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哪怕观众们明知道这个角色满肚子阴谋诡计, 还是被这种‘小人得志猖狂’的滑稽表现给逗得连连发笑。
接下来, 巴基尔费德罗继续加强自己的政治筹码。
在他看来,笑面人格温普兰的命运转变全是自己的功劳, 这意味着, 他马上就是一名爵士的恩人了。恰好, 格温普兰又是一名低贱的下等人,没受过什么贵族教育,哪怕变了爵士, 应该也是什么都不懂的,到了这时候,自然就非常需要依靠一个人——也就是他这个恩人来帮忙了。
于是, 扮演巴基尔费德罗的演员在舞台上发出了阴恻恻的笑容,用那种令人听了就很不舒服的阴谋嗓音发出了[引导他、操控他、利用他……]的无耻宣告。
至此, 剧情的高潮开始一波皆一波地来临。
巴基尔费德罗跑去告知格温普兰的身世, 他的用词极具煽动性,而那位经验丰富的演员也很好地将这份煽动性表演得淋漓尽致——金钱有百万年金, 地位可同王室平起平坐,权势是上议院的议员, 拥有这个国家的立法权……
他仿佛是世界最佳销售员, 口若悬河地将种种好处、荣华富贵一一奉上,听得观众都心动了。
不过,和他对戏的兰迪却是遇强则强的天才, 面对这位演员入戏后的强势气场,他机智地没有去硬碰硬,反而巧妙地利用格温普兰这个角色的性格,用看似弱势的表现,来展现角色的魅力。
于是,舞台上就变成了,巴基尔费德罗越是煽动,格温普兰越是不断后退。
那张属于笑面人古怪、割裂的脸上,下半张脸固然是笑着的,可上半张脸上却始终带着一种孩童般的纯真、困惑和不解,仿佛再问:什么金钱?什么地位?什么权势?我要那些做什么?
同成年人可以讲利益,可同孩子却没办法讲这些。
笑面人格温普兰正是一个表面上已经成年,实则却有着一颗赤子之心的人。
这么一来,眼前的场景就像是利欲熏心的成年人欺压一个天真善良的孩子,看似成年人占据上风,咄咄逼人,实在观众们怜爱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那个孩子的身上。
另一边,于苏斯四处打探被秘密羁押的格温普兰,却因为看到有人扛着棺材发丧,误以为格温普兰已被处死。这个善良的老人悲痛欲绝,他无助地半跪在舞台上,一首[我的儿子]唱出了自己同格温普兰多年的父子之情,也唱出了自己内心深处锥心泣血的丧子之痛。
马特真的老了。
多年烟酒和混乱、不知节制的生活早就让他没办法继续保有年轻时嘹亮、美妙的嗓音,这曾是让无数歌迷都为之失落的憾事,但上帝是仁慈的,没有了嘹亮、美妙的嗓音,饱经沧桑的粗哑嗓音依旧别有一番韵味和故事感,而后者,显然更贴合于苏斯角色的特点。所以,当他跪倒在舞台上,双臂上举,痛苦地高呼[我的孩子,我的儿子]时,所有观众都不会怀疑这份悲痛的真实性,相反,他们的心灵仿佛受到了一记震颤,齐齐无声地为这个可怜的老人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一刻,观众们多想冲上舞台告诉这位老人:”格温普兰还没死,他还活着。“
然而,于苏斯哭了一场后,却又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去了。
底层人民连悲痛都是有时间限制的,时间一到,总还要继续为生活奔波,更何况,儿子‘已死’,还有‘女儿’。
旅店中,盲女蒂娅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望向观众席。
瞎子总是后知后觉,目前这姑娘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还傻乎乎地问周围人:“几点了?今天不出去表演吗?格温普兰呢?于苏斯呢?”
旁边的人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时候……
于苏斯回来了。
老人躲在舞台的一侧,突兀地喊了一声:[蒂娅长得多美啊!]
舞台上的其他演员(三人居住旅店的老板,旅店中的其他客人什么的)震惊地望向于苏斯。
事实上,观众们也是同样愕然的表情。
因为大家居然听到了格温普兰的声音。
于苏斯走到了舞台中央,开始了自己一人饰N角的独幕戏。
他先用格温普兰的声音说[蒂娅是天仙],再用自己的声音说[别说胡话了,什么天仙,格温普兰,能飞的哺乳动物只有蝙蝠],又用陌生的语音装作起哄的观众[于苏斯,你们什么时候再出来表演呀!我们想看笑面人,想看美丽的蒂娅],接着再转回自己的声音[再等一下,这几天就开演]。
舞台上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老人。
舞台下的观众也同样为这样的表演而目瞪口呆,只是多了一些悲伤,老人强忍着失去儿子的悲痛,还要为自己的另一个女儿粉饰太平,孤零零的一个人,却表现出一群人的热闹。
马特在表演方面本是不如儿子擅长的,但如果论起短暂的变声游戏,他却很擅长,低音、高音,各种声音信手拈来,达不到学什么像什么的专业口技水平,可只是假装几个不同的人在说话却完全不成问题。
而且,还有一个优势,他学别人的声音不一定像,可兰迪是他儿子,这使得他学起‘格温普兰’的声音时,虽达不到完全一样的程度,但也惟妙惟肖,哪怕是有一点儿微妙的不足,可也刚好符合了表演的需要——因为,盲女蒂娅轻而易举地识破了老人为她编织出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