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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在入私塾前能饱尝一顿溪鱼,盛言楚禁不住搓小手手,见他娘去里屋找捕鱼的网,他眼珠一转,喊:“娘,今天外边暖的很,您要不跟咱们一块去吧,总窝在家里做绣活会熬坏身子的。”
    边说边给舅舅使眼色,程有福立马会意,高声劝:“妹子,你就一起去吧,我们几个都是爷们,不擅烤鱼,还得你在场才好。”
    程氏撑开渔网检查,笑道:“烤鱼有什么难的,去周边大茴香林撇几根长又粗的棍子将净了身的鱼成串插好,然后架在火上烤就是。”
    程以贵一心想着吃,忙道:“姑姑说得轻巧,可我们都不会调味啊,总不能干吃吧?腻而寡淡,无趣。”
    “这有什么轻巧不轻巧的?”程氏边收拾渔网,边道,“这会子山坡上遍地开着韭菜花,等鱼熟了,让你爹揪几把韭菜花碾碎,沾着韭菜花汁唰鱼肉,鲜的很。”
    程以贵咕噜吞口水:“这手法倒没尝过,爹,咱们等会就按姑姑说的做吧?”
    盛言楚赶紧将人扯过来,嫌弃喊:“贵表哥!”
    程以贵被呵得一激灵,回神却见自家爹和小表弟都拿一股郁闷的眼神看他,盛言楚呶了呶嘴,程以贵顺着小表弟的目光看向忙碌不停的程氏,一脸恍然大悟。
    他们过了今天后就要去康家私塾小住,因他和小表弟两家离镇上远,康夫子便让他俩昨天赶了回来,交代他们在家歇一天,准备春夏之际用得被褥和衣裳外,最重要的是跟家人好生相处,毕竟每个月只有初一十五的大日子他们才有时间归家团聚。
    姑姑程氏成天守在院子里做绣活,做完绣活后就喜欢倚靠在门槛上看着远方,小表弟说姑姑心里还念着离家多年的姑父,可外边都在传姑父卷家产淫奔了,姑姑若再这样熬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我想拉我娘出去走走。”盛言楚挨过来小声说,“留她一个人在家,我担心老盛家的会欺负她。”
    除了让他娘散心换换心情,高瞻远瞩的盛言楚觉得经过昨天流言的发酵,老盛家的人势必要来他家闹,为了以防万一他得先人一步‘藏起来’。
    程氏最后挨不过三人的嘴皮子,换了身青布长裤褂子插好木簪就跟着去了。
    盛言楚料事如神,他家院子的锁才落钥不久,老盛家的盛元行就跑过来了,喊了好几声也没见人应声,盛元行气得脖子梗老粗老红,暗骂楚哥儿还没入学呢,就学会了摆谱。
    低声咒骂声中,隔壁的牛家嫂子探出头说盛家人刚出去了,盛元行忙问人去哪了。
    牛家婶子记着盛元楚临走前的交代呢,微笑的指指程有福所在的方向:“好像是回程氏娘家了。”
    盛元行心往下一沉,大嫂娘家在山那边,来回得要一天呢,即便他现在追过去,恐怕他的身子也撑不住。
    盛元行狠狠一拳砸在地上,牛嫂子吓得惊呼一声关上院门。
    “当家的,我咋觉得盛老二有些吓人呢?老盛家莫不是出事了?”
    牛大壮面露不屑:“你以后别搭理盛老二,他就是一头披着猫皮的黄鼠狼,要说老盛家谁最坏,我看就属他。”
    牛嫂子一想起七年前程氏被欺凌赶出来时的惨状,忍不住轻蔑道:“那次分家若不是盛老二在里面搅浑水,程氏未必只能得五两银子,她嫁得可是长房!”
