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于归手指停下来时,抬头看向小丫头。
阿来歪着头看她:“小姐?”
谢于归嘴唇动了动,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花吉的事情。
阿来疑惑:“小姐怎么了?”
见谢于归脸色有些不好,她上前伸手摸了摸自家小姐的额头,又碰了碰自己的,“不烫呀。”
谢于归拉着她的手,仔细瞧着她眉眼片刻才说道:“阿来想不想找以前的亲人?”
“亲人?”
“对呀,就像是谢家跟我一样,阿来也是有亲人的。”
花家当年被抄家后,只留下花吉兄妹两人,可是花玲的养父姜炳却还活着,姜家的人也大多都还在南宕。
姜炳和姜家的人当初能为了护着花玲兄妹两人受尽酷刑也咬死了未曾开口,想必对花玲也是极为疼爱,若是可以,她想将阿来送去南宕。
谁知道阿来却是说道:“小姐是阿来的亲人。”她想了想道,“姐姐?”
小姐说过,她是她姐姐。
阿来一直都记在心上。
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全是依赖。
“小姐疼阿来,是姐姐,阿来要守着小姐。”
谢于归轻叹口气,伸手揉了揉她脑袋。
门外就有脚步声传来,听到青鳞唤大公子的声音时,谢于归到了嘴边的话压了回去,她伸手将那些复刻下来的案卷翻了个面盖着,抬头就见谢景州已经走了进来。
“大公子。”阿来行礼。
“大哥。”谢于归抬头朝着谢景州道,“你怎么来了?”
谢景州说道:“你大嫂昨儿个夜里又没睡好,我记得你之前不是送给你大嫂了一些宁神香给她,她用了极好,所以想来问问你这里还有吗。”
谢于归忙道:“还有。阿来,去将我梳妆台上那个檀木盒子取过来。”
阿来退了下去后,谢景州坐在一旁,谢于归才问道,“大嫂又睡不好了吗,有没有找人来瞧过,不然我派人去找汪太医过来,让他替大嫂看看。”
“不用了,汪太医前儿个才来过。”谢景州说道。
自打谢于归跟厉王定亲之后,厉王对谢家的事情也格外上心,不仅时常过来跟谢太傅走动谈论朝事品茗下棋,就连谢家其他人也多有照拂。
余氏快要生产,厉王就特地请了汪鑫阳过来,每隔几日便替余氏把一次脉。
余氏肚子里这胎怀相很好,人也康健,只是越到要生产前余氏便越紧张起来,夜里总是难以安寝,连带着谢景州晚上也睡不太安稳。
谢景州眼下有些青黑,朝着谢于归说道:
“汪太医说你大嫂这是生产前太过紧张所致,又不能给她多喝汤药,只能借着你给的宁神香才能睡得安稳些。”
“你那香料气味不大,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外头的香料我不敢给你大嫂用,所以才来找你讨要一些。”
第197章 姑父
谢于归没想到谢景州是专程来要香料的,闻言顿时笑:“说什么讨要不讨要的,大嫂觉得好用派个人过来说一声,我就给她送过去就是,哪劳的着你还亲自过来一趟。”
阿来将那盒子取过来时,谢于归就直接将其全部递给了谢景州,
“这里面还剩了不少宁神香,想来足够大嫂用了,只不过大哥还是要提醒大嫂少用一些。”
“这宁神香虽然已经去了温血的成分,可到底是香料,晚间少燃一些助眠就好,别成天都放着让大嫂闻着。”
就和是药三分毒一样,这些香料寻常也就罢了,怀孕时熏的太多总不是好事。
谢景州将盒子收起来:“你放心,我知道的。”
谢于归见他眼底下浮着青黑,不由问道:“大哥昨儿个也没睡好?”
谢景州叹气:“你大嫂夜里睡不着,我哪能睡好?”
余氏每次一惊醒,他也就跟着醒过来,折腾半晌将人哄着睡着后,自个儿就躺一旁瞧着她的大肚子心惊胆颤到天亮。
“大嫂是不是快要生了?”谢于归问道。
谢景州脸上既有喜色,也有担忧:“照汪太医的意思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余氏那肚子大的有些惊人,谢景州问过汪太医后,知道余氏生产的时间大概就在这几天,整个人连上值的时候都难以专心,每天一出衙门就直奔府里。
谢二夫人也是担心余氏,不仅隔三差五便亲自过去看上一眼,平日更是叮嘱着余氏身边的人,不管余氏去哪里时都得有人跟着,就怕她这个时候磕着碰着。
谢景州眉眼之上带着担忧,谢于归安慰道:“大哥也别太担心了,汪太医不是说了吗,大嫂和肚子的孩子都很好,等生产之时也定会顺当。”
谢景州嗯了声:“但愿。”
他初为人父,哪怕汪太医说的再好,依旧忍不住担心,可再担心他也不能替了余氏生孩子,只能在旁看着。
谢景州深吸口气,压下心思后抬眼看了看四周,对着谢于归道:“你婚期也没多久了,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可还有什么缺的?”
