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稹将桑桑的所有遗物都搬进了自己的寝殿里,亦在其中发现了一个陶罐,他将陶罐打开,便见其内竟是有一只还活着的蛊虫。
他曾听桑桑与他提起过,她于无事时便喜养这些蛊虫。
祈稹任由这只蛊虫爬到了他的手背上,亦渐渐地爬进了他的衣袖,钻进了他的皮肉中。
蛊虫入体时,祈稹承受了剧烈的噬心之痛。
他想,若有来生,他希望桑桑能出生于幸福的家庭,亦会有家人的疼爱和宠护,不再是个孤苦无依的孤女。
如果他有机会在来世再见到桑桑,他希望她和他能够被世俗允许,他要娶她为妻,再不与她分开。
也一定要放下那些矫饰,同她说出,他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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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国,青阳殿。
司俨头痛欲裂地从榻上起身,却见亓官邈正一脸焦急地站在他的身旁。
且眼神之中,亦似带着些许兴奋。
亓官邈见浑身酒气的司俨目眦微红,面色亦很阴鸷,他自醒后便没说半字,只用指揉了揉眉心。
且他周身散着的气场凌厉又摄人,让他觉得倍感陌生。
“王…王上……”
司俨缓缓垂手,适才记忆中那大祭司的面容,亦与亓官邈的脸渐渐重合。
原来这亓官邈也有自己的前世。
司俨不必问,见亓官邈如此兴奋,便知自己身上的情蛊应是被解了。
那澧国太子祈稹的记忆被唤醒后,司俨的一举一行亦不易察觉地产生了变化。
原来裴鸢是那女巫祝桑桑的转世,祈稹于前世下蛊,想让转世的自己与桑桑的转世在一起。
司俨虽知道了自己的前世,亦是祈稹的往事,却只将其归结成了他过去的一段记忆。
这些记忆,算是他的一部分。
但是他的人格主体,仍是今世的司俨。
而他司俨爱的女人,是裴鸢。
桑桑是裴鸢的前世,也是裴鸢的一部分。
既是都属于裴鸢,那他也一定要将这些都完完整整地独占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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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建章宫。
裴鸢行过长长的飞阁辇道,一路缄默地,随着那宦人到抵了建章中阙的凉风台处。
阏临正凭栏眺望着阖宫诸景,他身着华贵的帝王冠冕,背影挺拔高大。
裴鸢娇美的小脸儿稍显木然,却还是对着年轻的帝王恭敬地施了一礼,“臣妇,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臣妇?
阏临转身,嗤笑一声。
这个词于他而言,再刺耳不过了。
阏临往裴鸢的方向走了几步,却见她眼神闪躲,下意识地便往后退着步子。
帝王的眸色一黯,随即没再靠近眼前这个令她朝思暮想的美人儿,只低声问道:“鸢鸢,你在颍国,真的一次都没有想过朕吗?”
裴鸢眸色未变。
想倒是有想过的。
那次他将那几个家人子送到颍国要给司俨做妃嫔时,她可是恨了他一整夜呢。
“陛下,臣妇既已嫁给抚远王为妻,自是不能再想除他之外的任何男人,臣妇对陛下也只有臣对君的敬畏之心,不敢有别的念想。”
阏临苦笑一声,嗓音亦沉了几分:“你嫁给他不过一年,怎就这么放不下他?”
裴鸢微抿柔唇,垂眸回道:“臣妇愚笨,听不懂陛下再说什么。”
阏临不是个好脾性的人。
但是在裴鸢的面前,他不欲展露强势暴戾的一面,因为他知道裴鸢娇气胆小,他不想吓到她,更不想让她记恨他。
故而,年轻气盛的帝王耐住了心中的躁郁,他平复了所有的情绪,对面前的美人儿又道:“鸢鸢,朕予你选择。你若选择留在上京,不回颍国,朕会先将你安置在行宫,吃穿都与皇后一并用度。朕也会想法子废掉杨皇后,让你来做这个皇后。”
裴鸢听罢这话,自是难以置信,眉目亦是微微颦了起来。
“若你不留,执意要回颍国,朕亦舍不得杀你,只是将来你和朕便是兵戈相见,朕亦不会再对你留任何情分。”
话音甫落,阏临却未等裴鸢的回复,只扬了扬手,复道:“你先不用急着予朕回复,先回去好好想想。”
裴鸢其实很想立即就回复阏临,她自是要选择回颍国的,且她也根本不惧会与她为敌。
但是她又怕此举会激怒到阏临,从而会影响到裴太后和她的父亲。
最终,她只得噤住了言语,待对着阏临又施了一礼后,便随宦人下了凉风台。
所谓春寒料峭,裴鸢心事重重地从建章宫东阙而出后,不禁因忽而刮至身旁的夜风而打了个寒颤。
相府的车马已然停在了宫门不远之旁,裴鸢携着女使快步走向了马车。
天色黯淡昏沉,裴鸢神情寥落地进了黑压压的车厢之内后,亦看不甚清里面的一切。
她正摸索着要寻座位时,却觉自己的手腕竟是被人攥住了。
裴鸢心中大惊。
这车里什么时候还坐着另一个人了?!
