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降下,沈知舟冰冷的脸露了出来。扑面而来的酒气让他嫌弃地拧起了眉,声音冷硬:“上车。”
时翘的酒品不是很好,此时头晕目眩的,冲他歪着头傻笑,“现在开出租的师傅都这么帅呀?”
她伸出一只手,要戳他的脸。
沈知舟没有耐心,直接开了车门,下车,拽着她塞进了副驾里。
这个出租师傅服务态度有问题啊。
时翘不满地皱着眉,抱着打包盒,嘟嘟囔囔,“你是哪个公司的,我要投诉你。”
她说着话,还腾出一只手去扒拉他。
沈知舟正在开车,不耐烦地嘶了一声,抓住她的手甩开,“老实坐着!”
时翘更加不满了,开始翻他的工牌,结果找到一张名片。她醉眼朦胧,费力地认着名片上的字——
“聚、聚信?嗝……”
她打了个酒嗝。
沈知舟眉毛拧得更厉害,嫌弃两个字几乎就写在了额头上,他动作麻利地降下了车窗。
微凉的夜风瞬间涌进车内,时翘的脑子稍微清楚了一点,继续努力辨别着名片上的字——
“沈、沈知舟……你是沈知舟啊?”
她努力看着开车的男人,甚至想动手去掰他的脸,以便能看清他的样子,好确认一下是不是沈知舟。
“你乖乖坐好!”沈知舟咬牙切齿,一巴掌拍开她的爪子。
时翘看着自己的手背,瘪了瘪嘴,特别委屈,“你怎么这么凶?”
沈知舟一噎,脸色铁青,但也没说话,只是把油门踩得更狠了。
时翘对旁边那人的怒火浑然不觉,还沉醉在醉酒的美妙状态里,居然开始唱歌。
“死——了~都要爱~~!!!不……嗝……淋、淋漓尽致……”
沈知舟:……
时翘唯一的听众有点忍无可忍,保持最后的理智,咬牙劝她:“闭嘴。”
时翘又打个嗝,她赶紧捂住嘴,瓮声瓮气道:“好。那你别把我卖了。”
沈知舟头疼的捏了捏鼻梁,他刚从塞尔维亚矿区回来,眼都没来得及合一下,为什么要来受这种摧残?
他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却听见旁边又有了动静。
时翘张张嘴,带着酒气的一句话就砸了过来——
“我不唱歌,那你能不能说句我爱你?”
沈知舟手一抖,一脚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他松开方向盘,俯身靠近副驾,死死盯着时翘,面色阴冷,“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呀?”时翘笑,伸出一根手指去戳他的脸颊,却被他躲过,她不满地撇嘴,却还是说,“你是沈知舟啊,是我的命。”
沈知舟神情僵硬,连眼珠好像都不会动了。
车内一时寂静无声。
忽然,他猛地捏住时翘的手腕,一把将她掼在椅背上,咬牙沉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有什么目的?”
他不傻,知道她一直装傻充愣在掩盖什么。
可现在的时翘是真的喝醉了,她突然被沈知舟摔在椅背上,一下子就要哭了,“沈知舟,你干什么呀!太过分了!”
她说着举起另一只手里的打包盒,“你看!把我的生蚝都弄撒了!你赔!你不赔,我就投诉你。”
时翘说着话,挣脱开被沈知舟抓着的手,开始去摸那张名片,要打上面的电话投诉沈知舟。
沈知舟气得脑瓜嗡嗡的,但一时居然拿她没办法了。
时翘顺利拨通了电话,沈知舟的工作号立刻响了起来。
他头疼的想把醉鬼扔下车,但最终还是掏出了电话。
“你手机响了,你听不见吗?”时翘示意他接电话。
沈知舟闭着眼,压着火,接通了电话。
时翘立刻小炮仗似地喊了起来,“我要投诉!”
沈知舟深吸一口气,尽量忍着她,但语气已经裹了怒火,“投诉无效,憋着!”
投诉无门的时翘瘪瘪嘴,又要哭。不过她很快拿起了放在操作台上的打包盒,递到了沈知舟面前。
“干什么?”
“贿赂你。”
沈知舟闭眼,“我不用。”
“要的。”时翘满脸真诚,语气严肃,“这里面是生蚝,女人的美容院,男人的加油站,你很需要。”
沈知舟现在有点想把加油站扣她脑袋上。
“我不需要。”
时翘继续认真游说,“你看你脸色多青,肯定有点虚,你需要的。”
“我不虚。”沈知舟几乎吼出来了,“你少说点话,我脸色就不青了。”
时翘立刻乖巧地捂住了嘴,但一直支支吾吾发出奇怪的声音,并且不停以眼色示意那盒生蚝。
沈知舟:“你再发出声音,我就把你丢下去。”
时翘终于安静了,委委屈屈靠在窗边,不再说话。
沈知舟咬牙威胁:“你下次再喝酒试试!”
