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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们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床伴,仇敌么……前段时间还适用,眼下已经不大贴切了。
    所以他只好一字不发,安静旁听。
    “太生气的时候,人是做不出那种愤怒的表情的,”容鸿雪笑得露出了森森白齿,“我只是想笑,特别想笑,我一笑起来,脑子就冷静了,也能想更多的事情。我说好啊,谢谢您,今天真是个好日子,确实很适合当我的生日。”
    同样很适合当一个人的死期,易真心道。
    容鸿雪赞许地看他,仿佛再次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我在这里特训了四个月,上了赛场之后,从初赛打到复赛,又从复赛打到决赛,千场千胜,没有一次败绩,赢得我都烦了。”
    当然咯,你是男主角,世上最龙傲天的龙傲天,剧情怎么会允许你输?
    “所以到最后一场,我跟圣四元德决战的时候,我完全可以看出来,他赢不了我,哪怕拼到自爆,也顶多跟我打个平局。有那么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这一切都乏味透了,无聊透了。于是我收了手,对他说,我认输。”
    易真说:“还是很拉仇恨的解释啊。”
    容雪鸿说:“容擎对我的做法很不满意,但他已经不能表现——或者说不敢表现出来了。他一直以为我会止步百强,但没想到我居然能成长到这一步。我在争霸赛中展示出来的实力,使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对我……不过已经没什么用了。”
    他惬意地说:“两年后的同一天,他死无全尸,我独揽容氏——我跟他都有光明的未来。”
    易真:“……”
    那句话不是这么用的,兄弟。
    “现在,”他对易真说,“我把这间训练室给你用,想拿冠军,就去拿好了。”
    易真:“你说得轻巧……!”
    他呼吸暂停,拳风猎猎,瞬间扑到了他的鼻尖!
    这一拳刚劲狠辣,易真没有任何留手的余地,身体的反应快于大脑的指令,摩罗幻身发动,他的头颅骤然散成了空气中扭曲的黑雾。容鸿雪很轻地“咦”了一声,闪电般变招,一腿将易真劈飞了出去。
    易真重重摔在墙壁上,脊梁骨发出嘎巴一声脆响,他的鼻腔火热,咳出一口腥甜。
    “你他妈……”易真瞪着他,眼中迸出血丝。
    疯子的行动是永远无法用常理揣度的,哪怕前一秒他还在与你感慨原生家庭的不幸,笑着说小真你一定能得到冠军啊,也不妨碍后一秒他就突然暴起对你下杀手,把你打到口鼻都向外喷血。
    他咬紧牙关,立即迅猛错身,避开了紧接而来的直拳。这一拳再次冲着他的脑袋而来,假使它击中,那么易真的颅骨只会变成一个装着红白之物的碎碗,但它没有打中,仅在墙上留下了深深凹陷的坑洞。
    “你的对手可不会在突袭之前先通知你,”容鸿雪的声音在风中飘荡,“早点习惯,不然就要当十天的沙袋了。”
    “你想让我越多少级揍你?!”易真头也不回地怒吼,他的身形已掠成了无形的狂风。
    风中传来了金属鸣叫的声音。
    易真的耳朵一动,和昨天的筷子一样,这也不是常规暗器,像容鸿雪这样的绝世高手,真正做到了飞花摘叶皆可杀人的境界,他随意投出来的东西,哪怕一片绒毛,亦有刀锋的威力。
    他不敢托大,折桂十二指凌空刺出,双手蛇一般地窜出去,只听清脆的叮当两声,宛如金玉相击,几乎同时响起,他已经衔回了两样事物。
    是一对乌黑无光的沉重手环。
    易真的速度都被这份量拖得一坠,他当机立断,即刻向后飞甩。
    手环发出坠地的巨响,容鸿雪在他身后笑:“等级压制的镣铐,我一口气上了三副,总算压到了a级。现在我不用精神力,统共只高你四个档次,三十招以内,能全身而退,就算今天你赢,怎么样?”
    全身而退,说起来轻巧,听起来却料峭得叫人齿冷。
    易真自然知道什么是等级压制装备。
    这是一种用炼金药剂,以及密度极高的超重矿石组合制作的束具,专门用来抓捕重大的罪犯,或者制服凶恶的猛兽异种。开启之后,它会自动向肌肉内注射弱化药剂,足以将高等级的驾驭者暂时变成一个普通人。
    容雪鸿居然用了三副,才把自己降低到a……
    “可以啊!”他厉声道,“那来罢!”