她隐约看见了那人模糊的身形,他一看便是个身量高大的男子,且这人给她的感觉异常陌生。
故而裴鸢几欲挣开他的禁锢,亦要扬声向车外的女使和骑奴求助,她的心中亦觉得蹊跷,外面的人怎么能糊涂到将马车里放进个陌生男子来!
美人儿刚要开口,那陌生男子竟是锢着她的腰肢,将她一把拽到了他的身前。
裴鸢无措地跌坐在他的腿上时,那人已经用手托起了她的后颈,他身上冷冽的气息亦将她强势的缠裹,随即便不发一言地俯了身,力道颇重地吻住了她的唇。
第69章 想我了? “阏临说,要让你做这个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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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鸢的心中不免又惊又惧, 此时此刻,她整个人亦被那个陌生的男子钳在了怀中。她亦明显觉出,他的身材固然清瘦, 却丝毫也不失强壮和孔武。
这男子应当也是习过武的, 而二人的力量差距过于悬殊,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她被他强势的亲吻堵住了嘴, 只能发出极低极小的呜呜之音,裴鸢渐渐觉出, 此男子的身型竟是同司俨很像。
可是司俨平日待她的方式却是极为温和的, 就算情到浓处, 他也是极其克制的。
司俨偶尔也会对她展露很强势的一面, 却也从来没有这么霸道地亲吻过她。
不,这不只是霸道了。
他的吻明显已经有些疯狂了。
若说他是在同她玩笑, 也不大可能,司俨的性子沉静自持,很少会做出这种狎弄人的行为。
再说阏临并未允许他离开颍国, 他又是怎么来到上京的?
二人的鼻尖相抵,呼吸亦是相闻, 车厢之内满带着春夜草木的寒凉气息。
男人依旧没有任何要松开她的迹象。
裴鸢心中一急, 又说不出半句话来, 自是在他宽阔的怀中娇气又无助地哭了出来。
温热的泪水溢出了美人儿的眼眶, 亦濡湿了那男子线条冷硬的面庞。
见状, 那男子吻她的动作温柔了不少, 亦带了些许的安慰意味, 没再如适才那般霸道和强势。
隐约间,裴鸢亦觉,他似是还有要用手为她拭泪的打算。
故而裴鸢寻到了机会, 亦用小牙力道颇重地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唇瓣。
男人却连吃痛的闷/哼之声都未发出,只微微顿了下亲吻她的动作,随即便又倾了身子,吻住了她。
裴鸢尝到了血腥味儿,眼泪也落得愈发汹涌,她无法向外求救,且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就会被这个陌生人欺辱,便觉生无可恋。
她努力着让自己保持理智,还在忖着对策。
“鸢鸢。”
这时,这个陌生男子终于松开了她。
他的嗓音异常沙哑,使人无法辨认出他真实的音色。
裴鸢却从他说话的语调和声线中,体会到了熟悉的感觉。
故而美人儿的长睫仍坠挂着水珠,却只是颤了颤,也忘了向马车外的人呼救。
男人复要用臂将她圈入怀中,裴鸢唇齿间的血腥味儿亦渐渐褪去,她亦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柑枳香。
清新的青枳味道沁入鼻息后,裴鸢的心也渐渐安沉了下来。
“鸢鸢,是我。”
男人的声音恢复了些许清越。
裴鸢对他仍有防备,她离他尚有一段距离,也辨认着他在黑暗中的身形和面庞。
“……夫君?”
“是我。”
司俨言罢,刚要用大手攥住美人儿纤细的手腕,却被裴鸢蓦地挣开。
她性子一贯温软,此时却难能存了些恼怒之态,随即便娇滴滴地责问道:“你…你作何要这般戏弄我?”
光影暗沉,亦掩住了司俨略有些无措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