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该客户的车险里并不包含此类事件的赔偿,也就意味着该客户要么自掏腰包修车,要么讹右手边那位来4S店赏花赏鸟赏风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斯文先生一笔钱。
但难就难在这俩人从进门到现在仿佛哑巴附身,一句话不说。一个跟没事人似的望着窗外,一个没理由地生闷气也不知道生给谁看。
小刘觉得他现在不是一个销售,而是家庭矛盾栏目组的主持人。心里无数只尖叫鸡惊声尖叫,这年头的销售太难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保险公司只能赔一部分,剩下的费用二位可以协商……”小刘的话被迎面甩来的一张银行卡卡在喉咙里。
仇海风轻云淡,“刷卡。”
小刘刚要摸过来,铭礼嗬声制止,“等会!”
银行卡尴尬地在空中挣扎了片刻回到原位。
“铭先生,你们的协商有问题?”小刘弱弱问道。
铭礼的车虽然小,但小到脚垫大到核心发动机全部原装进口,费用不低,有愿意买单的自然最好。
可这个买单的换成坐在对面不疼不疼的仇海,他就一万个不舒坦。
这和大学时期形成的潜意识有关。
仇海家里的经济条件连一般都算不上,虽然他从不主动说起家里的事,但铭礼多少听说过。
单亲,母亲身体不好。
头顶校草光环也免不了课余时间出去打工。
他俩不清不楚的那半年,铭礼经常充当奶茶店的客人,咖啡店的客人,家教老师的小秘书,最喜欢课间休息把雇主家的小屁孩拐去打球一去不回。
对此周末还一度特别认可仇海的个人魅力,“这也没影响校草的校级地位。”
庄苏安非主流表示:“你不懂,有颜有上进心,秒杀一切顽劣富二代。不是不爱你,是爱你看不到未来生活的希望。”
现在仇海已经是妥妥的成功人士。
他在学校一顿饭只有五块钱的样子,只有一个人见过。
铭礼头没洗胡子没刮,衣服皱皱巴巴,鞋带开了一半毫无察觉。内心挣扎了片刻,疲惫摊在软椅里,“算了,我自己付。”
对面的仇海没有过多的表情,他的穿着谈不上多高大上,但起码干净整洁,加上手腕那块价值不菲的表。
小刘觉得这位高端客户硬气得有点过分,尽管他有钱买店里最贵的一款车型,可人家手上的表能妥妥顶三辆。
“这位车主,我抽出宝贵的休息时间跟你来店里,就是为了亲眼见证你花钱?”仇海说。
铭礼冷脸,“不想和你有太多牵扯。”
仇海哼了一声,声带微震。他歪着头,一手支在扶手上,食指挠着耳朵下方的肌肤,翘着优雅的二郎腿。
“你我牵扯的还少吗。”
销售小刘:“……”
“不要胡说八道,大庭广众的。”铭礼偏头,一道目光锁着他,但他不敢直视。
“胡说八道?也不知道是谁,欠了我不知道多少顿饭,嗯?铭大饼。”仇海的目光坦坦荡荡,像在欣赏自己千金买回来只属于自己的东西。
霎那间铭礼目光微动。
以前每次和仇海撒泼耍赖,他都会用一顿饭顶着,却一次也没有兑现过。
林荫树下,去教室的路上,总有一个少年跟在另一个少年身后,信誓旦旦地保证下次一定请客。
每当这时,走在前面的少年总是努力绷住想要扬起来的嘴角,回头道:“天天给我画饼,你干脆改名叫铭大饼好了。”
铭礼喝了口桌上的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能让人精神分裂的事,冷静道:“我告诉你仇海,你是很有钱,长得好看,业务能力也强,见过大世面,一群女生跟后面追,挑都能挑花眼。”
销售小刘:“……”
“但有些东西是钱买不来的,你也不是世界的中心,所有人都围着你转,不要把自己想的太万能。”
不用照镜子铭礼都觉得此时的自己帅炸了。
仇海看着他笑了笑,点点头,“说得很好,不过我劝你先看看账单。”
铭礼愣了一下,接过销售小刘手中的维修单,撇了一眼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仇海的笑容慢慢加深,“钱的确不是万能的,可没有钱却万万不能。”
销售小刘:“…………”
我太难了!
*
九月初的大太阳能把人晒得怀疑人生,连路过的公交车都是一副恹恹的样子,秋老虎在这座城市发挥的淋漓尽致。
铭礼站在路边,与他并肩而站的是他的金主。
金主手一伸,“饭。”
“哈?”
“我付了一辆奇瑞的钱。”
“……吃什么。”
“随便。”
“……”
就你这样的最难伺候。
铭礼在大众点评上找了家评价不错的日料,结果仇海逮着对面的兰州拉面就去了。两个人叫了两碗面,一份牛肉,两碟小菜。
“副驾虽然挣得没机长多,一顿像模像样的饭还是请得起的。”铭礼一口一个花生米。
“我知道。”仇海掰开一双一次性筷子,用餐巾纸把边角的木刺打磨好,放到铭礼碗边,“机长虽然挣得没马云多,照顾生病的家人外加给人修车的钱也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