    牛大壮叹气:“谁说不是呢?昨儿镇上私塾的事传开后,听说盛老爷子气到闪了腰,如今躺床上起不来呢,盛老二恐怕是急了,这趟来估摸是为了他家礼哥儿入学的事。”
    盛元行清早过来是来问盛言楚能不能替他跟康夫子讨个脸面——好让他家礼哥儿也能去康家私塾。
    来时盛元行都想好措辞了,让礼哥儿跟盛言楚一起去康家私塾,两兄弟也好有一个照应,谁知道盛言楚不在家。
    盛元行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昨夜若不是家里那老不死的哭嚎这疼那疼,至于他一夜没睡四处寻大夫吗?眼下他是又困又累,走路脚肚子都打哆嗦。
    在盛家门口呆坐了半炷香后,盛元行立直身子还是决然的往程家那边奔去。
    不提盛元行翻山越岭扑空后的恼羞成怒,只说盛言楚一行人此时在云岭山腰上过得十分悠闲舒服。
    云岭山林密坡陡,若非今日有程有福这个大男人在,程氏是断断不会同意盛言楚跑来云岭玩耍。
    二十多年前,盛言楚的亲奶赵氏就是在深林里边被虎叼走了,等盛老爷子寻到人时,赵氏已然被撕扯成碎片,后来还是老族长出银子找附近的猎户上山逮走了虎,这桩惊悚的事才消停。
    虽说山上没了吃人的虎,但程氏还是放心不下让盛言楚单独出来。
    -
    今天天气格外好,微风和煦,阳光普照,好久没出院门的程氏深深的吸了口山中清新的空气,顿觉心中愁绪散了很多。
    见儿子卷起裤脚光着细脚丫下水网鱼,程氏忙叮嘱:“楚儿,你别往深处跑……”
    盛言楚回首一笑在唇间比了个‘嘘’,旋即目光炽火的盯着湍流的溪水,握着渔网柄的手不禁用力,程氏好奇的过来观望,只见盛言楚身子陡然放低,手中的渔网飞快的往水里一兜,再举起来时,一条小黄鱼在网里活蹦乱跳起来。
    “逮到了逮到了!”盛言楚激动的手舞足蹈,“贵表哥,你快过来看,娘,你看——”
    “舅舅,你也过来看。”
    一时间山腰处遍布盛言楚喜不自禁的童声。
    让盛言楚一惊一乍的还在后头呢,因为程家父子身量太高的缘故,才进到水里,倒映的魁梧身影立马吓跑了鱼儿,以至于捞鱼捞的最多的竟然是年纪最小的盛言楚。
    捞了十来条细长的小黄鱼并几条肥硕的鲫鱼后,程氏说什么也要盛言楚上岸。
    “仔细别着凉。”程氏贴心的从背篓里翻出带来的裤子,让盛言楚去旁边小树林换上。
    正好,程以贵过来道:“楚哥儿,我记得斜坡那块竹林窝着冬笋,我跟你一块去。”
    一来是为了照看盛言楚在林子里别出岔子,二来云岭斜坡背阳,那片竹林里潮湿阴暗,里边的冬笋尚未蹿出地面,这时候挖出来的冬笋比春笋还要爽脆,而且冬笋不用过水也不会麻嘴 ,等会挖回家了让程氏腌成小罐好带到康家添盘菜。
    两兄弟进了竹林后,程有福则带着程氏去大茴香林撇烤鱼用的树枝。
    云岭山脚四周不仅住着水湖村的人,还有其他两个村子,苍山村和杏鸡村。所以云岭这片天地不归水湖村一个村子所有,就拿程氏现在站着的大茴香林就是苍山村的,他们想撇几根树杈得征得主人家同意。
    一进林子,就闻到一股芬香青甜的大茴香味,高大的常绿乔木树直通云霄,这片林子的主人巴柳子正在给树冠除虫。
    一听程氏兄妹的来意,巴柳子笑着让程氏去撇就是,还指着旁边几株矮颗的,体贴道:“大树不好够手,你们上小树撇去。”
    程有福笑着说了几声谢,程氏看了眼只比她高一个头的新大茴香苗苗,柔声跟程有福道:“哥,你手劲等会轻些,别伤了树。”
    程有福说他知轻重,巴柳子见程氏说话比其他庄户女人要温柔懂事,不禁多看了两眼。
    这一幕恰好被折返回来的表兄弟俩看到了。
    盛言楚双手提着裤子,下巴往巴柳子抬,一脸戒备的问:“那是谁?”
    “巴柳子你不认识?”
    盛言楚茫然摇头,听名字就不是水湖村的人。
    远处程氏兄妹撇好了树枝,眼瞅着程氏离去,巴柳子忽而扯下好几捧大茴香枝树叶追上去非要塞给程氏,程氏羞得跳开几步,巴柳子却红着脸还往前凑。
    盛言楚嘴巴气鼓鼓的,冲上去想打巴柳子:“狗东西,敢打我娘的主意!”
    程以贵将人一把抱住,盛言楚扑腾着小腿,怒气冲冲的吼:“你快放开我,没看到有人欺负我娘吗?”
    “巴柳子是苍山村最老实的人,他不会对姑姑如何的,你别一上去就冤枉人家,到时候两边都下不来台。”
    顿了顿,程以贵小声道:“楚哥儿,你想不想换个爹?”
    盛言楚噘嘴:“这还用问?”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程以贵揶揄一笑,“巴柳子丧妻七八年了,至今没续弦,前头婆娘也没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姑姑若是嫁给巴柳子,那过去就是当家的人。”
    盛言楚挑挑眉,抓着程以贵问巴柳子的人品。
    “巴柳子这人好的没话说,自打他跟着商队挑树苗卖发了家后,多少人家想把女儿塞给他,甚至有十三四岁的黄花闺女都上杆子贴他,可他愣是看不上眼。”
    盛言楚皱眉:“那他未必会看中我娘……”
    “咋没看中?”程以贵笑,“巴柳子刚还主动对姑姑笑了呢,这种事以前可从来没有过,我瞧着他是对姑姑上心了。”
    盛言楚定了定神,略略思忖了会后笑道:“他看中了管什么用,我娘如今还是有妇之夫呢!”
