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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流芳亭的程以贵骤然打起喷嚏,一旁的康夫子忙高声道:“雨势过大,今夜咱们怕是回不去了,大家快跟我去旁边的宅院歇歇脚,若有觉得身体不适的,赶紧进去泡个热水澡,喝点枇杷汁驱驱寒。”
    被雨水打湿的学子们瑟缩的抖了抖身子,纷纷跟着康夫子往外走。
    不过他们却无人抱怨,今日天气虽不好,但白日在庭中得夫子以及夫子好友点评文章,他们收获颇丰,如今这点春雨挫折根本就碍不着他们什么,有些人还窃窃暗喜呢,今夜若是不回去,他们还能多些时间和这些学识渊博的前辈相处,不失为幸事。
    当一众学生洗漱后围着篝火和康夫子等人吟诗作词时,远在康家私塾后院舍馆的盛言楚则窝在小公寓中吃香喝辣。
    自从上回摸清小公寓有取之不竭的功能后,他索性放开了肚子大吃特吃了好几顿火锅,在吃火锅的间隙他还从储藏柜里翻出了几卷卷筒纸放进洗漱池中浸泡,以备后用。
    望着阳台挂钩上晾满了发黄的纸张,盛言楚不由拍拍鼓起来的小肚皮,自言自语道:“以后得小心谨慎些了,这里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让外边的人知道。”
    他看了一眼烧的咕噜香辣的火锅,薅了一顿头发后烦躁道:“后世的高科技产品不能往外拿,但这肉……”
    不行,他得想办法拿出去给他娘补一补。
    淋浴时,盛言楚闭着眼睛开始思考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娘不怀疑,想着想着他竟有些头晕。
    “完犊子了。”盛言楚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光着身子赶紧打开逼仄的浴室门,抢在晕倒前来到宽阔的客厅。
    脑子昏昏沉沉,他按着记忆去冰箱里找红糖,来不及泡水,直接舀了一大勺放进嘴里。
    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后,眼前终于恢复清亮。
    瘫在软和沙发上的盛言楚无奈的举起手臂,望着灯光下细的能轻松掰断的小手,他恹恹的叹口气。
    这具身子虚的很呐。
    如今饮食上他不缺蔬菜和肉类,可这些天他一旦临字临多了就格外的疲倦和虚脱,可见光补充营养还不够,还需要每日锻炼才行,不然就他这小破身子,县试的时候能不能撑到衙门礼房开门都成问题。
    盛言楚是个行动派,他瞬即上楼拿了套睡衣穿好,紧接着开始安排接下来的锻炼计划。
    从康家私塾后院出去,有一条沿着小河建起来的杨柳树林小径,小径尽头有一块非常宽阔的林中场地,是康家特意建着给学子们晨间朗诵四书五经用的清净之地。
    他想了想,决定以后每天早上早起半个时辰沿着杨柳林跑几圈。
    除此之外,他还计划夜间去长青主街跑一遭,主要是他人小,夜里不太合适往黑暗的地方跑,故而将夜跑的路径安排在主街大道上。
    做好计划后,盛言楚站在沙发顶端将计划表贴在墙面,望着原本空荡荡的墙面有了计划表,盛言楚心中既洋溢着满足又有些遗憾。
    上辈子装修这面墙是预留着准备安装数字电视用的,可惜他着急住进来享受,那些在网上订购的电视还有台式电脑都还没寄过来。
    没有电子产品,生活的确乏味的多,但转念一想这未必是坏事,这一方小天地跟着他穿越过来,如果他一味的赖在这里享乐,人生岂不是无趣?既然来到了古代,他应该收起对科技产品的馋心才对。
    有玩乐电子产品的时间,他何不用来苦读四书五经?要知道他现在最大的事就是走上科举仕途。
    -
    夜里,盛言楚在小公寓中背半个时辰的书后,就停下来留心舍馆外的动静,第三次出小公寓的时候,李茂抱着晕迷不醒的梁杭云进来了。
    梁杭云烧得脸颊发烫,他赶忙从梁杭云的衣柜里翻出干净的衣裳递给李茂。
    “李叔,他怎么烧成这样?难道他独自过河去流芳亭了?”