谢于归轻笑:“有母亲看着呢,哪能缺了什么。”
嫁衣是韩恕送来的,操持里外的婆子是宫里的老人。
太后人不能过来,便让了以前服侍的人来谢家帮忙,再加上谢二夫人里里外外的倒腾,谢于归只需要跟木偶似的照着谢二夫人的话做就行了。
至于嫁妆,她那一份是从顾家抬回来的,本就一直捏在她手中,这次成亲谢家怕委屈了她又给添妆了不少。
加上太后的,昭帝的,还有刘夫人跟安阳郡主他们送来的,再加上曹浦和胡辛把她以前留下的一些东西也送了过来,里里外外摆着库房里都装不下了,那嫁妆单子连她自个儿瞧着都压手。
余氏之前也添了不少近来,如今谢景州问起来时,谢于归说道:“大哥别操心了,我这边一切都好,你顾着大嫂就行。”
谢景州瞧着妹妹脸上笑容,脸上不由松缓了些。
“你大嫂我顾着,可你我也放在心上。”
谢景州神色格外认真,“嬿嬿,你虽然已经嫁过一次人,可在我这里全当是第一次出嫁,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话一直都算数,不管你出没出嫁,嫁于谁人,你永远都是我妹妹。”
“私心里我只盼你平安顺遂,跟厉王白头到老,但若有朝一日你真受了什么委屈,也别忘了还有哥哥替你撑腰。”
“哪怕他是厉王,哥哥也依旧会护着你。”
谢于归听他郑重其事,看他神色认真,忍不住眼眸微微弯:“我知道的,大哥。”
“他若欺负我,我定回来找你。”
谢景州见她笑容满面的模样,忍不住就伸手揉了揉她额发,总觉得她与以前有些不同,却依旧还是那个会拉着他衣角唤“哥哥”的小丫头。
等收回手时,谢景州正想与她说话,院子外面就突然有人闯了进来,远远就在叫着谢景州。
“大公子,大公子……”
“青麟。”
谢于归见来人被青麟拦着,连忙叫了一声。
青麟松手将人放进来后,那丫环走近了瞧着才发现是余氏身边的人,没等他们问话就急声说道:“大公子,少夫人要生了,您快过去看看!”
谢景州“唰”的一声站起身来,脑子里都是蒙的。
谢于归也是一惊,只是比起谢景州要更冷静一些,沉声说道:“稳婆呢,还有母亲他们,都在吗?”
“稳婆已经叫了,夫人也已经过去了,少夫人疼的厉害嘴里叫着大公子。”
谢景州手脚发软,也顾不得跟谢于归招呼,直接就朝着门外冲了出去。
谢于归也没经历过生产,可总听人说女子生产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哪怕余氏康健她也依旧担心,强压着心中着急对着青麟道:“去请汪太医过来,以防万一。”
青麟连忙点点头就转身出去,而谢于归随手将那叠案卷塞到了榻上小桌下放着的抽屉里,就领着阿来朝着谢景州的院子疾步而去。
……
谢景州的住处跟谢于归住的地方不算太远,她匆忙领着人过去时,就见到院中不时有人出入,而谢二夫人领着谢景州站在外面,两人都是看着正屋的方向。
屋中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谢于归快步过去说道:“大嫂怎么样了,生了吗?”
“哪有那么快。”
谢二夫人见自家闺女一脸着急的模样,想起她先前没跟顾延圆房,说到底跟没出嫁的姑娘家一样,她解释说道:
“这生孩子又不是下米做饭,米下锅一会儿就好了,哪有那么快就出来,从疼起来到生出来快的也得两、三个时辰,慢的五、六个时辰也是有的。”
谢于归惊愕,这么久?
谢景州一听还得疼上五、六个时辰,脸都白了,只恨不得能直接进屋去守着余氏。
谢二夫人没工夫理会两人,见里头稳婆出来,她上前询问了两句,就有条不紊的交代着下人去厨房煮些鸡汤面来,让余氏吃一些好有力气生产,又让人备着参片和吊命的东西以备万一。
几人在外间守着,等汪鑫阳过来时,余氏虽然偶尔叫痛,情况却还算好。
汪鑫阳进去替余氏瞧了一眼,出来便让人去熬了一些催产的汤药,而在府衙当差的谢柏宗闻讯也已经赶了回来,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后,里头余氏的叫声突然就变得凄厉了起来。
谢景州在外脸色惨白满头大汗,想要进去被谢二夫人轰出来后,就围着门前团团转。
“谢公子别着急,令夫人身子康健,很快就能生下来的。”
汪鑫阳在旁劝说。
“大哥,汪太医既说没问题,就一定没问题,你先别慌。”
他转来转去满脸着急慌乱的样子,惹的谢于归也跟着心慌。
谢柏宗眼睛一直盯着产房,低斥了声:“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他训着儿子,却紧张的手都握了起来。
谢景州嘴里应下来,可脸上焦急担忧却半点没少。
余氏的叫声断断续续,疼起来时嘶声叫痛听得人心中都揪了起来,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房中余氏叫声一歇,紧接着没多久就传来小孩儿的哭声。
谢景州身形一晃,满脸虚汗的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那边余氏收拾妥当,屋里血气也散了些后,谢二夫人才让人放了外间诸人进去,隔着一道屏风站在外间抱着个包的密密实实的襁褓出来,满屋子的人都围了上去。
“是个小子,长得特别壮实。”谢二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嘴巴像攸宁,眼睛倒是像他母亲,是个好看的。”
谢柏宗看着自家长孙脸都笑皱了,而谢于归也是忍不住凑上前去,却只瞧见粉嘟嘟的一小团儿,愣是瞧了半天都没瞧出来他哪里长得像谢景州和余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