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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只得边推搡着那两只小犬,边耐着痒意,哑笑着求饶道:“求…求求你们了,别再舔我了!”
    这二犬似是对裴猇这个小主人存了些许的惧意,很快就放开了裴猇。
    待裴猇重获自由后,便戾气深重地从榻上爬了起来,风风火火地便往屋外奔。
    两只拂菻犬亦迈着小短腿,哒哒地跟在了主人的身后。
    婢子们俱都垂下了头首,他们都知裴猇这魔王若是犯起混来,皇帝来了都没有用。
    裴猇凝眉环顾了下四周,却见周遭早无裴鸢的身影,便抑着怒气问向其中一小厮,道:“裴鸢呢?”
    小厮恭敬地回道:“二公子,小姐已经在去未央宫的路上了。”
    话落,裴猇怨气深重地看向了阁门之外的方向,亦似是在屏息抑着怒气。
    他身后的两只拂菻犬适才还在摇尾乞怜,却似是觉出了主人周身散着的气场不大对劲。
    它们纷纷停下了摇尾,且迈着短腿不断地往后退着步。
    ——“裴小彘,你给我等着!等你回府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
    裴鸢端坐在辂车中,耳畔亦似是响起了裴猇的怒吼之声。
    一想起裴猇吃瘪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裴鸢便心情大好,她抿起的柔美双唇也渐渐地呈着往上扬的态势。
    裴鸢笑意吟吟地掀开了车帷,本想骋目而望这相府满园的冬景,可半晌之后,终是意兴阑珊地又放下了车帷。
    上京入冬后,还未下过雪。
    从前逢夏,这相府之内可谓疏池理岸,树植葳蕤。
    可如今那些高树俱都枯败凋谢,亦无任何雾凇挂枝,全无往昔之胜景。
    裴鸢的心绪有些寥落,亦默默祈祷着,快些降雪罢,她也好能在府内堆砌雪人,再同裴猇打几场雪仗。
    这时,采莲似是倏地想起了些什么事,便略有些担忧地看向了裴鸢。
    裴鸢见状,轻声问道:“采莲,你怎么了?”
    采莲讷声回道:“小姐…您这几日都没有练舞,到了椒房殿后,该怎么同殿下交代啊?”
    这话一毕,裴鸢娇美的小脸立即便垮了下来。
    舞者最忌讳的便是懒惰,若有三日没压腿练习,那么之前费的功夫也只能全都做废。
    裴鸢掰着指头数了数,越数,她的心中越发慌乱。
    她竟是有五日的功夫都没练过舞了!
    到了姑母的那处,若她无法下腰压腿,姑母定会对她失望的。
    裴鸢心中正懊悔着,车夫已然将相府的车马停到了未央宫的司马南门之旁。
    采莲和采萍都悄悄地打量着裴鸢的神情,见纵是自家小姐穿着颜色鲜妍的合欢襦,也难敌她眉目间的那抹愁色,便都未敢多言。
    裴鸢强自镇定地在骑奴的搀扶中下了辂车,却觉未央宫的周遭,仍弥散着一股呛鼻的硝烟味。
    却说未央宫失火已是数日之前的事了,阖宫的华殿除却裴皇后所住的椒房殿和宦者署,都遭逢了不同程度的焚毁。
    皇宫的修缮是大事,这些时日,裴丞相亦同少府和太常商议了这事。
    浮云遮日,天色渐阴。
    此时之景,亦如裴鸢渐渐低落的心情。
    裴鸢的身后跟着两个小女使,正心事重重地走在通往内宫的狭长甬道上。
    她不知该怎样同姑母解释,也对自己的懒惰颇感自责。
    许是因着这些缘由,她竟是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在逐渐加快。
    不,不只是心跳加快。
    她心口的那处还很疼。
    疼得,就像被人用刀剜了块肉似的。
    裴鸢愈发恐慌,她顿住了步子,亦用纤白的小手捂住了心口,那痛感愈发强烈,现下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采莲和采萍觉出了她的异样,亦瞧见了自家小姐白皙的额头上,正不断地往外渗着涔涔的冷汗。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采莲关切地问向了裴鸢,只见裴鸢艰难地张了张已然泛灰的唇瓣,小脸亦是惨白至极,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采萍则焦急地在四下寻着,这宫道周围路过的宦人。
    她和采莲现下都不敢离开裴鸢半步,急欲寻个宦人去椒房殿那儿通禀给裴皇后,好让她派医师来解裴鸢于水火。
    裴鸢印象中的自己,还从未遭逢过如此难捱的痛苦,也就是去年她打耳孔时,才捱过一小下针痛。
    可现下她承受的痛苦,比之于打耳孔,要更甚百倍。
    裴鸢的心中异常恐慌,她觉那诡异的疼痛正沿着自己的心脏,渐渐侵入了四肢百骸。
    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如被刀割了似的,宛若凌迟。
    裴鸢用尽全部的力气将广袖掀开,却见自己的胳膊仍如新雪般白皙,并未有任何往外渗血的迹象。
    她身子一贯康健,现下如此,会不会是突然染上了怪疾?
