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开了。
阿修把手伸给我,蓝眸微眯,带着淡淡的挑衅。
我默默地站起来,将手伸进他的臂弯。
“在纪叙梵的地盘里和别的男人这么亲密,你怎么敢?”阿修笑着讥讽道。
我的目光却慢慢落到前方。
宁遥最高的建筑,百层的天域大厦高耸入云,雄伟浩瀚。
这便是由纪家建立而由纪叙梵一手把它推至巅峰的科技王国,透过美丽的旋转门,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男男女女身着套装,熙攘往来,忙碌之极。
大堂门前,几名西装男子却突兀地站在门口,被围在中间的短发女子,一双漆黑眸子灵动美丽,脸色却异常苍白,身上衣服血迹斑驳。
我心中一痛,失声道:“琪琪。”
听得我的呼唤,方琪眸子一亮,待要过来,却被身边的男子捉住,无法动弹。
方琪哼了一声,倒也不再挣扎,她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才稍稍放了心。
有男子过来将方琪的背包恭敬地递给阿修。
阿修探头一看,道:“噢,还有好几份呢,想以假乱真吗?”
他嗤笑,拈起一只透明文件夹,满意地看着我脸色变得苍白。
我只是冷冷道:“东西你已拿到,放了我朋友。”
阿修轻描淡写说:“不,她便是死了又关我什么事?”
我说:“你记住,你现在对我朋友做的,我会讨回来。”
阿修一怔,随即和雅言相视而笑,嘲讽我的不自量力。
我用力将手从他臂弯抽出,向方琪走去。
手上一紧,却是阿修反手捉住我的手。
“没有人能违逆我,纪叙梵的女人也不例外。”
阿修收紧手,眼内是一片残忍与不屑。
大厦不断有人进出,看到我们,都诧异地连连看了好几眼,有的甚至停下来看。
只是,热闹看得过瘾,对事情却无人问津。
我咬住唇,正寻思脱身之法,却听得一道声音道:“苏晨?”
几名男女走了过来。西装、套裙,无一不穿着端正和高雅。正中一人,一身深蓝色西装,温文尔雅,正是凌未行!
凌未行目光掠过阿修与我交缠的手:“管总这是什么意思?”
管总?倒不知眼前这个张狂冷酷的男子是哪个公司的掌权者?脑里迅速搜索着城中有名的年轻才俊,却似乎没有眼前这号人物。
阿修冷笑:“与你何干?”
“她不愿意就与我有关,你手上的是我的朋友,她神色勉强。”凌未行的语气已非一贯的温和,隐隐透着一丝严厉。
凌未行身边一名淡妆美人却脸有急色,小声对他说了几句什么。
阿修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表,道:“哟,已经十点二十分了吗?你看你那位美丽的秘书小姐急得什么似的。凌总,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虽然没有你好兄弟纪叙梵占的份额多,但听说你们凌氏也在那个计划里占了一席之地,为了一个女人耽误了时间可划不来。还是你和姓纪的关系铁到可以共用一个女人?”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凌未行部属的愤怒,有个上了年纪的老爷子愤愤道:“放屁!”
阿修笑:“让我们来看看谁在放屁。姓纪的连两方协议都拿不出,这可是诚意问题,听说那个主事的美国佬对这种办事不力最是厌恶。凌总,你不妨一起来见证这个热闹。”
话音一落,立刻便攥过我手进了大厦。
方琪也被那群男子押进去。
凌未行的人早急得不行,望他能抽身离去,他却抿了唇,一言不发,紧跟我们进去。
我忍不住侧身看他一眼。
四目相接,他唇边扬起一抹浅笑,眸光淡定从容,让人安心。
我想,我读懂了他眼中的安慰和决然。仿佛在说,有我在,不要怕。
即将开始的会议不仅对纪叙梵,对他也是重要万分。
只是第二次见面不是吗?为什么他能这般待我?若说是看在兄弟面上,他应该知道纪叙梵并不爱我。
大堂内的忙碌被这突如其来的骚动打断,从前台小姐到高级的白领职员,几乎所有人都把眼光停驻在我们身上,缓下手上的事情。
凌氏集团总裁与率着一众手下的男子的对峙,怎会不值一看?
看情况不对,两个主管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礼貌地向凌未行问好,又不失谦和地向修道:“请问先生是?”
阿修却理也不理。
大堂气氛顿时有些异样。
这时,几个人正好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模样斯文,左手手臂却缠着厚厚的绷带,却是张凡。
他目带焦急,迅速掠过我们:“苏小姐没事吧?”
