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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夫妇俩一起回文家过年。
    参照去年的经验,甄妮今年把自己往朴素风打扮,穿白色方领小裙子搭糯粉色针织外套,穿的平跟鞋,站起来只到文涛的胸口。进家门时,她小鸟依人地挽着他。
    文家位于“山顶”豪宅,这一带住的都是政商权贵。文涛的爸爸文正龙就是在政府上行政班的,时常能在中文报纸上看见他,可是威武。
    但他没什么官架子,为人爽朗豁达,比文涛妈妈松偀太太还热情,一见儿子儿媳妇来了,先招呼儿媳妇:“哎,刚泡好茶你们就到了,妮妮喜欢喝大龙袍吗?”
    甄妮连忙走过去,“喜欢!我经常喝大红袍茶底的奶茶,茶味浓!”
    公公婆婆都笑。婆婆性格温吞,从来不生气,第一时间摸摸甄妮的脸颊,笑了笑,再看儿子,两手抓住他双肩,细细打量一番,像是想要看出瘦了还是胖了几斤几两。
    他们只有文涛一个儿子。
    像隔壁几家的父兄叔侄,他们每家也都是一个儿子。走得最近的有一把手家,他有个文灏,可那家伙桀骜难驯、行为鲁莽,还有一个搅合不清的前妻,那前妻啊,也是巴辣,报警抓贼把自己当警察的前夫都抓了进去,谁能干出这种事?
    还有司令家的文逸,那小子长得不男不女,还幼稚!老在娱乐圈乱窜,不惜暴露家庭背景,至于他老婆,太内向,当着人面说话说不了几句,不像活泼的甄妮。
    说到底,他们还是觉得甄妮这个儿媳妇好。
    甄妮比文涛小八岁,他们是相亲认识的。
    文涛极慢热、冷酷、太有主见,从小到大便不许父母操心,长大以后也是离家多,回家少,平日里连父母都很难见到他的人影,更别说亲戚朋友了。甚至有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家有一个儿子。
    等他到了29岁,松偀太太开始着急,对丈夫嚷嚷:“你说儿子这个性格该找个什么样的老婆?可是他也没提喜欢哪个类型啊,我就算想请人介绍也没板儿。”
    “呵!”亲爹连连挥手,“别找别找。没有的,没有适合他的。他上一世就是二战时期驻守了国防丛林叁十年,突然听到世界和平了,不能置信、拒绝接受文明的老兵!他这一世也走不回来文明区的。”
    “那你的意思是想儿子一辈子打光棍咯?”这句话表现松偀太太的不满,后面或许还有一句“你不想有人给你养老送终”,但她是绝不可能和丈夫吵架的。
    文正龙眯了眯眼,很奇怪地说:“看缘分吧,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人嫁了。”说这个话时,他脑海中飘出了一个可爱小女孩的身影。她曾经仰起稚嫩的脸,喊他文叔叔。
    她就是甄妮。
    21岁刚大学毕业的甄妮被安排和一根铁柱似的文涛见面。他们年轻人有潮流的打招呼方式,甄妮说:“我叫Jenny,你有英文名吗?”
    文涛即刻站起来,笔直笔直的一个人,两手还规矩地贴在裤线上,“Waves,文涛。”
    甄妮作恍然大悟状,“噢,Waves就是中文‘涛’的意思啊,挺可爱的,你英文是不是很好啊。”
    一个年轻女孩居然用“可爱”来形容一个ICPO的国际刑警,松偀太太捏了一把汗似的在旁边看。文涛动了动,仿佛每对甄妮说一句话,他要充分做好心理准备,“是啊,我是英式教育,经常停留在美国。”
    甄妮又问:“那你还会哪个国的语言啊?”
    文涛:“泰语也会的。”
    松偀太太把手伸到丈夫腰后挠了挠,给他眼神示意:有戏,有戏!
    因为文涛向一个刚见面的女孩介绍自己的情况了。
    文正龙扭头看她,咧嘴半笑半不笑的,像在说:你儿子是愿意了,若人家姑娘不愿意呢?
