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希音似是沉浸在刚刚的琴音里,过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
水榭之中,云嫤抱起鸣风,起身,便往外而去。
因离得有些远,从映辉殿内望出去,并看不清公主的面容,只能远远地望见水榭的长廊间,她翩然远去的身姿。
单单瞧着那一道背影,便能叫人料想到,公主该是何等风华。
宁希音不禁道:“兄长,公主光是琴艺便已如此高妙,依我看,其人必定不俗。亏你方才还信誓旦旦,不愿结亲呢。”
她说着说着,却半天不见宁昀出声。
她回头一看,却见她那没出息的兄长已经望着水榭的方向看呆了。
宁希音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心中却也不由替宁昀高兴起来。
此前,她可是从未见过兄长如此失态。
看兄长的样子,想来就算是还没有动心,也是离动心不远了。
如此,他应当不会再排斥与大景联姻之事。
她这么想着,却见宁昀忽而起身离席,快步往映辉殿殿外而去。
宁希音在心中揣测了一番兄长的去向,顿时一乐。
也许,南轩真的快有太子妃了,她也该是快有一位好嫂嫂了罢?
宁昀匆匆离开了映辉殿,一路疾行,终于在公主即将回到仁明宫时,在半道上遇上了她。
他的突然出现,叫云嫤乍然见了,不由吓了一跳。
随行保护公主的一众禁军也立时拔剑,冲着来人喝道:“何人如此大胆?”
宁昀忙道:“公主不必惊慌,本宫……我,我是南轩宁昀。”
云嫤一怔,道:“原来是太子殿下。”
她略略一忖,便冲随行的禁军点了点头。
一众禁军将士领命,皆退了开去。
宁昀凝目望着面前的少女。
她果然很美,比他想象中,还要美。
诚然,就如他先前对妹妹所言,他不是没有见过美人,只是,从未有一人能让他像如今这样,光是与她对面相视,便心跳加快,一时无措。
“太子殿下?”云嫤见他久久不语,便试着唤了他一声。
宁昀瞬时从怔然中醒悟,面上顿时浮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他朝云嫤一揖,朗声道:“公主方才抚琴一曲,实在惊为天人,在下幸甚,能聆听此曲。”
云嫤轻声道:“太子殿下谬赞了。”
随侍一旁的绿芍瞧着面前的情形,不觉偷偷一笑。
她见南轩太子如今这样,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想了想,便凑近了些,在云嫤身侧悄悄同她道:“殿下,这位南轩的太子倒是真如咱们太子殿下所说,容貌俊俏,实在是一表人才呢!”
云嫤:“……”
云嫤瞪了她一眼,才回首,对宁昀微微笑道:“不知,太子殿下还有何指教?”
宁昀的面色更红了,道:“不敢。我……我是特意前来,只盼能见公主一面。”
云嫤听了,一时顿感局促,心中不愿在此多留,便道:“多谢太子殿下。殿下,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皇嫂宫中,这便告辞了。”
宁昀忙道:“我送公主回去罢。”
云嫤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说罢,她对宁昀微微颔首,便带着绿芍,转身离去了。
宁昀望着她离开,在原地站了许久,方才神思不属地往映辉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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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希音在宁昀走后,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不远处,叶府的席上。
那里,叶煦已经不在原来的座席后了。
她游目四顾,才在奋勇侯府的席上发现了他。
他正与奋勇侯凌澈相谈。
她望着他,见他与凌澈仿佛说了些什么。
凌澈的面上似乎有些讶异。
随后,他便唤来凌府的仆从,吩咐了几句。
那仆从立即领命,转身出殿而去。
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事关叶煦,宁希音心中,不觉有些好奇起来。
凌澈此刻的确很是讶异。
方才,叶煦行了过来,开口与他寒暄,已是让他吃了一惊。
京中各大筵席之上,他碰见过叶煦不少次。他知道,即便是面对熟稔之人,叶煦也鲜少会主动做这些。
虽然,方才那寒暄不过是叶煦先同凌襟怀厮见过,接着,便又称了他一声“凌侯”。
虽是寥寥几字,却仍是叫他觉得惊奇。
却又听他道,想要见一见凌府的三姑娘,他的妹妹凌解语。
这便更让他难掩心中的惊讶了。
叶煦此举,连一旁的凌襟怀也甚觉奇怪,不禁打量了叶煦一番。
凌澈素来缜密,原本很该问一问叶煦,为何要见他的妹妹,再做定夺。
但是,只因念及出发来宫中前,妹妹在侯府中对他说的那些话,他便没有多言。
他略一思忖,便唤来了侯府的仆从,吩咐了下去,让那仆从去将小姐请来。
不管他心中,对叶煦存有多少敌意,但对于凌解语这个妹妹,他还是愿意去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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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解语在皇后宫中,原本是打算看一出好戏的,谁知,云嫤居然顺利弹奏完了琴。
那一曲终了后,她的身周便是一片对公主的赞叹之声。
她听了,心中十分恼怒,紧接着,又是一阵惊疑不定。
原本,她打的主意便是弄坏公主的琴,好叫公主不能在宫宴之上好好抚琴。如此,公主自然羞恼,而叶煦素来眼高于顶,也便很难被公主的琴音吸引。这样一来,风花雪月之事便无从谈起了。
凌解语自认,她那计划并无错漏,按理,公主断无可能这般顺利完成抚琴。
可公主偏偏就是完成了。
云嫤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苦思不解,还未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忽闻奋勇侯府的下人来报,称是侯爷请三姑娘前去映辉殿叙话。
凌解语心中正烦躁,不耐地问道:“兄长可有说,为了何事唤我去?”
