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呵,休教独自,肠断对团圆……”,目光凝在那处山水,薄润的唇微微颤动,悄声呢喃:“莫要骗我……”
自此,临仙峰上的女妖总能够看到女帝孤零零站在顶端,极目远眺山水一色,想是在等待着什么,眼看星移斗转,日升月落转眼不知几度寒秋,那眼中的光彩被风霜埋没得淡然死寂,古波不惊。
所有人都很清楚,那个男人,不过仅仅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将那位孤高游离天外的仙灵强行拽入了烟火人间,并且折断了她的双翼。
一切好像都与曾经没有什么不同,可时间怎的就像是过的极慢了?她隐隐不耐,甚至有些怨恨,眼底滋生出从未有过的阴翳与愤怒。
仙子想不明白,明明风好,月好,一切都好,那个人怎么偏偏就不回来?她也曾偷偷下山寻过,顺着他背影消失的那条羊肠小道追出去数百里,可就是没有人见过一个白发白衣的俊逸青年郎。
终于有一日,她不再想,拔剑斩向羊脂玉颈,剑光如水,两缕青丝徐徐坠落,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散成两束光,那抹希冀与美好化作白光,那阴霾与怒意化作黑光。
两束光芒迎风而展,欢快跳跃着,逐渐生出了两只手,两只脚,不多时竟然已与常人不同,化作了两名十二三岁大的女娃娃,端的是俏丽可人。
随着二人生长成人,安仙子眼中仅剩无几的灼热毫光彻底散去,所有的阴暗愤怒也消失不见,一张绝丽面容静得可怕,此举斩去了七情六欲,自此又回到往日一具活死人皮囊的样貌,如此日子想来好过几分。
再看二人见到面前仙子,急忙俯身纳头便拜。
“自今日起,你们的名字叫‘苦婆’,‘乐婆’。”
仙子不看她们一眼,她要找到那个人,不论等待几千个轮回。
……
江长安继续前行,朝着不知道目的地在何处的前方走去。
慢慢的,云雾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垠的星河,江长安好似置身在星空之中,不同的是自己的身躯显得如此巨大,一步步前行都有星云在侧,青紫色的光芒将他环绕包裹,他已看到了道路的尽头——一道幽紫色的巨大天门,就像是黑幕上扯破的一条缝隙,光彩夺目。
穿过天门,灵力竟然再度提升了一个阶层,江长安目光一凝,不免惊骇变色,仙气!
这是真正纯净无限接近本源仙灵气息,夹杂着花草清香,又浓稠得如玉液琼浆。
“这里是古天庭!”江长安被深深震撼,按照一路走来时间通往古早年间的规律而言,现在应是青灯还未降世,身为掌灯人的安仙子也该没有为此闯入凡尘。
面前的景象有些出乎了预料。自己本以为门后又会是密林屋舍,哪曾想会到一方仙庭。眼下一片开阔地,就与话本古籍中描述的相差无几,仙气缭绕,白雾升腾。
目光所及的尽头,有一道神圣的金光普照万世,比月光更加纯净,比日光更加浓烈。轰鸣声也纷至沓来。
江长安朝着金光寻去,行进两个时辰,面前一幕令他感到无比震惊。
一座金砖铺就的宏伟广场之上,十八根三人合抱粗的冲天玉柱雕刻着罗汉真佛像,中央成千上万名头顶金光的僧人盘腿散坐,头顶金光,公投研读佛经的声音汇成如同雷鸣的轰响,撼人心魄,让人肃然,却又无比安宁。
“这是仙禁中所见的万佛朝宗……”
江长安心头剧震,仙禁中见闻涌上心头,今日也算“故地重游”。
只见金色广场彼岸矗立一座古老的庙宇,金碧辉煌,此前所见的历经十万年洗礼的盎然古意荡然无存,相依相呈的奇花异草也不见一株,只剩下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屋顶,显得格外鼎盛。殿檐斗拱装饰着青蓝点金和贴金彩画,红色大圆柱盘坐金龙。
金壁银桥,雕梁画栋,令人心底发寒的富丽堂皇,句句禅音此刻听来像是傀儡的戏谣,透着冰冷。
辉煌的古庙门口,有一块锈迹斑驳的金匾,上面刻着四个古字,如龙蛇盘绕,至上至极。
“大雷音寺。”
神庙大雷音古刹,佛祖的居所,佛家的无上圣地。
江长安却未走进大殿,而是绕过雷音古刹朝着西方再行去。
走了数十里,面前显出一棵参天古树,倚山而立,树身一半已与山体连为一体,仔细看,树身居然被掏空,延伸出一条悠然小径通向山体内部。
古木就如一座天然佛门,古朴自然,细细体会,有无尽莫名禅意奥妙。
步入其中走入三四里,石壁上显出淡淡的绿色荧光,照亮尽头。
古洞尽头那座石室果真在那里,正是仙禁中见过的真一念疯癫困死的石室。
求心为贪,厌生而嗔,一念在痴,不敬生慢。求心,厌生,一念,不敬,再加上相识的佛衣。此为佛祖斩却的贪、嗔、痴、慢、疑,五毒俱全。
不过在仙禁之中“厌生”与“求心”已死,“一念”最终化作石桥,“佛衣”将佛眼赠与江长安后随之永远留在了仙禁中。最后也得知仙禁中遇到的一念实际乃是释伽牟尼真身化形,而真正的“痴”毒“一念”被释伽牟尼替换在雷音古刹这座石室中,在青灯熄灭降世的同一日,不知为何疯了。
就在推开石门一刹,江长安再一次想起假一念化作石桥前与他最后的几句谈话。
“江公子,你可是想知道,佛祖因何而疯掉的?”
“你使一念成为佛祖,坐镇于西天神庙,他本性就是痴念,长久的封禁使其郁郁疯魔。”
“江公子错了,即便本身为痴念,但也能熬得住万年寂寞。或许江公子还不知吧,‘佛祖’疯魔那日,正是青灯熄灭坠入凡尘之日。”
“江公子更不知,那一天,也正是古天庭焚灭、众仙陨落之日。”
江长安想知道这一日发生了什么。
隆隆——
缓缓推开石门走了进去,却没有想象中腐臭霉烂的气味入鼻,这才惊奇地发觉自己所站的哪里是封闭的石室,而是一片三四丈宽阔的空地断崖,郁郁葱葱的花草散发着令人浑身通透的幽香。
正前方,一条被花草铺满的断桥横亘崖头,迎向虚空,形如鹰喙。
断桥尽头斜斜生长着一棵迎客青松,松下一个人影盘腿打坐,诗画一般的场景沉浸在缭绕的云雾中恍如仙境。
江长安没有打扰,默默走近,才看到崖头断桥下云山连绵。
只见云山中竟漂浮着一枚枚水晶珠,一眼望去不见尽头约么数千枚之多,大小各异,最大的足有房屋大,而最小的刚刚诞生于此仅仅只有米粒大小,细细瞧去晶莹剔透的琉璃层内各不相同,有的藏纳城池万座兵甲生死拼杀,有的密林亿倾诞出道法……
这每一枚水晶珠居然就如一个世界,好像一个个微观天地漂浮在那里,不时传来水晶破碎的声音与象征着初生的钟响,万千世界有的刚刚诞生,有的则趋向毁灭。
他在看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