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莱抓住一人,笑盈盈问:“离这最近的百货大楼在哪?”
布升平皱了皱眉,等林青莱问完话后,他不同意说:“时间来不及了,我们得抓紧过去。”
林青莱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封景铄,脸上无奈道:“布叔,你不觉得我们两个穿的……不合身份吗?”
他们在火车上商量好了,布升平当老板,林青莱当秘书,而封景铄是工厂新聘请来的翻译员。
布升平拍了下脑门,“都怪我太急了。”人靠衣裳马靠鞍,出去办事没有一套像样的衣服可不行,“走,咱们先去买衣服!”
百货大楼人声鼎沸,林青莱凭借良好的方向感,找到角落里一家西服店。柜台前没有一个人,售货员坐在凳子上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可见这家店生意不怎么样。
林青莱叫醒售货员,“给我拿两件男士西服和一件女士西服。”西服比起军装,更适合这次交流会。
售货员没嫌弃林青莱三人穿得土,她欢喜道:“三套是吗?稍等,我找一下。”她转身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三套崭新的西服,“看见这标志没?外国牌子,要不是见你买的多,我还不准备拿出来呢。”
呵,林青莱轻笑,这售货员是要宰他们一顿啊。
她抬眼示意封景铄。
封景铄冷哼一声,“外国牌子?你耍我们玩呢!这牌子的logo从来不标在领口。”
售货员干笑两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位同志,真对不住,我——”
封景铄眉毛一挑,缓缓道:“对不住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知道西装的生意为什么比军装差吗?因为没有故事性。大家喜欢军装,是因为它代表解放军,而西装呢?你知道它的故事吗?你知道穿上它的意义吗?你不知道!你只知道钱!”
售货员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整张脸通红,不知是羞愧的还是恼怒的。
封景铄没饶过她,继续说:“十七世纪七十年代,西服叫justaucorps,十八世纪七十年底,它演变为frockcoat,现在,市面上的西服是sacksuit……”
看时间差不多了,林青莱拉了下封景铄,可以了。
她眯眼道:“同志,我这位朋友语气有点冲,但他并无意找茬,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本质上是为了你好,你多担待。”
售货员挤出笑说:“担待,担待。”
林青莱不紧不慢说:“同志,你放心,我不举报你,只是价格方面——”
听到举报俩字,售货员不淡定了,她急忙说:“进货价卖,你们千万不要举报我啊,我上有老下有小……”
林青莱止住售货员,笑道:“我这位朋友眼光比较高,看不上这些衣服,不过——”
售货员心觉得自己像等待判决的犯人,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不过看在你特意招待我们的份上,我们决定租一上午。”
“租?”
林青莱点头,“对,租!”
售货员咬牙笑道:“我们领导不让租。”
林青莱抱胸,问:“那你们领导让你卖假货了吗?嗯?”
售货员:“……”她任命拿了三套西装出来,“喏,大小应该差不多,你们试试。”
林青莱给了售货员一个放心的承诺,“押金在这,你放心,我们不会不还回来的。”
三人从百货大楼出来时,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
布升平一身暗灰色西服,口袋上插一支钢笔,温文尔雅,抿成一条线的嘴巴更添了几分冷峻之气。
至于封景铄,不用多说,像从油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俊美无俦,林青莱提醒他,“记得微微低一点头。”不然与翻译员的气质不符。
林青莱身材高挑,衣服穿在她身上很合身,她把头发扎成马尾,长度正好到脖子。
“同志们,出发——”
赶往交流会的路上,布升平问封景铄,“这衣服的标志应该在哪?”
封景铄耸了下肩,“谁知道呢?”他根本不认识这个牌子,logo的位置不过是随口一扯,反正没人知道。
布升平:“……”
交流会在中心大楼,五层建筑,旋转门,两侧站有门卫,门前铺有红毯……布置得十分气派。
布升平刚想往里面走,林青莱拽住他,“布叔,我们有邀请函吗?”
邀请函?布升平愣住了,呆呆道:“没——有——”
他往自己脑门上重重一拍,没有邀请函,他们怎么进去啊!
林青莱拍了拍布升平的肩膀,以示安慰,“别急,总有办法进去的。”
这时候,一个外国人从车上下来,林青莱计上心来,她往前走去,“hello。”
那外国人有些吃惊,心想这小姑娘胆子真大,他跟不少华国人打过交道,在他印象里,华国人都腼腆害羞,一般不主动跟他打招呼。
他笑着回了个“hello。”
林青莱顺势把布升平和封景铄两人介绍给他,并用英文简单介绍了一下打□□,老外有点感兴趣,问了林青莱几个问题。
三人跟着外国人消无声息混进了交流会,门卫丝毫不觉得不妥。
进入大厅后,林青莱发现人很多,大部分人都占好了位置,布升平有些着急,“我们去哪?”
林青莱随便指了个地方,就在这吧。
布升平:“……”这么潦草?!