    程以贵跟着乐:“也是,端看姑姑什么时候能从老盛家摘干净了……走走走,你不是说你裤腰带落在姑姑背篓里吗?”
    说起这个,盛言楚别扭的提了提裤子,从巴柳子身边跑过时带的一阵风撩起地上的残叶不停打转,低头干活的巴柳子忍不住抬眸看向屁颠跑远的盛言楚。
    边看边傻乎乎的笑:“这小子长得比他娘结实……”
    其实巴柳子是认识程氏的,且对老盛家的肮脏事也了解一些。
    系好裤带重新出发笋林前,盛言楚特意晃到程氏跟前问巴柳子干嘛送她茴香叶,程氏脸唰的粉面飘红。
    见状,盛言楚心里暗暗起了打算。
    进了笋林后,盛言楚心不在焉的挖着冬笋,一连挖了好几个坑也没见到笋头,他索性一屁股坐到竹鞭上恹恹的想着他娘的事。
    这时,山下突然传来牛大壮的呼喊声。
    “盛家娘子——楚哥儿——”
    程氏立马探头去看,盛言楚则一咕噜爬起来。
    “咋了牛叔?”盛言楚双手合成喇叭状高声问。
    牛大壮擦擦头上的汗,提高音量回:“楚哥儿,你爹回来了——”
    “什么?!”
    第11章 盛言楚拿树枝猛抽渣爹……
    消失七年的盛元德的确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拖家带口。
    乍然在家门口见到日思夜想的男人怀中揽着别的女人,手中还牵着和自家儿子相差无几的女儿,程氏心中不禁悲恸万分,神色枯槁如丧妇般。
    盛言楚冷眼瞧着自家门口站着的其乐融融一家三口,见渣爹只睨了他娘一眼也不关心就嚷嚷着要家里的钥匙开门进去喝茶,盛言楚彻底怒了,语气森然道:“这里可不是老盛家,赶紧滚!”
    说着他抄起手中的大茴香枝干铆足了劲往盛元德身上抽,在外头大鱼大肉养了七年的盛元德哪里受得了这么苦,龇牙咧嘴间侧目偷看盛言楚:“你是楚哥儿?”
    啥?
    连亲生儿子都不认识了?
    盛言楚更气了,手中的树枝不仅抽盛元德,还抽旁边丰腴红润的妖娆女子。
    “你别想着套上近乎就能进我家,快走快走,滚远些——”
    年轻女人痛呼一声,捏着嗓子边细细的喊疼边往盛元德怀里钻,一副勾栏做派惹得围观的妇人们羞红了脸,程氏掩面哭泣,有几家怜惜程氏遭遇的妇人不忍心,便上前团团抱住程氏安慰。
    盛言楚早就听到了他娘酸涩的哭声,他娘哭一声他就抽一鞭子盛元德和那个年轻女人。
    这光景,竟无一人觉得盛言楚做的过分,盛言楚就佯装不认识渣爹,抽到手发酸也不停歇。
    盛元德这几年在外头过的逍遥自在,才二十七八的年岁,就有了圆滚如冬瓜的肚皮,肥硕的身材躲闪不急便算了,竟还成了外室和女儿的避风伞。
    无论盛元德如何叫嚣他是盛言楚的爹,盛言楚一概充耳不闻,一根大茴香树枝抽断后,他的小手掌隐隐作痛,盛元德也好不到哪里去,背上脸上尽数是伤。
    藏在盛元德身后的年轻女人见盛言楚仍不罢休,欲找第二根树枝来时,女人眼底厉色一闪而过,然想起这趟回来的目的,女人胡乱拢了拢秀发,盯着盛言楚微笑:“楚哥儿,你还不认识我吧,我是你庶母……”
    盛元德这趟回来就是为了儿子,闻言不顾周身的疼痛,哄道:“来来来,楚哥儿,你梦姨娘可喜欢你了,在来时路上就说要好好疼一疼你,还给你买了城里上好的衣裳……”
    盛元德身边的女孩撇撇嘴,似是嫉恨的瞪了盛言楚一眼。
    对于渣爹和其外室如此殷勤自己,盛言楚脑海中忽的闪过一个念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渣爹。
    盛元德被亲儿子古怪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慌,自恋道:“楚哥儿可是想爹了?来来来,快到爹爹这来,让爹爹好生看看你。”
    小女孩气哼一声,张开手说她也想抱,盛元德胖脸一耷:“抱什么抱,没看到你弟弟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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