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姑娘是认得白夜和唐泽的,很是不太高兴的把两个人引进会客室,张国义还在开早会,要等一会儿。
白夜寻了个椅子坐下,微敛着眉,脸色有些苍白。
最近她真的是经历了太多,整个人都被一股说不出的阴霾笼罩着,只恨不能就融入窗外雾蒙蒙的天色了。
“香港会下雪么?”奇异的想到华阳的雪,整个人都沉沉的。
唐泽笑了笑,“香港没有雪。”
白夜想象不到一个没有雪的城市是什么样的,干燥,湿冷,即便是雾蒙蒙的天,也永远不会飘下大团大团的雪花。
“想家了?”唐泽拉过椅子坐在她旁边。
不是想华阳了,是想舅舅,想舅妈,想现在不知道在哪儿玩儿的小外甥。
“你怎么也来了?”她微微抬起头,以为他要去唐氏办理一些相关的文件。
唐泽,“有律师会办理的。”
“哦!”
“你,有什么怀疑的?”
白夜抿了抿唇,“不知道,但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儿。”
“跟郝好有关?”他知道白夜去看过了郝好。
白夜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问道,“你让何艳梅查陈锋电脑的使用记录,有消息了么?”
唐泽一乐,“有了。”
“什么?”
唐泽刚想说,门被从外面推开,李青青端着咖啡走进来。
白夜抿了抿唇,接过咖啡,“能和你聊聊么?”
李青青微愣,“可能只有一会儿。”
“好。”白夜点了点头,让李青青坐到自己的对面。
“你在公司做了多久?”白夜一边说,一边翻看笔录本。
“两年了。”大概是感冒了,李青青的声音有些沙哑,说话的时候,时不时要轻咳两声。
“你觉得张国义怎么样?”白夜放下笔,微眯着眸子看着她。
李青青似乎有些诧异,但很快调整过来,“挺好的,张经理为人很正直,对下属也好。”
官方答案。
白夜心里吐槽,继续问。
“关于他和陈锋你觉得怎么样?”
李青青微微愣了愣,好一会儿才说,“大家都是同事。”
“关系似乎不太好。”白夜道。
李青青干巴巴的笑了笑,“可能是吧,张经理不太喜欢陈锋的处事风格。”
白夜抿了抿唇,其实换成是她,她也不喜欢。只是这个不喜欢到了什么程度?
她细细看着李青青,突然问了一句,“张经理喜欢郝好吧!”
李青青似乎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露出一个极为惊讶的表情,然后又转变成一种讥讽,点了点头,“经理很照顾她。”
“她和陈锋是怎么回事儿?”白夜又问。
李青青露出一个不太想说的表情,“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办公司恋情。”
“郝好怀孕的事儿你知道么?”白夜转了下钢笔,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了怀孕两个字。
“知道。”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
“不是。”李青青抿了抿唇,轻咳了两声,“我偷听到的,别人不知道。”
“哦?”
李青青无奈的叹了口气儿。
那天下午她正偷偷躲在安全梯后面给男朋友打电话,刚挂了电话,安全梯的门就被打开了,她下意识的躲了一起来,没看见人,心想着又是那个同事躲在这儿抽烟,刚想抬脚走出去,便听到一阵争吵声。
她微微诧异,因为认出是张国义和陈锋的声音,所以连忙收回身子,想等着两人离开再走出去。
因为离得有些远,她并没有听清两人具体争执了什么,只零星听到几个词,怀孕,郝好,还有什么,什么唐什么的。
“你确定他们提到了什么唐?”白夜连忙打断她的话。
青青摇了摇头,“也不确定。”
“是唐氏?还是唐琪?”唐泽突然出声,李青青看了看白夜,又看了看唐泽,“我不太清楚,但我们公司跟唐氏是有一小部分合作关系的。”
唐氏和新佳易自然有合作关系,只是这合作关系来得有些不太美妙。
白夜心中暗想,抬头看了李青青一眼,继续问道,“他们俩个经常吵架么?”
“没有。”李青青说,“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张国义不太喜欢陈锋,一来事看不惯陈锋的作风,另一方面,很多人都看出来张国义对郝好不错,所以陈锋跟郝好好了之后,张国义对陈锋的意见更大了。”
“你看见张国义和陈锋发生争执这事儿,是发生在郝好出事之前还是之后?”白夜问。
“之前。”
之前啊!
张国义在郝好出事儿之前和陈锋发生争执,两个人提及了郝好,提及了怀孕,然后又提到了唐氏,或是唐琪。
白夜点了点头,“那你再想想,你那天还注意到别的一些什么没有?”
李青青想了想,“啊,我想起来了。”
“怎么?”
李青青脸色有些不太自在,白夜琢磨着这里头肯定有事儿,刚想追问,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了,李青青脸一白,庆幸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出来,急急忙忙站起来,端起托盘朝走进来的张国义点了点头,急冲冲出了办公室。
白夜看着李青青的背影,更觉得里面有些什么事儿了。
张国义阴沉着脸走进来,看到白夜和唐泽的时候微微一愣,“白警官还有什么事儿么?我能说的已经都说给你听了。”
白夜示意他坐下来,看了眼唐泽,意思是;你有什么要问的么?
