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隘不明白,他痛苦而困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似乎从未认识他,他还想说什么,想搬出曾经所有美好的回忆,希望他想起他对自己有过那么多期许,那么多关爱…他才刚满二十岁,还有无限的未来,为什么要放弃他?
“宿主住嘴!”系统却在厉声喝止他:
“虫皇没有放弃你,但你再说下去就没准了!”
“他只关心我有没有晋级,他根本不关心我的心情!”木隘对系统嘶吼。
“…宿主,我说了多少遍,这就是虫族。”
系统用冷冰冰的声音提醒他,所以才不断敦促他变成王虫,如果没有办法成为最强的雄虫,那他的下场和曾经的木凌不会有两样。
虫皇当然不爱他,爱是虫族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只是他无法抛弃作为人类的包袱,抱着一腔可笑的温情步入这片丛林世界,被纸醉金迷晃花了眼,天真地以为幸运是自己的实力。
……
“四殿下,四殿下?”阿西尔见他抓着自己出神,忍不住叫他,木隘从回忆里抽身,抬起有些惊慌的脸:“父皇他,我从来没有认识他…”
阿西尔挑了挑眉,不懂什么叫从来没有认识,木隘急吼吼补充:“他只关心我有没有晋级,一个劲打听三哥是怎么晋升的,其他什么都不问…哦对,还有我们的蛋…”
“殿下!”阿西尔抬高声音,木隘倏地静了下来,看着阿西尔静如止水的眼睛,听见他问:“否则陛下还该问什么呢?”
木隘如鲠在喉,所有理直气壮顷刻熄火,他想象里像人类父亲一样的谆谆指导,安慰他,帮助他和妻子修复关系,或者严厉地训斥他,责打他…还未出口的话通通变得那么可笑。
虫皇不是人类,他也不是了…
心脏在胸腔狂跳,可怕的绞痛袭来,剧痛让他突然认识到一个可怕的逻辑,这一世所有荣宠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他是虫族。
他是虫族,所以一切都不奇怪。
他以为的温柔善良不是他的德,而是虫族给他的权力。
阿西尔看着他灰白的脸,不明白什么打击能让他变成这样,明明失去蛋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
“你,你小心一点。”
木隘颓软在座位上,连说话的声音都气若游丝,怔怔地看着车顶,仿佛魂都被抽走了。
“…知道了。”
阿西尔根本无力处理自己的困局。
“阿西尔将军。”虫皇早早让虫在宫门口迎接他们,那虫是只亚雌,深得虫皇宠爱,但面对双S级雌虫依旧谦卑地弓着腰:“请跟我走,陛下在宴厅准备了晚餐。”
阿西尔看了木隘一眼,他浑浑噩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点没听出来接他们的虫说话有什么奇怪。
按规矩,他回宫应该先去木隘的宫殿,如果陛下要见他,要让木隘带他去,而不是这样越过回家的环节直接觐见,他的雄主是四殿下而不是陛下,于情于理都不该这样做。
“四殿下一起吗?”木隘不吭声,就只能由阿西尔自己问了。
“这…也可以,一起去吧。”那亚雌抬起头看了眼失神的木隘,犹豫片刻答应下来。
阿西尔心里咯噔一声,偏头看木隘:
“或者我和殿下先回自己的宫殿,晚些再去陛下那?”
“将军开玩笑,要陛下等您吗?菜都凉了。”
“那我问问殿下的意思…殿下,殿下?”阿西尔隐晦地扯了扯他的衣摆,木隘茫然地看他:“那…一起去,让父皇等太久也不好。”他终于开始惧怕那个作为虫族的父亲。
可阿西尔听到回答后瞳孔猛地收缩,定定地看了他很久,然后露出冰冷至极的笑:“既然您这么决定…好啊。”
……
他们走到宴厅,虫皇令虫将各色菜品摆满长桌,丰盛的仿佛在宴请公爵和元老,阿西尔惊了一下,他只在国宴上见过这种阵仗。
“阿西尔将军。”虫皇让虫带他坐到他身边,看了眼不请自来的木隘,笑问:“难得看你们俩一起出现。”
“我段时间公务繁忙,并非有意冷落殿下。”阿西尔恭敬地低下头。
“我知道我知道,身体好了吗?”虫皇笑着问。
“差不多了。”
“需要请医生看一下吗?”虫皇很关心。
“不用,我有数。”
“我知道你委屈,但一切都是为了帝国的繁荣,木隘年纪小,做事不知轻重,才会让你失去一颗蛋…我保证以后你不会失去任何一颗蛋了。”
虫皇朝他举了举酒杯:
“吃吧,特意为你准备的。”
阿西尔哪里敢碰这些酒菜,但命令又不得不听,有些为难地笑了笑,看了眼木隘,轻声问道:“殿下,在想什么呢?陛下叫您吃东西了。”
木隘如梦初醒地抬起头,看了眼虫皇又看了眼阿西尔:“吃,吃…”
虫皇敛了笑,瞟着木隘:
“吃什么?这些是给阿西尔准备的。”
“殿下是尊贵的雄子,我只是一只雌虫,没有资格享用这些食物。”阿西尔连忙站起来朝虫皇行礼。
“在这个屋里,你有,我给你这个资格。”虫皇定定地看着他。
阿西尔开始恐慌,忙不迭跪下:
“属下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