    他回身,与容鸿雪撞在了一处。
    常言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自然也分出了许多的流派。
    在腥风血雨里斗久了,什么张甲李乙都能聚个山头,借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吆喝几个听着拉风阔绰的名号。
    可流派再多,门阀再多,天下万法,终归不离其宗,一分快,另一分便慢;一分正,另一分便邪。
    易真自己就是以快打快的路数,他从来没想过,容鸿雪的身手,也可以这般又快又邪!
    容鸿雪出招的角度刁钻无比,且自带一股狞烈的煞气。他不会针对人的险要处,咽喉、心口、动脉、下腹,这些一触毙命的地方,武者大多要百般防备,几乎训练成了身体的条件反射,去阻挡袭向命门的攻势。
    他打中的,全都是普通人想也想不到的地方,在受伤之前,易真居然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这个部位还能受伤!
    七招之后,易真的大臂内侧,肋骨外侧,大腿和小腿的后侧,全然渗出了重伤的瘀血……容鸿雪仿佛在遴选他的软肉,然后出其不意地宰上一刀。这比直击死穴还要令他心惊肉跳、难以提防,因为容鸿雪没有章法可言,只是在挑剔他的薄弱之处。
    人体有多少命门?
    不多,可以说很少。防住最要紧的几个地方之后,只要不是当场打死,事后都能救助。
    人体有多少薄弱之处?
    很多,可以说数不胜数。人的肉身毕竟不是精钢打制,易真也不是练外门功夫起家的,容鸿雪经得起他一掌,他却经不起容鸿雪一拍。
    他愈发焦躁,内力以开闸的速度消耗。忽然听见太阿说:[玩家,冷静。]
    这一声乍然传在他的耳畔,易真一怔,抿紧的嘴唇不自觉地松开了,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是了,他本该冷静,不管和他交战的人是男主还是男配,拥有什么样的身份,应对这样一个冠绝人世的高手,他首先要冷静,绝端的冷静,方能空出余地去想别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转换身法。
    易真与人争斗时,内心往往暗含着戾气。他不会主动挑起事端,然而真打起来了,他必然要对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十倍百倍地奉还。星凋的晚宴是这样,尤金是这样,响尾蝎暨青依然是这样。
    因此,他和容鸿雪一交上手,这股戾气便同样隐隐地控制住了他的心神。容鸿雪越刺痛击伤他的弱点,他就越怒气滔天,如火如雷,杀意在太阳穴中突突狂跳,执意让对方也加倍品尝这份苦楚。
    可他本来就不能对容鸿雪怎么样……两边的实力差距太大,一只蚂蚁纵然能够战胜另外一只强壮的蚂蚁,莫非它还能战胜一条毒蛇么?
    ——既然此路不通,为什么不去走其它的通路?
    就拿你来喂招!
    容鸿雪的眉心轻轻一皱。
    以他对局面的掌控力,他完全可以感觉到,场上的风向突然变了。
    说句实在话,易真能撑到现在,已经使他十分讶异。易真身体的任意部位皆可以散成雾气,百分百无效化自己的攻击,而来不及化雾的部分,也温凉坚韧得像是美玉,错手时,有清越的鸣声。
    这种奇异到匪夷所思的本领,已叫他见猎心喜,感到无法遏制的兴奋,活像头半饥不饱,又在荒林间嗅到了血腥味儿的野兽。
    ——小真,你确实是个不得了的宝贝。
    他笑意狰狞,将这句话淹没在急促的喘息中。这一刻,容鸿雪既想视奸易真遍体鳞伤,倒在血泊里的模样,又想把他囫囵吞进肚腹,好好体味他的不凡之处。
    与此同时,易真的气息为之一新。
    他变得更安宁、更轻灵……那种置身事外的豁达与淡然,忽然就冷了他的热血,平了他的愤怒。
    他像是在盈盈地起舞。
    他的双眼也微微阖上了。
    容鸿雪知道,有些时候,肉眼是会骗人的,直觉却不会。眼睛只靠视线来观察外物,而直觉靠的是全身。
    有了眼睛,人通常倚仗视觉,待到抛弃眼睛,剩下的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便要加倍的灵敏。
    看来,易真也想这样做。
    易真的行动变得捉摸不定,容鸿雪的一招一式,犹如打进迷雾之中。
    他出拳化掌,五指张开,欲要自内侧揸住易真的手臂,可他仅仅捞了一手的冷风,另一只手也随之落空。易真的腰肢柔软地盘旋,这一刻,他的动作简直可以用妩媚来形容。
    他是流水,是春风,是所有强求不得的幻梦。容鸿雪专挑易真不慎露出的弱点下手,然而他突然发现,自己已无弱点可挑,因为易真抛弃了攻防一体的打法,此时他浑身上下都是弱点和破绽!
