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老爹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群贤二中强制住校,黄振华越想越不放心,恨不得在三分钟内将自己过去40年的人生阅历一股脑灌进儿子的脑中。
“爸爸和你说,学校不是象牙塔,而是一个微缩的小社会……”
黄振华刚起了个调,黄河远便戴上了耳机,重金属摇滚轻而易举地淹没了老爹的唠叨。
音乐声从耳机里漏出来,黄振华听见主唱声嘶力竭的鬼叫,“fuck the world!!!!!”
黄振华:“……”
黄振华的秘书坐在副驾驶,不知道第几次见证了黄家父子沟通失败,熟练地充当起老板儿子的角色,和他搭话,化解尴尬。
车子穿过大片大片的香樟树,绿色树海的尽头是宿舍楼。
女生宿舍在右边,男生宿舍在左边。红墙白顶,每栋楼有七层,没有电梯。
黄河远的宿舍在一栋504,意味着他的宿舍在五楼。
从后备箱满满都是行李,黄振华挑了一袋最轻的递给黄河远,“你拿零食,剩下的爸爸和叔叔拿。”
黄河远无视老爸伸出的手,拎起一箱行李便往楼里走。
将行李搬进宿舍,黄振华汗也顾不得擦,准备给儿子铺床。
“不用你收拾。”黄河远声音不大,冷冷淡淡,“我自己来。”
“那你自己整理,爸爸在旁边看着。”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黄振华:“……”
黄振华的手机随即响了起来,他边走边接电话,“喂?”
根据黄河远的多年经验,黄振华马上就要走了。手机的来电铃声一度是他小时候的阴影,只要铃声一响,爸爸就会消失。但是,现在这铃声宛如天籁,因为他一点也不想看见黄振华。
二中宿舍一共能住六个人,上床下桌,衣柜也在床下,黄河远的床位靠门,六号位。秘书垂手站在门边,一声也不敢吭,默默地看黄河远忙活。
这位少爷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再从行李箱里捧出一个亚力克盒,里面装着一个塑料美少女。飘逸的青色双马尾,华丽的蓬蓬长裙,举着一个话筒,看起来充满了活力。
秘书只知道那叫手办,至于是哪一位,他完全搞不清楚。这种类似的塑料人,黄河远房间放满了一面墙。
“只带了一个吗?”秘书问,“怎么不多带点?”
黄河远伸出食指点了点初音未来的头,神色和缓下来,语气却依旧冷淡,“我不想带太多老婆来呼吸这里污浊的空气。”
本来一个也不想带,但晚上做梦,梦见初音未来一定要跟着过来陪他,才心疼地把老婆放进了行李箱。
“哦……”秘书颇为无语。
黄河远最后才铺床,他顺着梯子爬上去,看另外五个人的床位,有的桌上放了个篮球,有的堆满了书,有的桌子上什么也没有。
这宿舍还没家里厕所大。一想到要和五个陌生人挤在如此逼仄的房间里一起睡觉,黄河远连床都没心情铺了。
他摊着四肢往床上一砸,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叔,我不想上学。”
“来都来了。”秘书笑叹,“我还不想上班呢。”
秘书刚说完不想上班,便听见了黄振华的声音,从走廊传来,由远及近。
“我这个儿子啊,性格内向,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也不太能过集体生活。严老师您多担待,要是他闯了什么祸,您就联系我……”
秘书说:“小远,班主任来了。估计来带你进班。”
黄河远冷哼一声,从床上下来,穿好鞋,他老爹便带着班主任进来了。
“黄同学。欢迎你。”班主任笑了笑,“我叫严辉,教语文。班里男同学叫我辉哥。”
“哦。”黄河远一脸冷漠。
黄振华尴尬接话,“孩子有点紧张,小远,和严老师问好。”
黄河远斜了老爹一眼,对严辉说道:“我整理好了。走吧,带我去教室。”说完,自顾自往前走了。
黄振华脸色发青,怀疑儿子在学校会挨揍。
严辉和家长交代了几句,挂着假笑跟在黄河远后面下楼。
少年双手插裤兜,一步一步下楼梯,头也不回,脚步干脆利落。
其实,严辉有些惊讶。
他看过黄河远的资料。小学四年级疑遭同性体育老师猥亵,辍学至今,没有系统地上过学。但竞赛成绩优秀,去年拿了省内高中化学奥林匹克竞赛金奖。也正因为这个,黄河远破格转入了他带的实验班。
一般来说,颜值和成绩是不会共存的。严辉惊讶的点在于,黄河远本人长得比资料上的帅很多,估计以后少不了来围观他的女生。
从宿舍沿着香樟大道一直往前,严辉在一栋灰色的“回”字形建筑前停步。
“这是我们老校区,玉兰楼。实验班和艺术班都在玉兰楼。环境幽静,学习氛围浓厚。”
老校区破破烂烂,但退学已经来不及了,黄河远压下不满,挑剔地嗯了一声。
严辉先带黄河远去了办公室,递给他一本《学生行为规范手册》和一张班规。班规印在B5纸上,像一张试卷。
黄河远翻了一下,班规密密麻麻,少说也有两百多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