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天色已暗,侍卫长稍等片刻,确定外面没什么危险后,才从密道里爬出来,随后将衡玉他们一一拉出来。
他们从密道一路通到了城外,这周围是个没什么人烟的小树林。
衡玉拍掉裙摆的浮尘,这个密道出口距离城郊那个废弃的城隍庙不远,大概是一里地的路程。
“往城隍庙方向走。”衡玉出声。
距离城隍庙大概还有一百米左右时,树林里突然传出清脆的鸟叫声。
这是容家军通信的暗号,衡玉和侍卫长对视一眼,侍卫长会意点头,用另一种鸟叫声予以回应。
很快,陈退一行人跟衡玉顺利汇合。
陈退行礼后,解释道:“城隍庙虽然废弃,但偶尔会有乞丐在里面休息,我们怕撞见其他人,就在这隐蔽性比较好的林子里藏着,若是小姐赶到,也不会错过。”
“暗卫一共三十人,未免人多导致行踪暴露,其中二十七人已先行离去,到时候在路上与我们汇合。”
衡玉微微一笑,赞许道:“你考虑得很周到。”
她喜欢这样不需要她多提点,就能将绝大多数事情考虑周全的手下。
马匹已经备好,衡玉握住马缰,身手利落翻身上了马背。
纵马前去时,衡玉扭头望了眼那隐没在夜色中的洛城。
再给她一些时间,这权势汇聚之地,她会再回来的。
与此同时,帝都城内一片混乱。
第4章 王朝因我兴替4
乐家府邸里,下人们的走动声压得非常轻,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自己会被家主迁怒。
乐家家主站在院子里,负手绕着原地转圈,急躁得根本坐不住。
屋内,乐成言的哀嚎声压根没停过,情绪非常激动崩溃,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
“容家!容氏女!我要她不得好死。”
“我的手,我的手是废了吗!杀了我吧,求求你们谁杀了我吧!”
“双手双腿都废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疼,疼,疼死我了!快些拿散过来,喂我服用五石散止痛!”
听着这些哀嚎,乐家家主老眼含泪,恨自己为什么不阻止儿子过去容府,也恨自己怎么没有彻底斩草除根,给了容氏女机会再伤害他儿子。
他不愿意再待在这里,转身出了院子,随口问管家:“禁卫军搜查容府,可有了那容氏女的下落?”
管家回应说只知道容氏女已经逃离容府,府中空无一人,但禁卫军暂时还没找到密道。
“废物!”
乐家家主骂了一声。
他恨恨咬牙:“那容氏女远遁他方,倒是让我乐家惹了一身腥。”
明日他得进宫向陛下好好解释,而且还得想着怎么反驳容氏女那些话。他越想越气,最后忍不住迁怒到了贺家身上。
他和儿子的一腔怒火总得有个地方发泄,就算贺家握着乐家的一些把柄,接下来也必然讨不了太大好。
而皇宫里,雍宁帝得知今日种种后,气得把手边的东西都扫落在地:“一个小小孤女,居然敢同时污蔑朕的臣子、贵妃和朕!好啊,当真是好!”
“命禁卫军给朕找,她不过才十四岁,在朕的地盘是绝对不可能逃脱的。到时候抓住她,也不用什么三司会审了,单凭一个污蔑帝王的罪名,就足以凌迟而死。”
不多时,有个身姿曼妙的妙龄女子从寝宫里绕出来,来到雍宁帝身边。
她的眼眶通红,却还是强忍着泪水向雍宁帝行了一礼。
“陛下……”
才刚出口两字,雍宁帝的眼睛便微微眯起:“贵妃啊,那容氏女虽然通篇胡言乱语,但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自你进宫后,这宫中除了你膝下有子,就再也没平安生下过一个子嗣。”
乐贵妃脸色微变,原本要落不落的泪水随着她轻轻眨眼,终于顺势滑落。
美人无声垂泪本容易引得人垂怜,但雍宁帝依旧是一副不辨喜怒的样子。
见雍宁帝不说话,乐贵妃暗暗咬了下牙:“陛下可是怀疑臣妾?”
雍宁帝突然笑起来。
乐家这段时间太猖狂了,也是时候好好敲打一番。
还有乐贵妃,虽然他还算喜欢这个女人,但这样手段狠辣的女人不足以担任皇后之位,当个讨乐的玩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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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外的官道只有一条。
纵马两个多时辰,一行人终于顺利离开官道。
这时候,管家等人稍稍松了口气——只要出了官道,天高任鸟飞,禁卫军想要抓住他们是基本没可能了。
夜色渐深,月上枝梢,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境时撩拨起枝叶的沙沙声。
陈退过来请示衡玉他们接下来要往哪去。
衡玉早就想好了:“我们自然是去北境。”
北边局势混乱,容家的根基在那,她想要发展自身势力,待在北方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我们一行人就这么跑去北境太显眼了,继续南下吧,在前方某个小城镇弃马,伪装成商队后再行北上。”说完,衡玉率先纵马前行。
没过多久,陈退驱马来到衡玉身边,目露担忧之色,压低声音问:“小姐,我爹让我过来问你,连夜赶路,你的身体还吃得消吗?”