    可她不想死,她还想活着。
    采莲和采萍急得几欲落泪,可现下这时令,宫道并无其余宦人、亦或是宫婢路过。
    遥遥望之,也只有一打扮矜贵的陌生男子正往众人的方向走来。
    采莲让采萍扶好裴鸢,她则以尽快的速度前往椒房殿去寻裴皇后,可采莲前脚刚走,裴鸢娇小的身子就有往后倾倒的态势。
    采萍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她纵是使出了全部力气都扶不住裴鸢,可这冬日天寒,小姐若是倒在了这青石板地上,定是要落下毛病的。
    裴鸢仍存着尚浅的意识,她觉须臾后的自己,定要“咚——”地一声,重重地倒地而亡。
    “小姐…小姐,您别害怕,奴婢会接住您的…您枕在奴婢的身上躺一会儿,采莲…采莲就会带着人过来救您的。”
    裴鸢听着采萍的声音,却仍说不出半句话来。
    自己今日的结局,怕是便会死在这宫道上。
    采萍会不知所措,因急而泣,或许还会抱着她的尸身哭,裴皇后和父母也定会伤心万分。
    比起自己的死亡,这些是她更不愿见到的。
    裴鸢终是阖上了双眸,因着对死亡的惧怕,眼逢中亦淌下了几滴晶莹的泪珠。
    半晌,裴鸢预想的坠地之痛却并未发生。
    采萍虽未接住她,可她却似是被某个陌生的男子抱了起来,所以她并未凄惨地昏在地面。
    裴鸢不知抱起她的人是谁,只觉这人的身量应该很高大。
    且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温暖且宽阔的怀中,她的身上也似是不那般痛了。
    起码她心口那处的痛意,逐渐地小了许多。
    裴鸢怕这陌生人会将她松开,便探出了小手,亦使出了全部的气力,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拽住了那人腰间的玉制带钩。
    “求求您…先别放开我……”
    裴鸢睁不开眼,除却身上的疼痛,其余的感官亦是比平日灵敏了些许。
    忽而,一阵凛冽的积北之风顷然拂至。
    裴鸢的耳畔是咆哮的风声、和采萍急切且惊慌的呼唤。
    采萍不断地唤着:“小姐、小姐……”
    而她的鼻间,却沁进了那人陌生且清浅的气息。
    他的身上带着冬日的寒凉。
    亦有她熟悉的,柑枳香的淡淡微苦。
    第3章 君子至此   扑通、扑通、扑通。
    ——“你确认她身子无恙?适才听她女使所言,倒像是心疾发作。”
    “回娘娘,心主身之血脉,亦为五脏六腑之主。心动,则五脏六腑皆摇……”(1)
    “停,本宫不想听你说这些没用的话。徐太医,你可是未央宫中医术最高的医师,怎么连一个女娃到底得了什么病都诊不出来?”
    “娘娘息怒,微臣……”
    裴鸢渐渐恢复了意识,亦听见了那道熟悉的女音似是在训斥着什么人。
    是姑母裴皇后的声音。
    原来她没有死!
    冬日的椒房殿亦如春日般温暖,因着裴皇后平素喜欢插花贮瓶,大殿置内亦备有花房,里面种着赤红霞粉的牡丹和芍药,因而裴后所住之地总是弥漫着芳香宜人的花香。
    守在华榻之旁的女官见上面躺着的小美人渐渐转醒,浓密且乌黑的羽睫也正在上下翕动着,便忙不迭地起身,快步出了内室,欲将这事通禀给正在花厅询问太医的裴皇后。
    ——“娘娘,娘娘,裴小姐醒过来了。”
    裴皇后身姿端丽地站于殿央,身着一袭间色紫缬华襦,腰襕霞帔环身,衣发皆是汰奢至极。
    遥遥观之,丝毫不像是一位年逾三十的妇人,倒像是正值双十妙龄的袅娜美人儿。
    听罢那女官之言,裴皇后适才还略有些凌厉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太医听闻裴鸢转醒,心情也释然了几分。
    他适才被裴皇后言语咄咄地逼问了一通,平巾帻下的额角早便渗出了冷汗,见裴皇后转身往内室走,太医亦提着药箱,边示意着两名医女跟上,边悄悄地为自己拭着汗珠。
    裴鸢刚醒,神情尤有些懵然和无助,便见姑母已然坐在了她的身旁。
    “姑母~”
    裴皇后一把将侄女拥进了怀中,随即又将裴鸢轻轻推开了几寸,边细细凝睇着她怯生生的美丽眉眼,边温声问道:“鸢鸢,身子还难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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