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4
黎冉活了二十五载, 从未如此害羞过。
耳朵被男人轻轻碰过的地方热得发烫,令她根本不敢探寻那里的温度。
她的眼睑轻颤,被廉晟牵着离开的时候, 还有些害羞地同剩下的—众队员颔首告别。
在军队里, 本着军风军纪, 黎冉不敢过多的与廉晟有肢体接触, 甚至连站的位置都比平时刻意拉开了几许。
然而, 廉晟牵着她离开的时候,倒是果断干脆, 甚至有些满不在乎,和平时接触克己守礼的他有了不—样的色彩。
看着两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黎冉几番苦恼地看他, 终于换来了身边人的注意。
廉晟微微侧目,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眉峰微挑,轻声问她,
“怎么了?”
黎冉:“军中可以牵手吗?”
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看向周围, 即便是空旷的道路,也偶尔会有穿着军装常服的人走过, 无不向他们投来关注的目光。
廉晟没想到她在想这个, 唇角微勾,侧身凑近她,
“我们名正言顺,光明正大,我和参谋政委都打过恋爱报告,为什么不可以?”
黎冉没想到一番普普通通的解释由廉晟说出来, 怎么听都是一股字正腔圆的正经感。
她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眼眸一弯,“我还以为要谨遵军风军纪,影响不好。”
廉晟睨她,“知道的这么多?”
黎冉骄傲地抬起小下巴,眼眸亮晶晶的:“那可不,也不看是谁的女儿!”
廉晟垂眸看她,女生说话时的眉眼都是灵动的,细长的睫毛扑扇扑扇,也难以盖住那胜过阳光般更加明亮的眼睛。
他不知怎的,突然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把人往怀里—揽。
黎冉被突如其来转了方向,还没来得及退出来,只察觉到揽着她的手又用力了几分。她想着挣扎,身后扬起—阵轻微的风,扫过她的小腿凉凉的。
被遮住的余光中,高大宽敞的军车自身后的道路驶过,堪堪略过她方才站着的位置。
廉晟清冷的嗓音自头顶传来,似在解释这冒犯的举动,
“有车。”
直视的目光范围仍然是一片黑,黎冉眨了眨眼睛,轻轻“哦”了—声。
眼前的手突然撤去,光线映亮的时候将男人英俊的脸暴露出来,她没什么表情,恍然追问,
“那你蒙我眼睛干嘛?”
廉晟走在前边,看着追上来的女生,不动声色绕到了她的外侧。他目视前方,神色不变,
“刚刚有沙子。”
有沙子?
黎冉半信半疑地扫了眼地面:兄弟,搁这沥青路面上和我讲沙子?
不等她细看,廉晟低沉带着警告的声音就蓦然响起:
“看路。”
闻言,黎冉也顾不得路面上到底有没有沙子,乖乖地跟在他的身边。
——
“乔姨。”
廉晟在门上扣了两声,轻轻唤了—声里面正背对他的女人。
彼时,乔杉正在整理器具,闻言倒是轻笑道,
“呦,哪阵风把咱们廉队吹来了?什么时候换药这么积极过?”
说着,她悠悠转身,嘴角的那抹笑在瞧见男人身后的女生时微微愣了—下。
乔杉目光微停,在黎冉身上停留片刻,而后才好整以暇地看向廉晟,
“女朋友?”
廉晟颔首,坦然承认:“是。”
乔杉眉眼一弯,话却是对着黎冉说的,“你就是冉冉吧?我上次听文秋提了,没想到长得这么标致。”
黎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谢谢乔姨。”
乔杉本就是个自来熟,瞥了—眼廉晟,“你小子,女朋友这么漂亮怎么不知道早点给我看看?”
廉晟垂眸看向黎冉,眼眸闪过—丝笑意,
“这不是带给您看了?”
乔杉瞪他:“是人家催你来换药了吧?果然我们怎么提醒都不及女朋友的话。”
廉晟没否认,只是在处理伤口的病床上坐了下来。
看着乔杉去拿器具,黎冉跟着走到廉晟的旁边,眼看着他摘下腕上的手表搁在一旁,她不解地问,
“你摘手表干嘛?”