“无妨。”衡玉说,“等我们进城伪装成商队后,有的是时间休息。对了,吩咐你伪造的路引准备得如何?”
“小姐放心。”陈退从袖子里取出伪造好的路引等物。
如果是太平盛世,想要伪造路引糊弄过关比较难。
但现在各地天灾频发,流民无数,中央朝堂对地方的把控力越来越薄弱,这一切都变得容易起来。
一个朝代从来不会无缘无故走到末路,它早已从根子出了问题。
疾驰许久,待到晨曦破云而出,太阳从东方升起,一座不大不小的城镇近在眼前。
“把马匹清理掉,只留下四匹拉货。”衡玉下令。
趁着陈退他们处理马匹时,衡玉走进小树林里换了身男装,将胭脂水粉涂抹到脸上,模糊脸部轮廓。
等她再走出来时,已经成了一个气质清贵有修竹之风的世家公子哥,即使是暗卫出身的陈退等人,乍看之下,也无法将此刻的她跟容家小姐联系在一起。
这番出神入化的伪装手段,引得众人暗暗咋舌。
衡玉也不怕他们对自己起疑心。
这年代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就算他们觉得奇怪,也会把她的变化推脱到家族巨变上。
很快,众人分成几批进城。
衡玉慢悠悠走在大街道上,给自己买了把样式不错的折扇,还给婢女春冬买了个款式精美的发簪,随手为春冬插上。
她眉眼风流,看上去就像是个不谙世事、游手好闲的年轻公子。
快速买了东西,衡玉在城中晃了一圈,这才在城中最大的酒楼安置下来。
她坐在酒楼一楼大堂,装模作样摩挲下巴,突然狠狠一拍桌子,闹出的动静将酒楼不少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衡玉大声跟管家控诉,神情不屑又高傲:“我爹当真是心狠,这寒冬腊月天的居然想让我出门做生意,还说若是做不出什么成绩,就要让我的庶兄进入铺子里帮忙打理生意。现如今南方能赚钱的生意都被垄断,唯有北方形势不太好,有更多的赚钱机会!也罢,我非要做出一番成绩给我爹看。”
管家:“……”
这个北上的理由听着既不靠谱又无懈可击。
周围听了一耳八卦的人:“……”
啧啧啧,这也不知道是哪家居然如此宠信庶子,逼得嫡子铤而走险,在这寒冬腊月天领着商队北上。
总之,衡玉为了‘向她爹证明她的商业才能’,在短时间内置办好一堆货物,还花了大价钱请人护送她北上。
当然,她请的这些人,全部都是她的暗卫。
只不过经过这么一遭,所有人都顺利过了明路汇合。
一天时间后,一支平平无奇的商队驮着平平无奇的货物,开始在寒冬腊月天里往北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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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连老天爷都站在衡玉这边,她刚逃出京城不久,京城便下起鹅毛大雪来。
等禁卫军终于顺着密道跑出京郊,再骑马沿着官道往下追时,衡玉他们南下的马蹄印早已被大雪覆盖住。
这条岔路四通八达,连接着六个小城镇。
线索断在这里,想捉拿到衡玉一行人基本是无望了。
禁卫军们垂头丧脑回京禀报,果然被痛骂一顿。
骂过之后,雍宁帝让他们继续追查容氏女的下落,尤其是注意北方那边,容氏女一行很可能是北上了。
等禁卫军统领退出去,雍宁帝低头翻阅乐家家主自辩的折子,突然自语:“连容宁他们都没能翻出天,一个小小孤女又能闹出什么风浪。就算让她逃出京城,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惶惶不可终日。”
“若是寻不到容氏女,放过她也罢,就当是朕对容家的最后恩待。”
“倒是如今城中关于容家一事的风向……必须要处理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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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北走,气候越冷。
现在是寒冬腊月天,衡玉他们为了避开追捕又特意挑了条比较僻静的路,所以这条路上就只有衡玉这个被亲爹赶出来做生意的人支起的商队。
马车里的药味很重,衡玉喝完放凉的草药后,无聊地倚着马车壁。
他们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大半个月,只要撩开马车帘,外面除了荒芜,就是漫天白雪。
衡玉的身体还没养好,在颠簸的马车上又不能看书,自然觉得无聊。
她正在思索着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就听到外面有人轻敲马车壁:“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