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有些不安。他曾自信自己有能力洞察所有人的心里,可是现在面前的这个人,总是这么若即若离,他总无法看透她。她的心事总藏得太深,她的悲喜总是那么云淡风轻,她究竟是在欺骗自己,还是试图欺骗所有的人!
他承认,他被这种气氛扰乱了所有思绪。
“贞儿,和我说说话吧!”他尽量叫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是耐心的、充满期待的。“殿下想听什么?”她将马车的帘子掀开一个小角,望着窗外,声音有些心不在焉。李贤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暮贞的话绵软无力,却仿佛暗藏着无数刀锋剑刃,刺得人心里难受不已。
“我……”他本想解释给她听,他并非不信任她,而仅仅是想保护她,可是话一出口却已然变了方向,“贞儿若是因为皇兄而心烦意乱,我觉得大可不必。如今卿已嫁,君已娶,再思量也是枉然,不是吗?”说完,他自己也是愕然,于是不自然的闭眼装睡。暮贞没有料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这般伤人的话,鼻子酸涩,眼泪生生地夺眶而出。而那人只是闭着眼睛,看不到她的悲伤和委屈。“殿下说的是……”她咬着下唇,争锋相对,既然他如此说,那么她也没什么好解释的。闭着眼睛的李贤忽然睁开了眼睛,望着眼里尚有泪花,却衔着十二分倔强的暮贞,想说却还是没有开口。两个人就这样僵着,一个看似绵柔,却不肯屈服,一个看似强硬,实则心乱如麻……
马车停在了王府前,打破了两人对视的僵局。李贤先下了车,伸出手去扶暮贞,而期盼中的那双手,却悄然躲了开去。
“夕儿,陪王妃殿下回陌尘阁……”李贤对等候在门外的夕儿吩咐道。然后大步踏进了王府,始终负着手,头也没有回。
暮贞知道,仆人们虽不敢多说一句话,可此刻他们的心里也定然疑惑着,原本恩爱非常的王爷和王妃,究竟是怎么了?
究竟是怎么了,她也说不好。也许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惹出的事端,也许仅仅是自己太过任性,也许是对他寄予的期望太多,也许是两个人心里终究没有清除干净的隔阂。
心情好像这初春的月夜,全是潮潮的冷意。她开了窗子,木然的倚着窗框。庭院安静极了,大家都进入了沉沉的梦境,风徐徐的吹,柳枝也像倦了似的,漫不经心的摇。从这个方向,恰好能看得到大明宫高耸的阙楼,那样威严而端穆,那才是长安城最灵魂深处的诱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么多人趋之若鹜的来到长安,追求的无非就是权势和地位,金钱与尊荣。而大明宫永远代表的都是最高的权力,最富贵的气象,最奢侈的生活,最浮华却旖旎的梦。只有这个地方,能够承载的起这么多蠢蠢欲动的心,在日出之后,掩藏起所有的黑暗和阴霾,只留高雅大气的皇家气派。
自己不适合这个地方,却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去过其它的地方。这便是人生的遗憾,选择的权利总不在自己的手中,自己只能默默接受。若是有一天自己可以选择,恐怕也只会不知所措吧……
“小姐,喝点茶吧?”夕儿端着杯茶,走了进来。“不是叫你去睡了么?”暮贞关上窗子,接过夕儿的茶,“这么晚了还煮茶给我喝。”她笑嗔道。“殿下去了程夫人那里,小姐别等了……”夕儿看着暮贞满脸的忧愁失落之色,上前劝慰道。“我哪有等他,不过是有些想念父亲和阿姊了。”暮贞看着茶盏,说道。“小姐,你和殿下怎么了?”夕儿知道一定发生了些什么,于是试探着问道。“没什么……”她向来喜欢把心事藏在心底,不会给别人轻道,更何况连她自己也不明就里。“小姐,那就早点歇息吧,凡事放宽心,别想太多,有时候想得太多,心里只会更加烦恼。”夕儿知道她的脾气,所以就没有多言……
想太多,是自己心太小,想得太多了么?他没有道理是那样一个没有肚量的人,他怎么会轻易的就冤枉自己,不信任自己……是自己太多心了么?那他为什么故意要用话来刺伤自己,这难道也是自己的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