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洲锦标赛一组本来就只有四对选手,再去掉退出比赛的美国选手,满打满算他们前面的两对选手也就能再给黎楷堪堪20分钟“养伤”的时间。
连现场的观众都认为他们注定要退赛了,在摩尔/特伦布莱再次以巨分锁定这个毫无悬念的四大洲锦标赛冠军之位事,有一些观众甚至以为比赛结束了准备离场。
直到音响里报出了下一对选手的名字,才把一部分误会的观众从走廊里劝回来。
“现在冰面上的选手,代表中国参赛”
“楷黎和安恪司”
黎楷上身微微后仰,迎风舒展开双臂,向四周的观众都示意过后轻轻将双手放在身侧。
她一直把左脚微微提着,让过膝的裙摆尽量遮住绑在腿上的纱布。
节目开始之前,她再一次仰头提醒司安恪,“我伤口现在一点也不痛,做动作的时候别束手束脚。”
司安恪看她虚点着冰的脚尖,满脸都是不相信。
“你必须相信。”黎楷脸色沉了沉,垂眼思索一会儿后补了一句,“我会让你相信的。”
《十面埋伏》的片尾曲一响,黎楷左脚就把开场的内刃弧线就做得又深又漂亮,仿佛赛前因为冲撞受伤的压根不是她,和走上冰面时还稍微有点瘸的选手判若两人。
司安恪有些惊奇的看着自己的女伴,明显可以从他眼中看出紧张的精神满满放松了下来。
一切如常,就曾经的很多次比赛一样。
他们需要考虑的只是把自己的情绪投入到这段美好的舞蹈中。
伴随着女声吟唱的开始,黎楷仿佛在自己眼前看到了故事中的那片田野、那片花海,那两个手牵手、各自向神明许诺要永远在一起的年轻人。
得而复失,远比从来没有拥有过更痛苦。
黎楷觉得自己此刻带入了这段回忆,她就是那个知道结局,却每每忍不住去回想当年那段甜蜜经历的人。
回忆与现实反复相互对比碰撞,让人笑中带泪。
和黎楷做面对面做燕式步的司安恪腾出一只手,自然又很符合故事情境地做了一个计划外的细节动作。
他抚上黎楷的脸,用拇指轻轻擦掉了顺着她脸颊滑落的那滴眼泪,随后闭上了眼睛,一把接住了小跳进旋转托举的黎楷。
落在司安恪手上的恰好是黎楷受伤的地方。虽然这个位置容易被压到在黎楷的意料之中,但这猛地一击还是差点让她痛得背过气去,生理性地刺|激了更多的眼泪从眼眶里滑落。
等黎楷起身时,现场观众只能看到她满脸情绪化的泪水,在冷清哀婉的音乐烘托之下,甚至有不少观众和运动员们一起哭了起来。
对比刚才的剧痛,活动开了的黎楷反而觉得腿上的伤对她没有什么影响,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连痛都显得没那么明显了。
唯一让她有些担心的是当高速滑行过程中,风几乎把裙子完全掀起来时,她感觉伤口处一阵凉意。
应该是又出血了。
强迫自己不去看腿上的状况,黎楷闭着眼进了蹲转。
沉浸在节目中的司安恪完全忘记去关注黎楷的伤口,他俩和没事人一样滑完了整套节目。
直到最后,把黎楷抱在怀里的司安恪惊觉手里一片凉意,才惊觉黎楷的伤口已经再次流血了。
趴在司安恪怀里喘气的黎楷此时甚至还感觉不到痛,挣扎了一下双腿,一门心思想要下地。
谁知司安恪死活不放她下来,将手换到她没有受伤的位置,干脆抱着她朝观众谢了幕。
丢人死了!
黎楷把脸埋进司安恪的肩上,希望以后看视频的人没办法确认那就是她。
天知道司安恪怎么想的,他居然直接一路把她抱到kc区等分去了!现在全世界看转播的人都见到了她黎楷这幅丢人的样子!
老队医飞快地把黎楷带到没有摄像头的地方重新包扎换药,妮可把司安恪按在等分区不让他跟过去。
酒精再次碰上伤口的那一瞬间,黎楷疼得脸都皱起来了。
“知道痛了?”老队医一甩镊子,把被血沾红的酒精棉球扔进铁盒里,“上场那会儿不是挺能装吗?为了好好比赛连男伴都能骗过去。你看看现在男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伤口上的痛一阵一阵袭来,黎楷龇牙咧嘴地反驳起队医,“不听劝的运动员你见得还少?那个脚都快废了还硬要打封闭上场的不比我过分?”
“小姑娘你见过我们队里有这么不要命的人?”老队医手脚麻利,涂药粉包扎一气呵成,回答黎楷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
不过包扎到最后,老队医的手下突然一顿,抬头看黎楷的眼神里迷惑和怀疑交织,“你不会在说连安川吧?”
自知失言的黎楷下意识咬住了半边嘴唇,心里想着怎么才能把这件事圆过去。
老队医在国家集训队待了也快三十年了,对来来去去的运动员了如指掌。队里随便哪个一指,他都能翻出来这人伤在哪里,怎么伤的。
连安川的事别说国家队外的人了,连当年的肖队叶队也摸不清那次赛场上的关键。
除了队医之外,只有黎楷/许明家,连安川自己和他女伴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论如何,现在的黎楷都不应该属于知情者一方。
还没等她琢磨出什么能自圆其说的理由,老成精的队医就聪明反被聪明误地自己把这件事给说通了。
“嚯!瞧我这脑子,给忘了。你们和那尖孙儿的小子连枞一块儿集训呢!难怪知道他爹的事儿!”