唐泽摇了摇头;你来吧!
“是关于郝好的病的。”白夜摸了摸鼻尖,抬头看着张国义。
张国义今天穿了一套黑色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他微微沉着脸,西装口袋里插着一只派克钢笔,说话的时候,时不时推一下鼻梁上的眼睛。
就在一天前,宝刚还调查过张国义的一些背景。
张国义是九六年来香港读书的,大学毕业后,张国义留在了香港发展。一开始张国义在一家大型的外企工作,后来新佳易公司成立,老板重金把他挖角过来。
张国义在大学的时候谈了一个女朋友,两人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婚后第二年确实生下过一个女儿,叫张莹。
张莹十六岁的时候因为意外车祸死亡,两年后,张国义和妻子离婚。
离婚后,张国义辞掉了当时的工作,来到刚刚成立不久的新佳易。
在新佳易的几年时间,张国义工从一开始的部门员工慢慢爬到了副总经理的位置,公司大部分员工都很喜欢这个有能力,为人又很正直的上司。
陈锋进了公司后,这位位正值的男人的三观似乎就受到了挑衅和颠覆,陈锋总是能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得到各种各样的订单,为人也从一开始的谦逊和善便得越发的狂妄嚣张。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张国义不太喜欢陈锋,一来事看不惯陈锋的作风,另一方面,很多人都看出来张国义对郝好不错,所以陈锋跟郝好好了之后,张国义对陈锋的意见更大了。
郝好因为陈锋变成了植物人,如果张国义真的和郝好关系匪浅,那么,不管是出于爱情还是亲情,张国义是有动机杀人的。
白夜一边想着,一边不动声色的看着张国义。
会议室里的中央空调嗡嗡嗡的响着,张国义就坐在白夜的对面。他微敛着眉,心里知道白夜去过医院了。
他不着痕迹的握了握手,指甲扣得掌心一阵阵发疼。
“能说说郝好出事儿那天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儿了么?”白夜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尽管她此时已经是百爪挠心。
“你们都知道了?”
白夜挑了挑眉,“知道什么?”
张国义冷笑一声,“郝好在出事之前就做过流产手术了。”他压抑着痛苦,好像又看到了那天他惨白着脸从那个简陋的小诊所里出来的样子,呼吸都重了几分。“第一次手术是在一家小诊所里做的。手术不太成功,后来大出血,人就一直没醒过来。”
“那天晚上,你在郝好家?是因为什么大出血的?”白夜放下笔,抬头问。
张国义脸色已经惨白的好似一张灯下的白纸,难看至极。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在郝好家、”白夜问。
“郝好给我打了电话。”张国义懊恼的扒了一下头发,“她在哭,一直哭,一个劲儿的哭,她说好多血,她动不了。”
白夜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连忙赶了过去。”张国义红着眼睛说。
“门是开着的?”白夜突然问了一句,张国义抬起眼,点了点头,“门是开着的,门口放着一双男人的鞋。”他忽而一笑,脸上的表情很诡异,白夜说不准这是什么表情,只觉得透着一股子寒凉。
“那双鞋是陈锋的,我知道。”他平静的说,但神情沉重,整个人的情绪很不稳定。
张国义跑进屋子里的时候,郝好已经躺在了厨房门口,全身上下都是血,整个人已经失去意识。
他连忙抱起郝好下了楼,可是等到了医院的时候,人还是没能救回来。
“我听说,郝好手里拿着一张塔罗牌。”白夜抬头看他,平静的问。
张国义的脸色微微一白,“是。倒吊人。”
“牌呢?”
“我不知道。当时太乱了。”张国义痛苦的说,“郝好在这里没有家人,我当时太担心她,顾不得其他的。”他吸了吸鼻,眼眶通红,一边说,一边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从里面抽出一根烟放在嘴里,打火机“咔咔”打了两下才擦出火苗。
“郝好为什么要捏着那张倒吊人的塔罗牌啊?”白夜问,张国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捏得很死。”
“有特殊意义么?我记得郝好办公桌上的那副塔罗牌里就缺少倒吊人。”唐泽漫不经心的插了一句,张国义朝他看过去,“郝好很喜欢塔罗牌,也喜欢给自己占卜。她说,她的爱情就是倒吊人,无望的付出。”张国义淡淡的说,圈在桌面上的手紧了又紧,手背上青筋奋起。
“你确定你那天陈锋去过郝好那儿?”白夜问。
张国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门口确实有一双男人的皮鞋,白天陈锋穿过。”
白夜默默看着他,顿了一会儿,“为什么没有报警呢?”
张国义冷笑两声,“郝好是手术不成功才导致二次手术大出血的。告诉?”
白夜微愣,之前她在医院询问过,郝好的病确实是因为第一次刮宫手术留下的后遗症,但人总不回平白无故大失血吧!
难道真是因为意外在厨房摔倒?可张国义说,确实在郝好家看见过陈锋的鞋。现在要醉酒陈锋到底有没有去过郝好家已经完全无意义了,人死了,很多事儿就不能查,也不好查了,更何况现在宝刚被调查,很多事都不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