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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在超市门口停下来,纪叙梵掏出一副墨镜戴上。
    我微愣,随即想起什么,失笑道:“与当前最红的明星相比,纪总丝毫也不逊色。”
    也许该说,更出挑。炫目的外表,更炫目的财富。
    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出了车门,俩人一前一后地走。
    八点多的光景,街道四周的人很多。
    他今天换了一辆法拉利,f430 scuderiacoupe,在车海中势夺全场。
    不少人频频望来。
    尽管他戴了墨镜,但挺拔颀长的身量,高雅的着装,举手投足间的气度,本来就是一道风景。
    看来这墨镜倒用得合宜。
    超市门外,他驻足等我。
    这时他周围已围成了一个小小的人海。
    小跑至他身边,犹豫了半晌,终于,试探着把手伸进他的臂弯。
    他手微抬,插进外套口袋。
    那般不动声色,疏冷有礼的拒绝。
    我心下一涩,脸上轻笑,道:“还想着和你一起,蹭下光。”
    他没说什么,我却看到他轻皱的额。
    我轻声道:“纪总,你有没有想过,有这样一个人,你和他挽着手逛超市,有一种天长地久的感觉。”
    隔着墨镜,虽看不清他的神色,却明显感到他的眸光炯炯,似若有所思。
    我笑笑,越过他,先进了去。
    八年前短短一月的相处,对他的饮食习性也了解个大概。
    他脚步一顿,看着我走到海鲜区。
    其实到这个时间,海鲜肉食一般都不怎么新鲜了。
    超市往往在这时特价清货,不少人也挑这个节骨眼捡个便宜。是以,鱼池子四周黑压压站满人,大多是家庭主妇,也有少数几个男人。
    被人群挤得有些不稳,我吐吐舌,心里却是快活的。
    仔细地观察了好一会儿,终于在鱼池子角隙里找到一条欢快乱蹦的桂花鱼。
    明明已把鱼半捞起来,冷不防,横地里一个鱼篓子兜过来,将我的鱼兜走了。
    我微愕看去,却是一个胖女人的杰作,此刻,她正得意地和身旁的男人说着什么,脸上净是得意的笑。
    旁边一个圆脸女孩朝我做了个鬼脸,道:“可惜了。”
    我冲她笑笑,直起身子,向纪叙梵的方向看去。
    他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看我的一举一动。
    墨镜阻挡住一切,我始终看不透他的表情。
    人群里的他那般耀眼,不断有人悄悄指着他,对同伴窃窃私语,脸上不乏兴奋与惊奇。
    略一思索,我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女孩道:“倒不可惜。你看,这满池子鱼哪条不是蔫蔫的,为何就那一条活蹦乱跳?”
    那女孩一愣,问道:“为什么?”
    我道:“是店员将一些小鱼虾塞进鱼肚子去了,我方才在那边看见了。喏,还有一桶要运过来呢,我拣这鱼,只是想到服务台和他们讨个说法罢了。倒不承想有人居然捡这个便宜。”
    “什么?”
    随着一声刺耳的声音,水花四溅,胖女人一声怒哼,愤愤将鱼扔回鱼池里。
    把鱼重新兜装起来,我笑道:“谢谢啦。”
    那胖女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嘴张得老大,却说不出什么来。
    倒是旁边的女孩会意过来,她朝我做了个“v”字:“有你的。”
    朝纪叙梵的方向望去,却恍觉他不见了踪影,对她回以一笑,反正纪叙梵也听不见我说什么,低声道:“我老公喜欢吃。”
    她赞同地点点头,又好奇道:“你老公也来了吧,我看你好像在找他。”
    我点点头。
    突然,一阵劲风擦脸而过,还没反应过来,有人把我揽进怀里。
    坚实的怀抱,熟悉的气息。
    我一愣抬头,落进深沉的目光里。
    摘了墨镜的他,俊美帅气得叫人目眩。
    我一时有些发愣,直到旁边连连的道歉声音传来。
    那是一双年轻男女,身材娇小的女生坐在购物车上,男孩推着车子。
    两人一脸歉意,看着我们。
    一看就是情侣之间的嬉闹,真是一双幸福的小情侣。
    我笑着摇摇头:“不碍事。下次当心点便是。”
    两个小孩如获大赦,正准备离开,却被纪叙梵唤住。
    “谁准许你们这样就走了,”纪叙梵搂着我,对那男孩冷冷道,“知不知道你们差点就伤到别人,管好你自己,也管好你的女人。”
    他冷冷掷下话,方才搂住我走开。
    背后隐约传来两人的咕哝。
    那男孩道:“歉都道了,要不要那么凶!”
