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陈霄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看一眼江成意,“那个……西区的那个写字楼,怎么处理?”
江成意沉默片刻:“卖了。”
“卖了?!”陈霄瞬间挺直了背,拧起眉,半晌才说,“那可是你挑了好久的地方。”
江成意语气平淡,喝了口牛奶:“资金链流动不开,放着也是等破产。”
陈霄是亲眼见着他怎么撇开江家辛苦存的钱,一咬牙,刚要开口,就被江成意打断了:“不。”
他仿佛知道陈霄想要说什么一般,简单冷漠地丢下这么一个字。
陈霄沉默片刻,最后用力一搓脑袋:“操。”
江成意没理他,继续盯着面前警惕不安的小孩儿看,边看边继续喝着自己的奶。
陈霄的意思他明白,无非是劝他先用着江家的钱,等公司正式成立、赚了钱再偷偷填进去。
可他就是不想。
他走着神,于是忘掉了自己还在盯着人看。
薛燃同样警惕盯着他,依旧一言不发,手心隔着书包带被攥得生疼,心跳莫名快了三分。
江成意回过神时,正和他眼底不加掩饰的排斥嫌恶对了个正着,怔了下。
从小到大,这种眼神他没少见,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挑了下眉。
薛燃皱皱眉,正要移开视线,忽然听见这人冷不丁地开口,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懒洋洋的:“乖,叫句叔叔听听。”
薛燃一愣,下一秒,气得脸都要涨红了,眼里似乎能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一旁的陈霄也扑哧一声乐了:“神经病吧你!人家也就小你几岁!”
江成意瞅着小孩儿羞愤得恨不得要扑上来咬他两口的模样,等了半天,果然没等到一声“尊称”。
他也没在意,啧一声,喝了口牛奶,扭头朝陈霄说道:“警察那边再催一下,不抓到姓薛的傻逼我管他叫爹。”
陈霄叹气:“江董听见要气死了。”
他说着,又看向旁边站着的薛燃,示意性地一抬下巴:“那你这宝贝侄子呢,怎么处理?”
“丢出去。”江成意漫不经心地喝着牛奶。
保洁阿姨心善,悄悄给人指了出门的路,又重新关上厚重沉寂的大门。
薛燃朝人道了谢,走出去十多米,又回头看了眼身后这座曾被炒出天价、漂亮而冷漠的玫瑰别墅。
和它的主人一样,华而不实,奢侈败类,废物一个。
这么想着,他恨恨拧了下眉,扭头就走。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江棋搞的鬼?”陈霄忽然问。
江成意嗤笑一声:“要说他没有搞鬼才奇怪。”
陈霄沉默片刻,摇摇头:“这小子好歹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长歪了,又阴又坏。”
江成意没说话。
江棋比他小三岁,是周阿姨家的远房侄子,据说爸妈车祸没了,从刚出生就被养在江家,在江成意来之前,也是被当做小少爷捧大的,算是江家的养子。
初来江家时,只有他肯和自己玩,乖乖地仰着脸笑着叫哥哥,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转。
江成意本以为他们或许慢慢可以真的成为兄弟,直到有一天,他无意进了江棋房间找人时,在书架上看到自己被掉了包、以为是落榜了的竞赛第一名成绩单。
手机忽然叮咚了一声。
【江棋】:哥哥,明晚要来阿卡莎吗?
江成意眯眼盯了半晌:好。
七月份的傍晚,空气燥热得仿佛密不透风。
薛燃坐在公园长椅上,卸下书包来,皱眉数了数之前买完书剩下的钱,不到一千。
他整齐地叠好了,重新塞回了侧兜里,沉默了下来,望着空无一人的林荫道。
下午接到爸爸的电话,说让自己跟着司机叔叔去一个地方的时候,薛燃太过意外,以至于没能听出他语气里吞吞吐吐的心虚和紧张。
等被人不由分说地丢进玫瑰别墅时,薛燃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亲生父亲卖了,卖给了一个同性恋。
一想到这个词,薛燃就开始从心底止不住地泛起恶心。
他眼前又浮现出江成意那张生冷漂亮的脸,眯起的眼睛,以及懒洋洋的、又沾冷带冰的声音:“乖,叫句叔叔听听。”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薛燃猛地回过神。
【薛天】:哥哥,奶奶文你什么时后回家
他看了眼,没什么表情地收了手机,低头拍了拍裤脚上的灰,背上书包转身走了。
第二章
等入了夜,城市里的某些角落才带着一身甜腻的奢靡味,从沉睡中醒来。
晦暗的蓝紫色灯光裹着绚烂暧昧,混着嘈杂的音乐声,声色犬马中透着纸醉金迷的脂粉香气。
“陈哥好——江少爷也来啦,好久不见。”长相清秀的服务生笑着问,“今天也是老样子吗?”
江成意懒洋洋嗯一声,顺手从他手里的托盘里捏起颗奶糖,慢悠悠地拆了,深色光下的手指且细长漂亮。
男生忍不住地多看了两眼,在人望过来时有些腼腆地笑笑,低下头,一手托盘转身离开了。
等人走后,陈霄才饶有兴趣地收回视线,啧啧道:“谁家酒吧天天备着奶糖啊,这小孩儿肯定是对你有意思。”