    李茂脱下梁杭云身上沾满泥水的脏衣裳,将人放进浴桶后才精疲力尽的开口:“这孩子性子犟的很,我拉他回来他非不,非说我要能借他二十两他才愿意跟我回来,我没辙只能回来找人借,恰好半路碰上挑树苗卖的巴柳子,就从他那拿了二十两,赎回梁家那两个丫头后,这孩子才松口跟我回来,只是在雨中呆的太久,来不及跟他妹妹说话呢,就晕过去了。”
    “赎回了就好。”盛言楚淡笑,忽的一敛,转念问道,“李叔,你刚说你找谁借的二十两来着?”
    “巴柳子啊。”李茂道,“咋,你认识?”
    第17章 继父候选人
    盛言楚拧了块热热的布巾给李茂擦脸,嘟囔道:“算不上认识,见过一面而已。”
    大概是梁杭云平安找回来,李茂肩上的紧张情绪松了些,便歪在浴桶边上缓气,还跟盛言楚说起闲话。
    “巴柳子这人很不错,前几年做小生意起了家后,像我这样的贫苦兄弟他竟没丢下,今个我拉着他开口就要借二十两,他问都没问,径直将这些天卖的树苗银子悉数给了我,我还没来得及道谢呢,他挑着担子扭头就走了。”
    盛言楚想起那日在云岭山上贵表哥说的话,笑着接上:“听说巴柳子是孤寡一个人?”
    李茂也笑道:“要我说他孤家寡人一个刚刚好,他前头那个婆娘我见过几面,是个好的,可惜命短早早走了,说句不中听的话,巴柳子庆幸没跟前头婆娘生娃,你是不晓得那位嫂子娘家人能无赖到什么程度,嫂子刚嫁过来的时候,巴柳子穷的厉害,那边娘家人见到巴柳子连杯热茶都不愿意给,后来巴柳子慢慢挣了体面,那边的人就跟沾了花粉的蜜蜂似的,隔三差五就往我兄弟家跑。”
    盛言楚颇惊,有这样的前外家,他娘若是嫁过去不一定能过上安分日子,看来他得把巴柳子从‘新爹’名单中划掉了。
    李茂起身找木瓢舀热水给浴桶里昏睡的梁杭云浇头,继续笑着说:“巴柳子是个心热有原则的人,他婆娘在世的时候,哪怕岳丈家的人如何的看不起他亦或是找他打秋风,他都是笑两声从不放在心上,我看不下去了,问他心里不膈应吗?楚哥儿,你猜他咋说的?”
    盛言楚走过来踩着小板凳给梁杭云擦背,闻言顿了下,真的有在思考,斟酌了片刻,道:“莫非他不拘小节,不在乎这点委屈和银钱?”
    李茂啧啧两声,将梁杭元的发髻解下来泡着,笑道:“楚哥儿果真聪明,但你说的不全。”
    盛言楚静静听着,还贴心的举起小手按住梁杭云的太阳穴按摩,这家伙眼底下青黑一片,嘴唇干裂发白,看来这几天为了家里的事属实没休息好。
    李茂好久没见过这么能干懂事的孩子,深深的睨了一眼小胳膊小腿的盛言楚后,打趣道:“云哥儿是个苦命孩子,性子又冷淡,我先前还担心你和他相处不来,没想到你们两个倒过得比平常人家的亲兄弟还好。”
    盛言楚裂开嘴而笑:“我娘常叮嘱我,说这辈子能在同一个屋檐下睡觉读书的,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我得珍惜。”
    说起这个,李茂少不得要谈谈梁杭云,盛言楚对这个室友很感兴趣,便央着李茂多说一些。
    “……总之,云哥儿他娘是死撑着面子罢了,外人瞧她横,实则在梁家就是个人人揉搓的软面团子,不然你以为梁家大伯能轻轻松松将她家两个丫头给卖了?还不是因为他娘不中用嘛。”
    说着说着,又绕到了巴柳子身上:“今天要不是有巴柳子给的二十两,梁家那两个丫头早就被灌了红花送进花楼了。”
    这一点盛言楚能猜到,端看梁杭云的长相就能料想到梁家两个姑娘的相貌如何出色了,在怀镇谁家女儿能卖十两银子?这么高的价钱唯有花楼才有,且女人得颇有一番姿色。
    换了一桶热水让梁杭云继续泡着,李茂捶捶腰去厨房喊厨娘煮了碗萝卜苗盖浇面,给盛言楚留了一碗,两人坐在廊下边吃边说。
    “楚哥儿,你表哥不就是程家庄的吗?”见盛言楚拐着弯问他有关巴柳子的事,李茂吸溜一大口面条,道,“他没跟你说过巴柳子的事?”