    那女孩却笑道:“这么帅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给他骂了也不冤,有这么一个英俊又体贴的男朋友,当他的女朋友真幸福。”
    男孩语气有些酸溜溜:“说不准那女的是这男的包的小三,长得好看的男人没本心,长得好看又有钱的男人绝大部分是个渣。”
    我早已愣得的说不出话来,心里有些涩然,却也不无喜悦。
    我不是小三,却也是个来路不明的,但没想到,他方才竟然出手维护我。
    “谢谢。”
    我郑重道了声谢,纪叙梵望向窗外,神色有丝遥远。
    “那时,我们也这么在超市逛,她就曾被这些耍闹的小孩的车子撞伤,腿上的伤,足足躺了半个月才愈合。”
    低沉的声音不觉泄露出一些温柔。
    我低下头,好一会儿,才绽出抹笑意:“走,鱼要不新鲜了。”
    他眉峰一拧,似乎突然发现在他身边的不是那个人,看我一眼,淡淡换了个话题:“你经常撒这些谎吗?”
    我被他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我诳那胖女人的话,还是我对那女孩说他是我老公……也不敢答话。挣脱他,有些心虚地往称重的地方走去。
    “你不是喜欢这样一起走吗?”
    他似乎有些好笑,嘴角微微扬起,朝我伸出手。
    你给我一个圈套 我不能跳不能遁逃
    我拿什么和你计较 我想留的 你想忘掉
    曾经幸福的 痛苦的 该你的 该我的
    到此一笔勾销
    我拿什么和你计较
    不痛的人不受煎熬 原来牵着手走的路
    只有我一个相信天荒地老……
    超市的音乐是张宇的《一个人的天荒地老》,我有些怔怔地看着他的手,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手去,只是轻声道:“即便能这样一起走,我有的也只是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他一怔,随即沉默着伸手拿过店员称好的鱼,掏出皮夹去排队结账。我默默跟在他背后。
    或许,这个距离于他和我来说最合适。我永远也无法站到他身旁的位置。因为,在他身旁的是我,他想起的,却终究还是她。
    回到家,他像往常一样,坐到酒柜旁,开了瓶酒,慢慢喝起来。我正要去准备晚饭,却听得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淡淡道:“宁?”
    原要离去的脚步硬生生停下来,这种行为连我自己都讨厌起自己来,脚却像生了根似的站在厅中。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
    他的眸像染了风暴,越发冷冽。
    然而,他却一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听着。
    最后,他甚至轻笑道:“荣幸之至。”
    结束通话的同时,他将手机狠狠砸出去。
    “当啷”一声,阳台的落地玻璃四碎,像一道彩虹被劈开。
    他快步上了二楼。
    我的心突突地跳,直到二楼传来一阵凌厉的钢琴声,我才醒悟过来,匆匆奔了上去。
    然后,我惊呆了。
    那个据说是禁忌的房间,门被打开了……
    他进了里面?
    我一步步走近,满心困惑与不安。
    当终于看到房间里面的东西时,我猛地掩住了嘴,这个房间,可以说什么都没有。
    除去一样东西。
    或低眉浅笑,或娇嗔微恼,墙壁四周贴满数百张照片。
    无一不美,无一,不是她。
    夏静宁。
    多么熟悉的情节,在电影小说中看了无数遍,原以为那样的痴都是骗人的,原来……
    一块白布逶迤在地。
    房间中央,一架雪白的钢琴赫然而立。这里也有一座钢琴。
    纪叙梵就这样坐在钢琴前,手抚着搁放在琴键上的乐谱。
    眼眸悠远温柔,仿佛面对着的是久别重逢的情人。
    五线谱上,没有任何音符,只有一行汉字。
    ——爱上宁静海。
    我慢慢走到他背后。
    “苏晨,两天后陪我参加一个宴会。”
    他淡淡说道。
    我心里一紧:“什么宴会?”
    “夏小姐与沈少爷的订婚宴,想必热闹。”他笑,神色却越发深冷。
    “不是说他们两个月后才……”
    “你对他们的事倒上心。”
    我只对你的事上心罢了。我苦笑。
    “夏小姐做事向来决断,两个月缩为两天也没有什么不可。”
    “你说得这般不在乎,”我凝着他,一字一顿问道,“为什么还要这么痛苦?”
    他猛地抬头看我:“苏晨,你往日的雇主没有告诉你不该问的事情千万别多嘴吗?”
    我苦笑:“你明知道我不是……”
    “不是什么,”他冷笑,“人尽可夫的女人?”
    我没说什么,只是慢慢走到他身边,坐到地上,陪着他。
    “既然爱她,为什么不告诉她?告诉她,告诉她你爱她,告诉她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你还爱着她,一直……”
    短短几句话,几乎花光我一生的力气。
    他却是蓦然而怒:“滚出去。”
    他眸光似火,我不是不害怕的,咬咬牙,却还是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这首曲子为她而写的吧。”
    一分嫉妒,九分悲伤。
    他冷笑反讥:“一沓白纸,苏小姐竟能看出端倪,真是厉害。”
    我按按心口:“写在这里就够了。”
    我本以为他会发更大的火,哪知他盯着我冷冷看了片刻,却道:“只是随意写下的几个无意义的字罢了,放在那个位置,未免奢侈。”
    他手指落到其中一个音阶上,弹出一个音调。
    我鼻子一酸,低声道:“月球上有座山,名为宁静海。很多年前,阿姆斯特朗登陆月球第一步便踏在宁静海上。那寓意着最初的最初,这是你的心,你对她的心。”
    他脸色一变,一双眸子紧紧攫住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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