心多了一把匕首。
黑色的锋刃,带着死气和杀气,将她席卷在风暴中心。
“去呀。”
“让她消失。这样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了,不是吗?”
祝无暇喃喃:“一切……正轨。”
她呆呆地望着那一双人的背影。
从小到大,我让给你了父亲的宠爱,母亲的关怀,许多本应当属于我的东西。
而你现在还想要把他夺走。
姐姐。你该死。
祝无忧将裴子言带到了河边。
那漆黑的河底,不知栖居着多大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