    盛言楚嚼着清香的嫩萝卜苗,不置一词,反道:“贵表哥说巴柳子打他有记忆时就住在庄子外头,有些事他不知情,我就是好奇才问问李叔,没旁的意思。”
    开春洒出来的萝卜苗长不大,拿水汆烫过后就熟了,康家厨娘喜欢拿萝卜苗做面的浇头,因学子们时常吃了饭就坐下温书,好些人得了积食的坏毛病,正好萝卜苗有助消化。
    每天拔.出来的萝卜苗悉数被学子们抢光,今天大家都在流芳亭没回来,厨娘听说舍馆还留着一个小学子看家,便大方的给盛言楚烫了一大碗的萝卜苗。
    盛言楚吃的嘎嘎脆,李茂三两口就吃完了,擦擦嘴道:“他呀,之所以前些年对岳丈家宽厚,不过是给婆娘面子罢了,你瞧现在,他婆娘死了,他对那边打秋风的人的态度立马硬了上来。”
    “后来呢?那边人没闹吗?”
    盛言楚刚在小公寓里饱餐了一顿火锅,吃了几筷子萝卜面后,实在是吃不下了,边问边将没动过筷子的萝卜苗往李茂面前推,拍拍圆滚滚的小肚子,嘟嘴道:“李叔,我饱了。”
    李茂笑的接过,也不嫌弃,夹起就吃:“能不闹吗?都闹到族长那去了,巴柳子一改从前的顺从,直言说他待婆娘已然够好了,婆娘在世的时候拿回娘家的银子都够那边人过两辈子,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当没事,如今婆娘死了,断没有让他继续养着那帮蚂蟥,为此吵了一架,两家都红了脸,这些年那边人还想厚着脸皮过来卖惨,只要来一回,巴柳子就闭门不见,久而久之,两家似乎断了联系。”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盛言楚就不再追着问了,反倒是李茂吃爽了,一口气说了个痛快,将这些年上门想跟巴柳子结亲的姑娘家数了个遍。
    李茂在康家私塾做了好几年的长工,见盛言楚听得仔细,约莫猜出几分缘由,便好心提醒:“这些姑娘家有一个很棘手的人,叫素姑娘,今年二十五,至今未嫁。”
    盛言楚惊讶:“昨儿夫子才说本朝姑娘十七若还不嫁人是大罪,我听说每年还要往衙门交半两银子呢!”
    李茂点头:“可不就是吗?每年开春她往衙门递银子的时候,她家里的哥哥嫂嫂等人气得头都抬不起来,年轻时好心帮她说了人家,她偏不,死活非要嫁给巴柳子,巴柳子那时有婆娘呢,当然不能如了她的愿,这素姑娘倒狠心,竟生生拖到二十五了还没属人家,你说好笑不好笑?”
    盛言楚咬了咬唇,眉头紧紧皱起。
    李茂默了半晌,将泡好的梁杭云抱到床上,掖好被子,轻声道:“你也别丧气,素姑娘虽是难缠的主,但巴柳子对她没意思呀,左右我觉得他们成不了。”
    盛言楚有些诧异李茂突然跟他说这个,刚想解释来着,李茂却‘嘘’了一嘴:“每年跟我打听巴柳子的人不下三五家,我瞧一眼便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你也一样。
    后半句李茂没说,但盛言楚明白,就是因为明白,他才要解释:“李叔,您误会了,小子真的就是好奇而已。”
    李茂将盛言楚拉到角落,小声问:“不是为了你娘?”