那侯府的仆从便道:“三姑娘,侯爷说,他在筵席上与探花郎谈论诗词甚好,想到姑娘一向也擅于此,便请姑娘过去,一同赏鉴。”
凌解语听了,却是愣住了。
她自从喜欢上叶煦,便想方设法了解了许多关于他的事,知道他的脾气,鲜少与人热络相谈,何况是与从未有过交情的兄长?
她仔细一想,便明白过来。
这件事定然与叶煦有关,若非叶煦提出,无缘无故地,兄长怎会叫人来请她过去?
没错,定是因为这样,兄长才想了个周全的名目,让人过来请她。
这消息来得突然,凌解语惊喜万分,立即便将方才想不透的公主抚琴之事抛之脑后,忙忙地带着侍女们,便往映辉殿去了。
一路上,她犹自激动不已,一时没有忍住,便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连翘,又对连翘道:“你说,为何突然之间,叶公子会想要见我?”
连翘忙笑道:“姑娘,这还用说吗?想来叶公子早便听说过姑娘了,或许,心里还一直倾慕姑娘呢,这才趁着这个机会,托了侯爷,想一睹姑娘芳容。”
“果真?”凌解语听了,含羞不已,一时却又有些迟疑。
她道:“可是,我听说他性情傲然,怎么会……”
连翘道:“不会错的!就算叶公子性子再傲,可若是有了心仪的小娘子,想要见一见,多说几句话,那也是再寻常没有了!”
凌解语听了,含着笑,没有再作声,便径直往映辉殿去了。
没用多久,她们便到了。
映辉殿前,凌解语一眼便望见了两位兄长身边的叶煦。
她压下心中的欣喜之情,放缓了步子,慢慢走了过去。
到了叶煦面前,她敛衽福身,柔婉道:“见过叶公子。”
叶煦见她到了,转而便对凌澈道:“侯爷,借一步说话。”
凌澈点了点头,道:“叶公子想去何处?”
“此处偏殿僻静,便是那里罢。”叶煦淡然道。
凌澈便带着凌解语,随叶煦往偏殿去。
凌襟怀与叶煦早年同在书院进学时便相识,对他有些了解,此时隐约觉出不对。
他略一思忖,便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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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云嫤回到仁明宫后,向皇后回禀了一声,便携着鸣风,往映辉殿去寻叶煦去了。
云嫤与绿芍她们才刚到映辉殿,门前候着的寒舟一见是她们,便立即迎了上来。
“洛姑娘,我家公子知道您会来,特意让我在这里候着。”
云嫤听了,点了点头,道:“叶公子叫你在这里等,可是有什么事吗?”
寒舟笑道:“洛姑娘,请随我来便是。”
云嫤心中有些奇怪,却也来不及多问,便由寒舟引着她们,去了偏殿。
此刻,映辉殿偏殿之中的众人正是各怀心思的时候,便忽见从殿外缓步走进一名美貌少女。
一时之间,除了叶煦,其余人都是一怔。
叶煦见了云嫤,便一笑,对她道:“你来了。”
云嫤抱着怀里的琴,行至他面前,望着他,道:“叶公子,我是来送还鸣风的。”
叶煦颔首,道:“你来得正好。”
凌澈一见那陌生的少女入殿,目光便不觉停留在了她身上,对她道:“在下奋勇侯凌澈。不知,这位姑娘是?”
“我姓洛。”云嫤一顿,如是道。
凌澈望着面前这国色天姿的少女,难掩目中的惊艳,笑道:“洛姑娘,有礼。”
这时,叶煦缓步上前,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正好将云嫤挡在了自己身后。
凌澈盯着他,不语。
到了此时,他已经反应过来,正因为面前的这个少女,叶煦此番的来意,绝不是他先前以为的。
叶煦根本不是为了他的妹妹,而是,为了这个少女,才会这般大费周章。
凌解语就站在他们旁侧,方才,她乍然见到云嫤也来了,霎时大惊。
更令她惊疑的是,听云嫤与叶煦说话,显然,他们是早便相识的。
听云嫤的话中之意,她之所以能在宫宴之上顺利抚琴,竟还是仰赖了叶煦的相助。
她嫉妒不已之下,又听她自称是洛府的女郎,心中便越发吃惊。
在众人各自的静默里,云嫤环顾一圈,望见了凌襟怀,便上前,与他见礼。
凌襟怀自从方才见了她,也是吃惊不小。纵是他,现下也弄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云嫤却是明白的。
方才,她见到凌府的人都在这座偏殿里,再稍加揣测,她便立时知道了叶煦的意图。
她的心中,一时之间,很是过意不去。
该找凌解语算的账,她自会去。他一个谪仙一样的人,又何必为了帮她,管这一摊事?
她想了想,便对叶煦道:“叶公子,先前,你已帮了我一个大忙,旁的事,你……你便不必挂心了。”
她的话,叶煦听在耳里,不知为何,心里如被一根极细微的针扎了一下,倏而竟觉得有些不悦。
他微微勾唇,对她笑了笑,转身便对凌澈道:“侯爷,这位是洛府的洛姑娘。我今日要见令妹,正是要替洛姑娘,向她讨一个公道。”
凌澈眉头一皱,终于明白了,这才是今日,他叶煦非要见他们的本意。
他这是帮人兴师问罪,打上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