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冰紧闭着眼,弓着身子开始抓自己的头发。当回忆和现实相互交错,她看到被母亲挡在身后的火蛇裹着热浪,逐渐逼近。
母亲尽最快速度颤抖地在两个小孩身上用床单绑成几个死结,固定住,指着阳台栏杆,
“宝贝,翻过去。”
“别怕,妈妈在上面拉着你。”
感觉到从房间里烧出来的越来越凶的火焰热量,岑冰抓着母亲的衣袖死死不愿松手,声音哽咽。
“不要……”
“妈妈,”她抽泣,“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她看到母亲强忍着的泪水,
“你先下去,妈妈就马上跟着你下去,好不好?”
女孩闻言,看了看坐在地上紧把自己往外推的母亲,和她纯白裙摆下因为病痛无法行动的双腿,立刻就意识到这不可能。
“妈妈不走,我也不走了……我要和妈妈在一起。”
岑冰死抓着母亲不放手。
温戮同样被女人紧护在胸前。
但他看着眼前的一幕,随即在栏杆旁往下瞥了一眼高度。
看起来很高,但他之前试过。
可以无伤的跳下去。
他看着眼前这两个人。
自从几天前来到这个岛上,他就本能地意识到,这个貌美的阿姨就是母亲一直以来的心病。
就是因为她,妈妈一直以来不知从何而来的危机感有了源头。
她甚至私藏了她的照片,在没有人的时候,用一种绝不是善意的眼光评价打量。
妈妈才是一直以来对他最好的人。
所以妈妈讨厌的人,就让她消失吧。
鼻尖已能清晰地闻到浓烟的味道,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该到跳下去的时间了。
可是那越来越大,震天响的哭声还是让他忍不住侧目,穿着漂亮蕾丝小裙子的妹妹哭得一抽一抽,一边被拼命向栏杆外推,一边扭头执着地要拱到妈妈的怀抱里。
风似乎转向,越来越多的烟雾汇集在这一方小小阳台,女人泪眼朦胧的求助似看他一眼,张开嘴只能做出一个口型,
“救救她。”
也许是人性使然,貌美阿姨足够貌美,漂亮事物也天然容易激发怜爱。内心一动的时刻,他已经把女孩从女人身上抱开,直接就搭在了阳台边,和女人配合着把她拉下去。
然后他被拉住了手。
明明仍旧身处危险,他转头,看见女人却已是劫后余生的神情。
她的嗓子已经哑了,只能对他做出口型,说出最后一句。
与此同时,已汇集了够剂量的浓烟毒性开始使他意识模糊,身体发软。
好像有点晚了。
他虽有常识,却并无恐惧。
所以也好像觉得没什么。
只不过火烧到身上的时候还是会疼。
所以……走不掉了吗?
岑冰被安全无误的吊下去,淡粉裙子已经被熏成焦黑。
口鼻吸入过量毒气,意识已经模糊,转瞬间看到面目可怕的向自己冲过来的温柔。
然后就是身体被狠狠一拽,推向了附近的石墙。
有热热的东西顺着额头流下来。
……好痛。
女孩平日里也是被父母极尽所能呵护,被视为掌上明珠,何时被如此粗暴对待过。
除了疼痛,更多也是惊恐。
对于人性,她好像第一次见到人有这样一面。
这个几天之内新认识的,客气的,温柔的阿姨,竟然可以完全改变面目,以至于面目全非。
周围的草地湿湿的,软绵绵的,她撑着地面,完全张不开眼睛。
想看看妈妈。
她使劲想把头朝向侧面的方向,然而,“咚隆”一声,无尽的尘土扑到她嫩白的脸上。
她的家已垮塌为一片废墟。
脑震荡,精神损伤,脑挫伤,颅内出血……
经过当天晚上的检查,全国最好的医生之一也给她下了病危通知。
岑冰听到那个推自己的阿姨重新恢复善良面貌,在病床旁哭泣,自责而内疚。
那一推推得太狠,力大且伤到要害。
她几乎是奄奄一息。
尽管无法睁开眼,但在有意识的时候,她也听到了不少信息。
比如,妈妈已经去世了。
比如,自己也将要活不长了。
比如,爸爸在拼命找她,温家却不敢让他知道自己行踪,打算一直将她带在身边。
她能听到的越来越少,意识也逐渐微弱下去。
直到某一天,温戮来到病房,在她耳边,恶魔一样的低语,
“火是我放的。”
“但是因为救你,我也差点死了。”
“所以你的命很值钱。”
他侧头,看到女孩床头旁的心电图有了加大起伏的迹象,于是再接再厉。
“换句话说,阿姨也是我杀的。”
“快点醒来吧。”她苍白瘦弱的脸甚至被不顾轻重地捏了一把,
“你不想找我报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