几个外贸公司在华国的负责人已经到了,他们西装革履,姿态高傲。
布升平打开箱子,打□□暴露在空气中,但没人愿意停留,都一晃而过,他第一句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就走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她拿起一只,一打,“啪”一声,火从里面喷出来,外商一下子被吸引了过来。
准确来说,是整个交流会的人都被林青莱突如其来的操作秀到了。
林青莱淡然道:“这是我们实验室新研发出来的点火器,起名叫打□□。”
有外商过来询问:“howmuch?”
林青莱介绍道:“这位是我们为了参加这次交流会专门聘请的翻译员。”封景铄上前,礼貌地跟外商握了下手。
几位负责人都很震惊,心道这家工厂的态度太好了吧!竟然为了他们特意请了翻译员!
他们很高兴,亲切地和封景铄交流了一番……别的事情,说了半天,才回到正题上。
打□□在交流会上出尽了风头,孙厂长心里不是滋味。
他是京市某大厂的负责人,厂里对他寄予厚望,现在倒好,风头全被一伙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抢了。
他偷偷溜出去,仔细看了眼交流会上面的名单,嘿!根本就没有这伙人!
布升平正讲到兴头上呢,突然有人要“请”他们离开。
有人窃窃私语,“这好好的,为什么要让人离开呢?”
孙厂长挺着大肚子,高声道:“这三个人没有邀请函!”
就在他以为对方要恼羞成怒的时候,林青莱笑道:“各位,我们确实没有邀请函,带我们进来的人是詹姆士先生,门卫同志没有阻拦我们。”
解释一番后,林青莱又说:“我们马上就走。”
几个外贸公司的负责人傻眼了,这生意谈的好好的,人怎么走了呢,他想叫住林青莱等人,这时候布升平说:“我们在门口等大家。”
林青莱补充道:“对打□□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留下联系方式。”
第26章
又下雪了。
“老哥,你去过省城吗?”林三柱缩缩脖子,使劲儿把门关严实,“这都快一天了,我闺女咋还没回来呢?”
封兴修把盛满雪的盆子拿进屋,接着撒上点水,他边洗漱边说:“有我儿子在,没问题。”
林三柱翻了个白眼:有你儿子在,才有大问题。
“同桌,你在家吗?”黑娃头戴绒线帽,脚蹬大棉鞋,朝屋里喊去,“我来找你玩。”
林三柱探出一个脑袋,瞪眼说:“我没空和你玩。”他虽然和黑娃是同桌,但年龄上差了二十多岁,一起玩?当他是小孩吗?
黑娃小跑过来,拽住林三柱,“同桌,我奶亲口说了,她最疼我,我身上穿的这身衣裳就是她缝的,怎么样?好看不?”
林三柱挖了一下耳朵,哼道:“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行了,我现在知道了,你走吧。”
这小屁孩!
真无聊。
黑娃不离开,笑眯眯问道:“同桌,你过年有新衣服穿吗?”
林三柱:“……”真特么扎心!医院还没发工资呢!发工资也才七块五!
他故意说:“哎呦,我还真没新衣服穿,我瞅你身上这件不错,这样吧,你脱下来,给我穿。”
黑娃立马退后三米,吐舌头说:“我才不呢!哼!”说完,转头就跑。
林秋阳喂完猪,准备回屋,黑娃叫住他,“野娃,你会踢毽子吗?咱俩一起玩,不带你爸。”
黑娃摘下帽子,从里面掏出一个毽子,他小脸得意说:“我奶给我拿公鸡毛做的,特别好踢。”
“那你先踢。”林秋阳选了一块空地,对黑娃说。
两人中间留出两米长的距离,黑娃先踢,他将毽子抛到半空,一只脚接住,然后抛起,等毽子落下后,再抛起。一抛一落,毽子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显得裹成小熊的黑娃既轻盈又矫健。接着,黑娃用力将毽子朝林秋阳那边踢去。
林秋阳勉勉强强接住了飞来的毽子,他把毽子勾在脚尖,学着黑娃的样子,抛起——落下——抛起,手舞足蹈的样子有点好笑。
毽子回到黑娃那里,他玩心大起,把毽子顶到头上,然后抛起,再抬腿接住,又抛起,之后用脚背勾住。抛起勾住,连续不断。
林秋阳在一旁拍手叫好,“黑娃,你好厉害。”
黑娃露出一排小白牙,十分骄傲。
林三柱扒在门口看了会儿,“这就算厉害了?”他可是踢毽子高手,想当年,崖前大队没有人敢和他正面交战,黑娃这点能耐还入不了他的眼。
封兴修无声笑了笑,他把茶叶倒进小锅里,加入白糖,拿勺子翻炒。
他们如今烧的是煤炉子,四条腿,外面包着厚铁皮,炉身是个圆筒,上面有个圆圆的炉火口,下面有个篦子,虽然外观不怎么好看,但好在省煤。
不过农村一般不烧煤,而是烧灶,在房子一角垒个土灶台,烧柴、草、麦秸秆、棉花秆……但烟气重,有时候呛得人咳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