曾经离真相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老队医成功把自己忽悠瘸了。
“谁说不是呢!”黎楷含笑点头把它给糊弄过去。
“哟,是不是要出分儿了。”老队医噼里啪啦的把镊子什么的往医药箱里丢,比黎楷这个正经等分的都要急,“要是拿不到牌子,这么多苦就白受了啊。”
黎楷皱着眉瞪了老队医一眼。
这人就仗着资历老没人敢怼他吧,迟早有一天要被头铁的年轻人打。
成绩出来了,果然是赛季最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几位裁判对他们坚持比赛的奥林匹克精神赞许有加,自由舞分数甚至超过了短节目排名在他们前面一名的枫叶二号,分数仅仅居于摩尔/特伦布莱之下。
当然,大概是居于断崖之下——分数差了有二十多分。
总分显示出来的时候黎楷甚至还激动了一下,恍惚间以为自己超过了枫叶二号。
因此,最终成绩“第三”的排名出现以后,她甚至还有些失望。
资历不可僭越,裁判很好地把握住了新秀和名将之间的分寸。
一瘸一拐走向教练和男伴所在的kc区,黎楷看见自己总是故作成熟的男伴眼眶红的厉害,用来擦眼泪的纸巾还沾着在她身上蹭到的血。
从受伤到现在一直表现得更个没事人似的黎楷鼻子一酸,吞了好几下口水才把眼泪憋了回去。
“走啦,”她拽了拽司安恪的手臂,“一会儿领奖还要拍照呢,眼睛红着可不好看。”
司安恪闻言,低下头捂住眼睛,尽量收拾了一下情绪和黎楷一起去见赛后采访的媒体。
成年组和青年组的媒体量级完全不同,更别说他们是现在是作为本届四大洲锦标赛的铜牌得主接受采访。
作为华|国媒体,五月体育难得有优先采访权,记者程平迫不及待地催着摄像老师到采访点就位。
程平关注了一些杂七杂八和比赛几乎完全不沾边的问题,最后总算想起来我国运动员是负伤上阵这件事,象征性的询问了一下伤势。
在得到没有大碍的结论之后,道句“恭喜”便结束了这段采访。
就这?
黎楷满头问号,不敢相信自己和司安恪打得这么艰难、这么漂亮一场仗,在自家媒体眼里居然像是无关紧要的。
好在后面好事又懂行的枫叶记者撸顺了黎楷的毛。
领奖台上没有美国人。
这明显让枫叶媒体喜形于色,上来对司安恪和黎楷就是一连串热情的恭喜。
“我在jgpf的赛场上就很想采访两位,没想到这个愿望居然这么快就实现了。很惊喜,不过我想同时也让我们的运动员压力相当大。”
黎楷连声道不敢当,又象征性地关心了一下美国选手的伤势,把面子功夫做足。
“kai和anke强大的心理素质完整地展现在了这场比赛中,我和我的同事们都十分好奇,年轻的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记者语气诚恳,直击两人致胜的关键。摄影和暂时没活干的翻译视线都紧盯着黎楷和司安恪,看起来确实十分好奇他俩是怎么做到的。
“运气好,”司安恪看了一眼黎楷腿上的绷带,然后牢牢牵起黎楷的手,朝摄像机腼腆一笑,“因为我有全世界最好的女伴。”
油嘴滑舌!黎楷一把拍开司安恪因为没擦干净血而有点粘的手,脸上却忍不住眯着眼睛偷笑起来。
那可不,也不看看姐姐我是谁?
比赛结束之后,黎楷和司安恪甚至退出了本可以参加的表演滑,带着好消息和坏消息一起班师回朝。
“虽然是皮肉伤,但这半个月最好不要有剧烈运动。”外聘的专家对围成一圈的国家队领导们下了这样一个定论。
“唉,可惜啊……”其中女单陈教练最多愁善感,走上前来牵住黎楷的手,“多好的孩子,眼看着就能去世锦赛大展身手了,怎么碰上这样的事儿。”
许明家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头痛地瞥了一眼黎楷,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你这一大赛临头就倒霉的运数,怎么投胎转世了还没改?
黎楷扁扁嘴,她怎么知道嘛?
“林烨那边怎么样?”陪着黎楷和司安恪一块回来的郑杨还有点私心,听说他的爱徒林烨重新上冰以后状态又不太行。
此时许明家的手机响了,他打了个招呼到外面去接电话。
外聘专家伸手把长发撩到一边,摆摆手嫌弃地叫他赶快走,这才转过头来回答郑杨的问题,“林烨的事儿你得去问百欢,不过昨天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有说起过,最近好像吐得很厉害。”
她把双手插|进牛仔裤口袋里,抱歉地对郑杨说:“如果可以我还是建议你们先让他治病。和命比起来,成绩算什么?”
郑杨认命地点点头。
“那看起来就只有孟思涵和连枞能……”陈教练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许明家急匆匆地推门进来。
“坏了,”他连和黎楷逗趣的心思都一点不剩,坐着的黎楷几次用表情戏谑于他都毫无反应,“连安川告诉我,他可能是世锦赛冰舞的技术控制。”
保健室内一片寂静,几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
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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楷妹:卧|槽?说秃噜嘴了。咋办咋办咋办?要被老鬼扒皮了。
老队医:卧|槽?种种迹象指明她就是许明家的那个黎楷啊。这样她岂不是知道我当年半夜喝了酒,跑到首体冰场上去发疯的事情?
楷妹:那您的传奇故事大家必然知道……
老队医: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楷妹上海人,“老鬼”意思就是老家伙。)
以及,哈哈哈没想到吧!外聘专家是个女!医!生!
谢谢一路陪我走到今天的小天使们,
其中好多在我去年咕咕数月的时候也没有放弃,我太爱你们啦!
下一章就是周六的万更,希望到那时候还能看到你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