我摇摇头。
他神色明显一宽,却在看到阿修手中的东西时变了脸色:“终究还是……”
“有谁可以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低醇优雅的声音忽而从头顶淡淡传来。
大堂二楼,华美璀璨的硕大吊灯下,站立了两批人。
数名西装革履的外国人站在一侧,右侧首位却是夏家大小姐夏静宁,此时秀眉微微蹙着,一身珊瑚红套装,那潋滟欲滴的红,将她的美映露无遗;另一边却是一名长发美女,尽管容貌不比夏静宁,但一双精明干练的丹凤眼,别有一番气度。后方站了数名男女,均在三四十岁,眼角眉梢无一不透着精锐。
而站在两位美人中间,一贯的黑色西装,笔直修长的手轻撑在二楼栏杆上,眉目深邃锐利,如君王般俯瞰天下,冷傲却清贵得叫人不可逼视的男人,不是纪叙梵是谁?
被阿修挟在怀中,穿过人群,我默默望向他,他目光何等犀利,淡淡看我一下,而后掠过,眸光流转间,五分冷酷,五分漫不经心。
心房收缩得厉害,那熟悉的疼痛如老友般熟稔不请自来。
我想,狭路相逢,陌生人擦身而过,亦不过如此。
这时,大堂上巨大的水晶挂钟指针已指到了十点二十七分。
两国官员皱眉问纪叙梵发生了什么事。
纪叙梵用英语微笑着回答,说签约在即,有人眼红来捣乱,他会妥善处理。
他眸光在张凡身上停留了一下,最终落在阿修手中那份协议书上,张凡脸有愧色地低下头。
这时,阿修突然道:“沈亦儒,还不过来!”
一个年轻的男子从张凡背后走出来,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五官清秀,身上出奇地透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这人给人的感觉不像商贾,倒像终日流连实验室的学者,和严白的感觉有几分相像。
张凡进来的时候,还有几个人也一起进来了,只是由于他并不出众,并没引起注意。
这个名字,却令我想起某些事情来。沈氏,是那个以房地产投资而闻名的沈氏集团吗?虽不及纪家的天域集团,但在本国的企业中也有一定名气,近年来开始涉足金融、科技等各项生意。
这次的跨国新能源产品的开发,不少大企业之间的关系变得错综复杂。谁在背后打什么主意,巨大利益面前,谁敢说看得清?
阿修将协议书扔到沈亦儒手上,他背后立刻便有几名男子将他围住,不让人有可乘之机,其中一个男人看去在五十上下,持重精明,我怀疑张凡便是被他和这位沈公子设法截在途中。
沈亦儒也不出声,脸色有几分涨红。阿修是替沈亦儒争夺这份协议书?他与沈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外国官员不是傻子,早已瞧出些不对劲来,这时,目光也纷纷落到沈亦儒手中的协议书上。
凌未行和纪叙梵交换了个眼色,聪明如他,大概已看出端倪。
纪叙梵身旁那个丹凤眼美女悄悄看了看纪叙梵,纪叙梵却异常冷静,神色如常,叫人看不出心思。
夏静宁的脸色在红色套装的映衬下,突然显得有些苍白。
水晶钟上指针已然落在了二十九分上,大堂安静得似乎连牛毛细针落地的声音也能听见。
我和方琪仍被困在重围之中。我与纪叙梵不过隔了一层楼梯,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我突然看向凌未行:“行,你和纪总是发小,对吗?”
声音在幽静的大堂中显得格外突兀,所有人都看过来。
凌未行似有些疑惑,却没有丝毫迟疑地点了头。
阿修紧抓着我,在我耳边厉声道:“想搞什么小动作!”
我看向张凡背后,高声道:“严白。”
一个人影飞快地走到凌未行身边,这位凌氏集团总裁手上赫然多了一份东西。
文件夹,中国红。
时间,似乎在这瞬间定住。
每个人的表情截然不同,或是好奇,或是疑惑,但总离不开惊讶。
撞上纪叙梵的目光。
他眉头深锁,眸光紧紧攫住我,眼底流过复杂的神色。
这种神色也在凌未行眼里掠过,他深深地看着我:“苏晨,这是什么?”
“最终协议书,请把它交到纪总手上。”
声音极轻,在大堂上回荡。
一怔之下,阿修猛然扣紧我的下颌,脸上愤怒交集,“你胡说什么?你是说我手上这份文件是假的?怎么可能,你从未离开过我的视线!”
“有离开过的,你说是吗,英俊的司机先生?”看着某个方向,我一字一字说道。
有人冷哼一声,正是将文件夹交到凌未行手上的年轻男子。黑框眼镜,白净斯文,不是严白是谁?
严白冷冷地看向阿修,道:“在四季路皇室咖啡厅门口,这女人上了另一辆计程车又下车。看似换车混淆你们耳目,实是将东西交到我手上。那辆出租,我问一个朋友借的。”
是的,五秒,足够一切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