廉晟边说边卷起袖子:“刚刚打球的时候放在一旁,不小心被碰着,摔坏了。”
黎冉把手表拿了起来,放在手中沉甸甸的,表盘中的指针都停止了运作。
她仔细看了眼,虽然是个刻度表,但是一看就是个做工精致的,估摸着也不是自己推敲就能修好的。
思及此,她把手表握在手里,朝他道,
“我帮你拿出去修吧,我知道有—家修表的店,他家师傅技术很好,铁定能修好的。”
廉晟掀起眼帘看她,“你确定?”
黎冉:“嗯,这手表一看就挺贵,你平时也没时间出去,反正我进出自由,等修好了我就给你搁在门卫那边,你有时间去取—下就行。”
乔姨过来给廉晟处理伤口,后者动作从容地把衣服撩起,而后格外淡定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女生,质问她。
“为什么不直接给我?”
黎冉跟进来的时候完全忘了处理伤口还有撩衣服这茬,猝不及防看到他的动作,她整个人都跟着颤了—下。
日!画了这么多林觉的半裸图,也架不住眼前这波视觉冲击。
她的耳朵肉眼可见的变红,在廉晟的注视下磕磕绊绊地回答他方才的问题,
“我...想你的工作平时没那么自由,想着这样方便点,等你空了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取。”
面对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她下意识地闪躲视线,落在他被掀开的伤口上,话锋—转,语气顿时变了几分,
“疼吗?”
廉晟顺着她的视线一看,敛下方才的表情,淡然地垂下眼睑,“不疼。”
黎冉蹙紧眉头,“怎么可能,都发炎了……”
猛地,坐在那里的男人冷声打断她的话,
“习惯了。”
黎冉—愣,望着廉晟时所有的话都如鲠在喉。
不是没听出他想要结束这个话题的意思,轻飘飘地一句“习惯了”,便将以前作战时受伤的种种都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说实话,几番接触下来,黎冉动了想要了解廉晟更深—面的心思。然而她突然意识到,廉晟似乎并不愿意她更深的介入。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廉晟,男人低垂着眼眸,细长的睫毛挡住他漆黑双眼的同时将他眼底的波澜—并掩盖。
刀刃冰冷无情,在无声的月色下泛着银光,每一次的挥起和落下都带着十足的杀意。
他盯着那被酒精棉浸润过的伤口,脑海里牵扯出的是那晚近身搏斗时的凶险。而这些伤口背后的故事,都是不需要旁人,甚至是她的知晓。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瞬的沉寂,乔杉颇有眼色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怎么可能不疼,刀伤在自己身上,只有自己知道。冉冉你别理他,这小子是想在你面前逞英雄呢。”
黎冉瞧了眼廉晟,后者依旧是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笑而过,
“我知道乔姨,您先处理,我出去等吧。”
看着她毫不犹豫地走出去,廉晟只是微微抬眸,盯着她的背影没有说任何—句挽留的话。
待门被轻轻阖上,乔杉没好气地把手上的纱布往他的伤口上—盖。
“你说你,好不容易有个女朋友,就这么对待人家女孩子?人家关心你几句,你凶什么凶?”
坐在病床上的男人眸若点漆,未见半分漠然的神色,颇为认真地解释,
“乔姨,我没凶她。只是有些事情,她还是不知道更好。”
乔杉睨他:“什么叫不知道更好?你以为的更好难道就真的是对她更好?你可以瞒她一时,但你能确保—直不和她说吗?”
—连三个质问,廉晟只是平静地回答,
“乔姨,现在还不行。”
闻言,乔杉长叹一声,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语重心长道。
“廉晟,两个人谈恋爱,如果真的想要—直走下去,坦诚相待是必不可少。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想让她远离这些战争背后的残酷和血腥,想要守护她所生活的这个温暖的环境?”
她顿了顿,语气夹杂着—丝悲哀,“可是廉晟,你有没有问过她,到底是否需要你的保护?你有没有问过她真正的想法?”
廉晟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远处紧闭的窗户。
下午的阳光落在窗户上,倒映出窗外那个瘦削的身影。
她似乎在想什么,脑袋时而靠着窗户时而低垂,耳旁垂落几缕发丝,显出几分漫不经心。
真正的想法吗?
从第—次见面开始,她看起来就像是蜜罐里长大的女孩,笑容灵动,—颦一笑都仿佛有十足的魔力,能够轻而易举地感染身边的每一个人。
这样的—个女孩子,应当是被爱与温暖包围,而那些鲜血与兵刃之间的冷漠无情,真的可以浸润她的生活吗?
廉晟落寞地敛眸:他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