    盛言楚急切摇头:“李叔莫瞎说。”
    李茂拧了一把盛言楚软软的脸颊,歉意笑道:“不说不说,怪李叔多嘴,我原以为……嗐,是我多想了。”
    送走李茂后,盛言楚坐在通铺上发了好长时间的呆。
    见梁杭云睡的昏天黑地,他下床插好门栓,微一凝神进了小公寓。
    进小公寓第一件事就是翻开书桌上泡好的卷筒纸笔记本,用力的将‘继父候选人’巴柳子这个名字划掉了。
    -
    翌日一早,盛言楚按照计划早起半个时辰绕着后院的林荫小道跑了几圈,跑得额头尽是汗水,腿脚发麻的时候才停歇,漫步往袭文阁走的时候,听到院子里闹哄哄的,心想定是夫子和师兄们回来了。
    果不其然,正是他们。
    守门的小厮一见盛言楚,忙道:“盛学子,夫子在里头候着呢。”
    盛言楚一怔,也不管脚掌泛酸,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廊前水缸出用手舀水擦脸,又疾奔进舍馆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换衣裳时他下意识的扫了一眼隔壁床,发现梁杭云早就起床了,被子叠的端端正正,昨夜湿透的衣裳也洗好挂在了廊下。
    收拾干净后,盛言楚小跑来到学堂。
    康夫子正在堂前训斥梁杭云不顾身危去流芳亭,问一句好歹便拿戒尺敲一下,病中的梁杭云咬着牙忍痛受着,盛言楚想说梁杭云是担心家中妹妹才鲁莽糊涂了些,被程以贵捂住嘴。
    “楚哥儿,你别求情。”程以贵小声道,“昨夜夫子得知梁杭云孤身一人迎着暴雨过河往流芳亭跑,急的想冲出去找梁杭云,还是甄秀才抱住夫子,才没让夫子涉险半夜回来。”
    盛言楚往台上瞄了一眼,康夫子虽震怒,但下手的戒尺并没有使出全力,不然以梁杭云病中未愈的身子很难吃消。
    训了几句话后,康夫子摆摆手:“你且下去躺着思过吧。”
    梁杭云身子小幅度的躬了躬,路过盛言楚身边时,少年浅浅一笑,盛言楚回以龇牙。
    “你俩啥时候这般好了?”程以贵酸唧唧的问。
    盛言楚正想说呢,就听堂中传来夫子威严的叫唤:“盛言楚过来——”
    第18章 想出发家致富的妙计……
    盛言楚打起精神往前一站,康夫子伸手戳了下盛言楚的脑门,悠哉道:“你小子这回做的相当不错,知道喊李茂去找梁杭云,若非李茂到江边拼死拦住他,后果不堪设想。”
    盛言楚容色一肃,昨晚江边这么凶险吗?
    下首坐着的甄秀才眼睛从手中的书本挪开,后怕的感慨:“楚哥儿有所不知,昨夜雨势格外大,咱们划过去的小舟被外边的风雨悉数吹破了底,还好夫子有远见,交代我等在屋里守着别上船,否则楚哥儿今天就见不到我们了。”
    “啊——”盛言楚惊悚的张大嘴。
    “呸呸呸。”俞雅之笑骂,“甄兄说这些丧气话干什么,可别吓着咱们的楚哥儿。”
    甄秀才一听也笑了,见盛言楚小脸紧绷,忙改口:“楚哥儿别怕,我们都没出事,昨夜在亭外小院伴着雨声和夫子作诗对词,倒没觉得外边的风雨有多怖人。”
    祝永章的嘴巴时刻塞着吃食,这不吐了一颗果核,边嚼果肉边含糊不清的说:“正是因为咱们在屋里过的安逸,所以叔父得知杭云兄长划着小船要过来的时候,我叔父吓得腿发软,要不是有我在旁边搀扶着,他老人家早就瘫地上了。”
    边说边自豪的拍胸脯,可把祝永章嘚瑟坏了。
    康夫子老脸通红,强撑着威严,故意板着脸道:“你还好意思显摆?昨夜让你做对子,你愣是绞尽脑汁也没对上,这会子倒生龙活虎了?”
    祝永章骤然蔫了劲,见盛言楚偷笑,不服气的挺直肩膀,咋呼嘟嘴:“叔父偏心,我才开蒙没多久,叔父就喊我跟师兄们做对子,岂不是为难我?”
    “如何为难了?”康夫子面色不虞,随口出了一个对子,目光顺势扫向盛言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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