    但这些,容鸿雪在心里管它们叫作薛定谔的弱点和破绽。
    你见他胸骨处空门大开,于是探手出击,手到之处,他已然不紧不慢地旋身闪避,你翻掌横扫,他就像一片飘飞的落叶,随着你的掌风摇摇荡荡,你再向下挑劈,他忽然就凭空拔高了三尺,腰如弯月,正好逃开了你的出招。
    一切都是那么轻巧且恰如其分,他像是游离世外的水中月、镜中花,你看见他,知道他就在这里,可你抓不到他,只能看见他的脸孔恬静而美丽,犹如梦中的幻觉。
    ——可越是这样,越激起容鸿雪的杀心,越使他急欲去折断撕碎,将对方活活摁死在自己的双臂之中!
    电光火石之间,易真拼着一口真气,他的手穿过飞扬的衣衫,拳脚叠加的虚影,风声和气旋,猛地在容鸿雪脸上掴了一掌,掌声响亮,将他打的头一偏。
    “三十招过了,”易真语不成调,喉头满是铁锈之气,全凭一线内力吊着,“你个疯子。”
    容鸿雪身形一滞,胸膛剧烈起伏,易真则抽身后撤,双方瞬间拉开七八米的距离,室内只听见高高低低的呼吸声。
    他的后背、手臂……乃至全身,仍然汗毛耸立,肌肤被容鸿雪的散发出来的杀气激得阵阵寒栗,犹如冰火交加。
    刚才他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而且想用异常惨烈的手法杀了自己!易真竭力克制着发抖的生理冲动,他死死盯着容鸿雪,戒备地等待他恢复理智……或者再来一场死战。
    他的指间已经挟了一缕概念体的蝎毒。
    容鸿雪捂着脸,蓦然大笑起来。
    “不错……不错!”他抬眼望向易真,声音嘶哑,“三十招已经过了,看来你还站得住,小真。”
    他似是看出了什么,目光从易真的手指上转过,淡淡道:“别怕,难道我是那么容易毁约的人么?我说了要教你,就一定会尽心尽力。”
    易真慢慢地站直身体,调息静气,当他解除了摩罗幻身,从狂风骤雨的对打中缓和下来之后,方觉身体有多吃不消。
    他浑身是伤,容鸿雪不说往死里打他,也没手下留情。现下他的双臂一经放松,就感觉抬不起来了,两条腿也颤痛得厉害。
    “你是想把我打成残废,好让我错过初赛吗。”他缓声道。
    “不会残废的,”容鸿雪扯起嘴角,“更何况,与其让无关的人把你打坏,还不如我亲自动手。”
    易真懒得理他。
    他看着容鸿雪,这会他才发现,这个人的脖颈和手腕上,全部铐着乌黑的束具,半点不带夸张。
    “这么说,我赢了?”易真问。
    “今天赢了。”容鸿雪也不说摘掉镣铐,就着活动了一下手腕,“作为奖励……给你加一节理论课好了。”
    这要是其他人,估计要跳起来大骂“你这是个屁的奖励”,不过,对于易真来说,可谓奖得恰到好处。
    容鸿雪按下空间钮,放出了一尊大型机甲。
    这是易真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尊久负盛名的超s级武装,传说中的大黑天。
    密宗中,大黑天是财富之神,婆罗门教里,大黑天是湿婆的化身,战无不胜的军神。密宗认为大黑天身具双臂、四臂和六臂的形态,他们将六臂大黑天称为六臂怙主,祂饮下五蕴、烦恼、死亡与天魔的血,佩戴身行六度,断我执的骨饰,沸焰滔天,怒目更甚金刚。
    现在他看见了实体,果然威仪镇海,如临王驾。
    这类人型的机甲当真犹如一尊漆黑的神祗,遍体暗金色的铭文,头顶着黑金二色的旋转命轮,只是静静站着,已如太古的神王一般宏大而狰狞。
    容鸿雪在他身后说:“这就是我的机甲,大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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