他一扭头,却见时翘已经睡着了。
车内安静了,但沈知舟脑子里还是嗡嗡的,被气的。他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受这个罪。
*
时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喝酒断片,所以她醉酒时做了多么没下限的事,醒来后都不会记得。所以尴尬的只有别人,她自己一点都不尴尬。
但她这次醒来,还是有点尴尬,因为她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坐在沈知舟的车里,并且沈先生的脸色格外不好看。
她还有点头晕,但努力打起精神,“沈先生,好巧啊,您也在哈。”
沈知舟:……就这么大个车,想不遇到也挺难。
时翘瞄了一眼操作台,淦,已经十一点多了,学校宿舍门禁过了!她慌慌张张解安全带,“完了完了,宿舍关门了,你怎么不叫我呢!”
她口气挺冲,说完,回过神,又讨好地看着沈知舟,“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睡着了,沈先生是不是等了挺久啊?其实您不用管我,直接叫醒我就行了。”
沈知舟没说话,冷然地看着她,那神情就像在说“你觉得就凭区区在下的能力,能把你叫醒”?
时翘尴尬到头皮发麻,“我先走啦,谢谢沈先生。”
虽然还不清楚什么情况,但道谢和逃跑总是没错的。
时翘推开门,发现是自己家小区。沈知舟的声音随之响起,“给你请了假,下去吧。”
时翘再次真诚道谢,然后顺手拿起自己放在操作台上的那盒生蚝,准备离开。
沈知舟再次开口,“东西留下。”
“啊?”时翘举起生蚝示意,“这、这个?您想吃?”
“不想。”沈知舟淡淡吐出两个字,然后探究地看她,“是你觉得我很虚,要补补。”
时翘震惊:!!!!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诬陷我好吧?都是成年人了,真诚一点,别套路我,行吗?
反正沈知舟虚不虚她不知道,但她现在是真的很虚。
时翘连话都不敢说了,丢下生蚝,逃命似地下了车,摔门就跑。
就在时翘下车时,一辆白色奔驰驶进了小区内。
时翘进别墅时,就看见时商坐在客厅内,板着一张脸,神情好像要一口把她吃掉一样。
“你像什么话!不在学校,跑出去喝酒?还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开个破奥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时翘已经习惯了他们用有钱和没钱来区分好人和坏人的逻辑,都惊讶不动了。
“确实不怎么好。”
她随便敷衍一句,就往楼上走了。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一个破奥迪就把你糊弄住了?农村长大的,就是没见过世面,什么破车都当宝!”
时商骂骂咧咧,时翘充耳不闻,上楼关上了门。
时商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要不是张建成的电话打来,他都要上楼去找时翘了。
看来,让时翘跟张怀舍吃个饭的事得赶紧提上日程了,虽然张家家世一般,但绝对不至于开个破奥迪。至于张怀舍看不看得上时翘,那也得等他先撺掇一番再说。而且他们两家情况相仿,有点小钱,但在真正豪门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想往上爬,就必须牺牲点什么。联姻这种事,从来不考虑喜欢还是不喜欢,只要看对两家是不是都有好处。
*
沈知舟有轻微洁癖,受不了身上沾染了酒气。他一回家,将那盒生蚝放下,就换了衣物去洗澡。
等他从浴室出来,走到一楼,却发现桌上那盒生蚝不见了。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来,浑身似乎都裹上了一层冰冷的气息,浴室蒸腾的热气都无法将那股冰冷融化。
他抬手,用力排打墙上的按铃,速度很快,力气很大,透着急躁,好像要将墙体拍穿。
随着急促的铃声响起,管家立刻就出现在了大厅处。
“先生?”过于急促的铃声让他有些慌,但仍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
沈知舟喜欢清静,有轻微洁癖,佣人没有得到召唤不能进入别墅主楼,但是要在沈知舟不在时,无声无息做卫生清洁。
“桌上的打包盒呢?”
管家暗暗松口气,不是大事,“拿去厨房了。”
“拿回来。”
沈知舟没有动怒,但语气冰冷,显示着他的不满。
“先生,您要吃吗?您身体不好,海鲜寒气重,您要多注意。而且已经凉了,需要加热吗?”
“拿回来。”
他已经非常不满了,管家不敢再多说,退了出去。
很快,那盒已经凉掉的生蚝就放在了沈知舟面前。
偌大的别墅空空荡荡,他坐在桌前,打开包装盒,拿出一枚生蚝,上面是鲜红的辣椒。
他不能吃辣,只吃了一口,就立刻呛咳起来。白皙的脸庞被呛出红晕,微挑的眼尾也泛红湿润起来。
他咳了半天才缓过来,但也稍微适应了呛辣口感。他将冷水壶拿到桌上,边吃边咳还边喝水。
四枚生蚝,他吃了半小时,喝了一整壶水。
沈知舟额上冒出汗珠,苍白的脸颊泛着红晕,眼尾湿润,但却有条不紊地起身,去料理台将四枚生蚝壳洗干净,又仔仔细细洗了打包盒。然后将它们一一擦干,拿着去了房间。
衣帽间后面有条甬道,用隔板挡住,用力可以推开。
他拿着东西走进去,里面是另一个房间。
房间里光线很暗,空空荡荡,没有家具,只有几个根雕置物架。沈知舟走过去,将打包盒放在了一个空的置物架上,然后环视一周。
这里面有一根拐杖,一个断了线的话筒,一件沾染了血渍的衬衣。
沈知舟的目光落在沾染了血渍的袖口上,然后走过去,用拇指腹轻轻摸了摸,向来冷漠的黑眸里有复杂的情绪在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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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蚝,女人的美容院,男人的加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