    还真是如愿以偿了。
    毕竟文家愿出八十八万八千的彩礼钱,外加小两口的婚房和新车。这对经济环境不好的甄妮家无疑是雪中送炭。
    甄妮的爸爸曾经是毒品调查科的一名警察,在本市做过线人,在执行人生的最后一次任务后,他遭到报复。
    被他检举的毒贩深夜到他家淋汽油、放火及一些爆炸物。经历过那一晚的方圆几里外的邻居都记得,他家“砰砰砰”的像放烟花一样爆炸,市局消防扑腾了半小时才浇灭、停歇。
    他们的家就这样没了,差一点,连在房间熟睡的甄妮也没了。那一年,甄妮12岁。
    那时甄爸爸在火灾中用后背为甄妈妈挡掉一支冲天来的灯架,伤得非常严重,现在身体都还打着钢板,属于四级残疾,离岗后只能靠补助金和甄妈妈打工维持生计以及供甄妮上学。
    甄妮愿意嫁给文涛,除了妈妈说的:“你看,八十八万八啊!你就等着你们班有谁结婚是超过你的?”还有一点,是她对文涛的第一印象不错——她有灰姑娘情节,觉得处于困境逆境时一定会等到英雄的降临。
    而且英雄不能太温柔的,要神秘的,冷冷的,酷酷的。
    但最终说服她的还是文涛的一个小举动。有次她站楼梯踉跄,身子往后倒,他马上站到她身后,张开双臂做防护似的虚虚圈着,绅士地没有碰到她。她还重重踩了他一脚,他一声不吭。
    “嫁吧!嫁吧!”甄妮当时在心里说。
    那么结婚后的日子也就摆在眼前了。甄妮平时等不到他回来,但也不用伺候公公婆婆,倒也比很多做儿媳妇的人自在。只是她难得和丈夫回来一趟,努力表演生力军这件事一定又被纳入了重中之重。
    像昨晚一样,甄妮积极地忙前忙后,生怕有人说她懒,一会儿煮水分茶,一会儿进厨房捣腾一阵,切两根葱。等厨房传来“砰砰砰”的陶瓷盘子落地声,松偀太太站起来,带着狐疑的眼神就要往里去,文涛说:“别说她。”
    松偀太太愣了一下,很快又想明白:就他个死样子,有老婆都不错了,还能要求什么?十项全能?她这做婆婆的向来宽容。
    吃过中饭,公公和文涛出了一趟门,甄妮把好不容易抢来的碗筷洗干净后,到书房摸了一本《孙子兵法》回到客厅坐着,佯装看得很认真。
    其实她怀疑这家人的品味。文涛不像是个爱看书的人,而公公好像也没有看书的时间,婆婆嘛,料想她对看剧的兴趣多于看战争谋略书,但书房里就是有很多崭新的书籍,在书架上码的整整齐齐的。
    还有,这家人喜欢陶瓷古董,在书房旁边的隔间摆了几层,下边一层玻璃柜子又是各种躺在黄色棉布上的玉石。
    难不成他们喜欢在家里开展览会?
    甄妮也不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和这个家格格不入了。还拿婆婆爱看音乐剧来说,每次文涛一回来,她都会拿出四张门票,宣布大家一起去,大剧院门口不见不散。
    天哪!年轻人有几个具备这种情操的?还要盛装一番,到那儿瞌睡虫上脑,前后左右都是黑压压的男女,个个神色凝重或泪盈于睫,自己一头乌云,想抬手抹眼睛又觉得怪怪的,不抹也不是现在的年轻人都爱把休闲时间花在网购、刷短视频了。
    当然,这里的年轻人不包括文涛。他是个深山野人,从国外回来,身上带一部按键手机。但他确实孝顺,会耐心地陪母亲看音乐剧。
    甄妮头昏眼花地翻了几页书,文涛回来了,公公没回,婆婆这时候也不在。他问了句要睡午觉吗?旋即领甄妮上了二楼的房间。
    甄妮坚持睡午觉也要换睡衣,解了文胸、脱了丝袜,换上一套和尚服式的系带长衫长裤,半个身子趴在文涛身上,春光泄漏的胸脯软软地蹭着。文涛叹一口气,“你这样我会有反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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